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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派往相助彭越的是劉賈、盧縮所率的二萬人馬,還有灌嬰所率的數百騎兵。八月末旬,大軍從白馬津(今河南滑縣境內)渡河,與彭越相會,兵不稍歇,即南下攻擊,以霹靂之勢,連拔睢陽(今河南商丘縣南)、外黃等十七城,于楚軍後方攻城略地,極力搜求楚軍糧秣輜重所在,或劫掠,或焚燒。

  一月之間,于舊梁之地往來奔襲,使楚軍後方、側翼烽煙頻舉,供給屢斷。

  項羽見此情景十分焦慮,遂率軍東往,攻擊彭越,以救後援。臨行之時,

  對留守滎陽、成皋的大司馬曹咎與塞王欣格外叮囑:「二將須嚴加守備。縱然劉邦百般挑戰,千萬不可出戰,只須堅守阻截,不使其東行。孤月旬之間,定可平定梁地,立即返回。」

  項羽果然神勇,不久即將唯陽、外黃等十七座城池全都收復。而彭越見項羽東來,並不接戰,率兵北去,攻下穀城(今山東東阿縣治),斬殺守將;灌嬰則率五百精騎擾襲陽夏(今河南太康縣)。項羽引兵南攻陽夏時,彭越又引兵攻下昌邑(今山東金鄉縣西北)一帶二十餘城,獲取糧食十余萬斜,全部運往修武漢軍大營。

  轉眼之間,又是兩月,張良的身體已經康復如初。常有探馬來報,知有劉賈、盧綰、灌嬰相助,彭越于楚軍後方屢屢收功,引得項羽東去。張良心中十分高興,便建議劉邦乘機渡河南下,攻取滎陽、成皋,再築防線,不想劉邦聽了卻有些猶豫:「項羽雖去,但素聞守將曹咎也頗為驍勇。恐怕急切之間,一時難以克復,不如退守鞏縣,伺機與項羽決戰。」

  張良聽了,默不作聲。暗想,漢王自出兵關東,屢與項羽交鋒,幾乎百戰百敗,有些輸膽,須設法鼓其勇氣,激他發奮。

  張良正自沉吟之間,酈食其卻搶先獻策道:「為王之人,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敖倉糧秣,雖已運出很多,但據說倉下地窖,儲糧仍多。項羽攻陷滎陽,竟不知派重兵守備敖倉,反而東擊彭越,此真乃上天助漢。而今西楚劣勢已顯,大王反而西撤鞏縣,實自奪其利,不足為取。而且,兩雄不能並立,項羽與大王,相持日久,天下紛亂,百姓騷動,海內搖盪,農夫棄犁不能耕,婦女舍機不得織,人心慌恐,不知何時能安居樂業。此時,大王正宜即行反攻,奪取滎陽,取得敖倉糧秣,扼守成皋要塞,屯兵白馬渡口,則天下可定。」

  這一番高論,恣意汪洋,語驚四座,雖然不免信口道來,卻說動了劉邦,決意攻打滎陽、成皋,奪取敖倉之糧。

  大軍行動之前,張良最擔心的是,楚軍將防守的重心置於黃河南岸,待漢軍渡河之時,弓彎齊發,木雷俱下,漢軍必然傷亡慘重。然而曹咎依從項羽之計,漢軍渡河之際,一味堅守,並不出擊,使得漢軍能夠順利渡河,將成皋圍個水泄不通。

  成皋城中守將仍不出戰。漢軍輪番攻打,無奈城牆闊厚,環河深邃,一連數日,不能奏效。劉邦焦急,擔心項羽複來,那時漢軍腹背受敵,必然處於險境。張良與陳平商議,一面採用激將之法;誘使曹咎率兵出城;一面派遣將士埋伏于汜水左右,一旦曹咎出擊,先斷其後路,爾後四面合圍。

  佈置妥當,派士兵逼至城下,百般辱駡。守將曹咎並不理會,依然嚴令士卒,只須堅守,不准出戰。轉眼義是三天,一切照舊,漢軍攻勢漸漸鬆懈下來。劉邦見了,焦急萬分,召集眾將,商議對策。

  大帳之中,眾人面面相覷,都不作聲。劉邦越發焦急,口出怨言:「平素看來,人人有用,個個強悍,臨陣之前,卻無一人能出良策,以解困厄。」

  眾人見劉邦發怒、更是噤若寒蟬。大帳之內,落針可聞。張良心想,漢王不過一時情急,出言不遜,也不必計較。但總無制勝之策,實在可惱。無奈之中,隨口說道:「曹咎與霸王相處頗厚,只緣其中有一段往事。為今之計,只有以此為口實,或許能激曹咎出戰。只是……」

