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良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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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歸韓,張良不是沒有想過。出關之前,他已料到:鄭昌雖受封韓王,但距彭城千里之遙,距關中則在咫尺之間。漢王大兵東進,韓地必為劍鋒所指,舉手之間,必當收回,如立新王,必須有人輔佐,自己充位,理所當然。 可縱觀天下,回想近年,戰亂頻仍,百姓遭亂,唯有統一,方可安定。他對分封諸侯、相與拼殺的局面,已經有些厭倦了。然而漢王重封韓王,自己卻不能阻攔,一則於心不忍,二則於心不安,三則於心不甘。說到底,皆因自己曾是韓國的臣下。如果韓國百姓知道自己阻攔再立韓王;如果庶子信知道自己從中作梗,使他不能稱王,則必為韓國子民所不容。這個惡名,他沒有勇氣擔當。 那麼,如今韓王信初立,自己何去何從呢?劉邦派人召見,他立刻就想到了這一層,知道這是漢王所關注的。他對目前的處境作了一番估量,又將韓王信與漢王作了一番比較。除去曾為韓國司徒的羈絆,就必須對兩者的將來趨勢作出判斷。用兵尚且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輔佐君王,更應如此。古語雲:「賢君擇臣而佐,賢臣擇主而仕。」君王的「擇」實在與臣子的「擇」有所不同。君王擇臣,可招之即來,為已所用,又可揮之即去,棄若敝展。而作為人臣,卻沒有這種自由。既為人臣,君王昏庸,則進退維谷,「仕而棄之謂之不忠,與其同患難則為不智」。因此,大丈夫決不可輕易失身於人。而就兩王而言,憑心而論,漢王自然高出一籌,乃可成大器之人,足可借之以成大業。 由此,張良便有了「聽憑漢王處置」一句答辭。細細想來,也只有如此作答,方才妥當。既免了韓王的不快,也去掉漢王的心疾,還保住自己的節操,算是三全其美的妙答。 想完這些,張良又回到現實中來。如今,項羽兵臨城下,又斷了敖倉糧道。滎陽、成皋雖為天險之地,但君王賴將帥,將帥賴士卒,士卒賴糧秣。 糧秣既斷,關中遙遠,緩不濟急,這滎陽、成皋怕是難守了。自己身為軍師,有何良策能助漢王脫此險境,免遭厄運呢? 第十回 再進兵敗退小修武 慎人帳潛取大將印 劉邦終於未能守住滎陽、成皋一線。 五月間,張良眼見滎陽城中,糧秣匱乏,軍心恐慌,力不能支,便向劉 邦獻策:「目下形勢危急,不如再施緩兵之計,暫與項羽講知,相約以鴻溝為界,以東歸楚,以西歸漢。」 漢王聽了,欣然答應,遣使入楚,致書項羽。不想項羽不肯答應,範增更是認為:漢軍求和,必然力乏,更要加緊攻伐,使其不得喘息。項羽乃親督將士,將滎陽城池團團圍住,四面猛撲,晝夜不息。 恰於此時,項羽也遣使入漢,借機探察滎陽城中虛實。劉邦用陳平反間之計,派人混入楚營,散佈流言,假說范增、鐘離昧與漢串通;又假意誤認霸王使者為范增親信,前恭後倨,使霸王對其心生猜疑,奪其權勢,漸自疏遠。範增為此又恨又怒,請求歸隱居巢老家。項羽竟不阻攔,即予准許。范增於歸鄉途中,背生疽癰,病怒交加,死於途中。項羽聞知,十分懊喪,自知中了反間之計,盛怒之下,攻打滎陽更急。 守城漢軍,連日抵抗,已筋疲力盡。 值此危如壘卵之際,漢將紀信獻議,假扮漢王,以夜色為掩護,相擁出東門,揚言城中糧絕,漢王出降。楚軍聞訊,歡呼雀躍,城西之兵都來東門觀看。劉邦乘機與數十騎出西門逃至成皋。 項羽捕獲紀信,方知上當,殺了紀信,猛追至成皋,乘勢攻打。成皋途破。劉邦無奈,只好率張良等一干重臣返入關中。至此,雖滎陽仍由周苛、樅公困守,但已成孤城。劉邦經營半年之久的以滎陽、成皋為核心的防線,已被項羽所破。 進入關中,擺脫了險境,目中所見自是另外一種景象:千里沃野,樹木蔥蘢,村落橫亙,雞鳴犬吠,無際的麥黍即將成熟,散發出清新爽朗的氣息。 一種淡淡的歸隱田園的渴望,從張良的心底泛起,但隨即又遠去,這是不可能的:亂世之中,自己下邳避禍、黃石贈書、平生苦學,不都是為了待機而發、一展抱負嗎?或許將來,海內一統,四海升平之後,能享受一段恬淡寧靜的生活。正如《太公兵法》所說:「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則據天下之安。 能除天下之憂者,則享天下之樂。能救天下之禍者,則獲天下之福。」 回到都城櫟陽,家人相聚。夫人格外高興,並不問戰事成敗,只是一心溫柔體貼。或精心烹調,使他餐餐愜意足食;或終日相守,唱喁傾談,家中諸事,鄰里往來,凡覺有趣的事盡皆敘說。不疑、辟強兩個孩子,雖都已十歲有餘,見父親歸來,也無心讀書,承歡膝下,終日追逐嬉鬧。張良置身其中,陶陶然享受著天倫之樂。 但張良一天也沒有忘記關外的戰事,時常眼看著妻兒的笑臉,耳聽著妻兒的歡語,心中回憶著楚漢對峙滎陽、相與攻防的經過。兵法雲:「獲固守之,獲厄塞之,獲難屯之。」滎陽、成皋都是要塞之地,堅守阻塞,勢所必然。但漢王得而復失,不能久據,看來,須另辟途徑,相與配合。想到此,心中便有了打算。 隔了兩日,張良來到漢王宮中拜望,入座之後,劉邦便問收集兵馬、與楚再戰之計。張良正要進言,蕭何、曹參、周勃等也來拜望。 劉邦見重臣股肱不約而來,心中格外寬慰,不等眾人開口,先自說道:「今滎陽兵敗,實不足慮。孤據關中,後援充足,一時失利,兵家常事。 只是舉兵再戰,須有一良策,昨日有一人前來獻計,稱不如自武關出兵,誘項羽南來,使其疲憊分力,爾後尋機攻之。不知此計可行否?」 劉邦說話之時面對著張良,意在請他參議。 張良環顧左右,見無人應答,便開口說道:「大王之意,確是高見。」張良不知獻策之人是誰,便當作是劉邦的主張,加以闡發,「良多日思慮,正是在此。想前番滎陽之戰,漢王堅守,拼死相鬥,固然不錯,實因滎陽、成皋一線為函穀屏障,不守,則項羽必揮師西來,兵臨崤、函,鋒指關中。但尚有一層並未慮及:項羽兵強,不可力勝,應攻守相輔,多方襲擾,使其疲於奔命不能專心一處,方能轉劣為優,變弱為強。自武關出兵,必有所獲。但僅此一舉,尚不足以破楚。」 「子房還有何策?不妨悉數道出,請眾人參議。」 劉邦見張良言猶未盡,知他還有話說,接口問道。 「漢王可自武關出兵,同時相約彭越南下睢水,襲其北側;複使英布往九江,攻其南翼;又令韓信、張耳率趙軍南來。此時,項羽陷於四面合圍之中。如分兵拒阻,必處處力薄;如合兵單攻一路,則其他三路相擾,又首尾不能相顧。如此,項羽雖強,難有回天之力,必陷於困境。」 「真布網羅雀之計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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