  劉邦聽了,更覺焦躁:「大敵當前,不必吞吞吐吐。」

  事已到此,張良只有坦言。原來曹咎曾為秦國官吏,主管櫟陽刑名。項羽叔父項梁曾因案入獄,被囚棟陽。曹咎受了重賄,設法將其釋放。項梁叔侄,因此感激。項羽入關中後,秦時官吏大都殺戮,卻委曹咎為大將,以酬恩惠。這一段舊事,張良原從項伯處聽來,前日曾經想起,但總覺以此激怒曹咎似有些不夠仗義,便沒有說出。現見漢王焦躁,情急之下,便和盤托出。

  眾人聽了,都覺不妨一試。遂又調遣人馬,各處埋伏,又派士卒,逼近城下,連聲叫駡:「城中守將曹咎,不過暴秦官吏,在監獄之中,受賄徇私,博取富貴,戰場之上,卻是縮頭烏龜……」

  罵人揭短,最令人激憤。曹咎聽了漢軍士卒一番辱駡,頓時筋脈暴漲,惱羞成怒,不顧部下將士協力相勸,當即點了人馬,殺出城來。漢軍見了,依計而行,紛紛拋棄衣盔旗幟,向北逃走,泅過汜水。曹咎也令楚軍下水追趕,才渡一半,兩岸漢兵,搖旗呐喊,掩殺過來。楚軍死傷,不計其數。曹咎也身中數箭,被漢軍攔住,自知在劫難逃,拔出佩刀,自刎而亡。楚軍見主將已死,紛紛投降。劉邦收齊人馬,進入成皋,撫慰百姓,分賞將士。休整兩日,一面命人馬將敖倉糧食,源源運來,接濟軍需,在緊靠敖倉的廣武山上構築工事,據險設營;一面探聽齊地消息,專望齊地得平,調回韓信,共禦楚軍。

  項羽的西來,果然神速。儘管彭越、劉賈、盧綰、灌嬰的襲擾並未徹底解除,但成皋的失陷至關重要,項羽不得不星夜兼程,向西回擊。大軍未至,漢兵即軍心震恐,放棄對滎陽的包圍,紛紛退守險要,與楚軍對峙。

  漢軍據守的要點是廣武山。它橫亙于滎陽、成皋兩城之間,與滎陽城西的一座無名山峰遙遙相對。廣武山的西南腳下便是成皋城,敖倉則在廣武山的西部。

  楚軍擁有榮陽,便以東城為後盾,集結重兵于無名山峰上,終日向漢軍叫戰不休。

  屈指算來,滎陽城已三度得而復失。這裡對於劉邦來說似乎是不祥之地,不由得使他憂慮叢生。但張良、陳平卻不以為然:楚軍遠來,勞師費力,日耗甚多。滎陽、成皋一帶地方,久經兵燹,民間幾無存糧,難以就地徵收,加之後方又遭彭越襲擾,糧草斷給,天長日久,必然難以為繼。而漢軍卻有敖倉糧庫,足以自給堅守。堅持數月,韓信來援,楚軍必遭前後夾擊,當不戰自退。

  這些見解頗使劉邦釋懷。果然,一月過後,楚軍漸漸供給匱乏,軍心牽動。項羽心急,欲求速勝,終日派出人馬,隔澗叫戰。張良勸說劉邦,不去理會,又怕諸將急躁生怒,對諸將說道:「項羽叫駡攻打愈急,愈顯色厲內在。諸將只須嚴陣拒守,使其欲攻不下,欲罷不能,待韓大將軍平定齊地,趕來相援,廣武山下必成楚軍葬身之所。」

  眾將依命,並不出戰,並伐木砍樹,於半山道上,多設障礙,木柵、鹿若,應有盡有,強弓硬弩,處處佈置,終日往來造巡,嚴密監視,使楚軍無隙可乘。劉邦也於每日到陣前巡察,見一座廣武山守得如鐵桶一般,也就心安了許多。

  不想事出意外,使劉邦窘迫尷尬。

  一日天剛發亮,劉邦正在洗漱,卻有士卒來報:「大王令公被楚軍捆綁,就在對面山上。」

  劉邦聽了,帶了張良,急匆匆來到陣前,卻見老父太公被楚軍剝了衣服,上身裸露,捆在一塊碩大的砧板之上。一員楚將,手握長劍,立於身側,隔澗大聲呼喊:「劉邦快來看汝老父!若不投降,便將汝父殺死,做成肉羹!」

  劉邦聽了,不免大驚道:「可恨項羽,使此毒汁!我若不降,世人必罵我不孝:我若降了,縱有一千顆頭顱,也難活成!這……這如何是好?」

  原來,項羽於無奈之中,想出此計:劉邦父親太公和妻子呂氏還押在大營之中,何不將這人質拿來一用?

  張良見劉邦無計,便進言道:「大王不必著急!項羽此著,愚蠢無比,宣揚出去,世人必罵其慘無人道。他因我軍不出,又恐日久生變,特設此計來誘大王。請大王複詞決絕,不要上了項羽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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