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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且說匡胤在宮內居住一宵,次日天方五更,起身梳洗完畢,雖仍舊服色,登上鳳輦,兩行宮燈引路,剛出內宮門,大將石守信、王審價等已鵠立門外等候,看見匡胤出來,立即領御林軍排成二行,前後簇擁而行,好不威風,不一時,到達崇元殿前。果然百官齊集,黑壓壓地在殿前禦階上站列數層。文臣以範質為首,武將以鄭恩為魁,分到東西,看見鳳輦到來,範質一揮手,大常寺卿立即高喊奏樂。頓時樂曲驟起,范質、王溥走近鳳輦,扶掖匡胤到殿前北面站定。樂止,兵部侍郎竇儀,便走到南邊面對匡胤,宣讀周幼帝禪位詔書曰:

  天生丞民,樹之司收,二帝推公而禪位,三王乘時而革命,其揆一也。惟予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天命有歸。諮爾歸德軍節度使、殿前都點檢兼檢校大尉趙匡胤,稟天縱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納麓,東征北討,厥績隆焉。天地鬼神,享於有德:謳歌訟獄,歸於至仁。應天順人,法堯禪舜,如釋重負,予其作賓。於戲欽哉,畏天之命!

  竇儀宣完畢,匡胤免不了拜受詔書,一切如儀,太監捧出皇帝服色,侍候匡胤換了。然後,仍由范質、王溥引導進入崇元殿登上御座,即皇帝位。隨即由趙普將昨晚擬定的第一道詔書取出,向百官當眾宣讀,其內容,不過改朝換代,不可缺少的幾條官樣文章。第一,定國號為宋,這是由於匡胤曾任宋州歸德軍節度使的原因。第二,宋朝以火德興王。故旗號用紅色。第三,自即日起改用建隆年號,本年稱為建隆元年。第四,大赦天下,死罪以下罪減一等。第五,優待周室,符太后改稱周太后,一切待遇不變,移居於西宮,幼帝柴宗訓去帝號,改封為鄭王,入西宮隨周太后居住。第六,原周朝有舊臣照舊供職。第七,當天賜百官大宴於廣德殿。

  詔書剛剛宣讀完畢,只聽鄭恩大叫道:「如今二哥當了皇帝,兄弟們理當論功行賞,為何卻屁話不放,卻說所有舊臣一律照舊供職。難道樂子不是周朝舊臣?要照舊供職。難道樂子為你當皇帝使盡了氣力,卻沒功勞嗎?那七歲娃娃懂什麼事,倒封個什麼鳥王子?……」

  他這一番吵嚷,嚇得文武百官個個膽戰心驚,但是誰敢出聲!還是苗訓和高懷德站得較近,搶上前去,一個拖住鄭恩的手,一個掩住鄭恩的口,硬是把他拖下殿來。

  到了殿角下,苗訓才責備鄭恩道:「今日是萬歲登基吉日,宣佈國號,改朝換代,這些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封賞功臣一時如何定得了?自然得認認真真議定,須停上幾日,你切不可魯莽惹禍,須知點檢已是天子,你們身分已是君臣,不像過去兄弟相處了,朝堂重地,豈能如此胡亂喧嘩?」

  這一席話,才把鄭恩勸得不哼。看官,自此以後趙匡胤舊即皇帝位,在歷史上按其廟號,稱為宋太祖,作書的人自此以後,這了便於行文,也就兼稱其為太祖了。

  那太祖坐在殿內御座之上,離殿門較遠,鄭恩都嚷叫些什麼,他雖沒有全部聽出,但是大意還是弄清楚了,不由臉上變色。鄭恩給他的難看太大了。有待發火,但今日是登基吉辰,不便把事鬧大,只好裝著沒有聽見。即令內侍傳旨,著令范質、王溥、趙普、苗訓、竇儀等文職大臣,到偏殿議事,其他文武百官,都去廣德殿領受禦宴。傳旨已畢,太祖即起駕偏殿,召集大臣開會去了。

  又待了幾日,太祖才下詔書,升遷了一批文臣武將。有旨命令,禦弟趙匡義改名光義,封為晉王,鄭恩封為北平王,石守信為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歸德軍節度使,高懷德為殿前副都點檢,張令鐸為馬步軍都虞侯、鎮安軍節度使,王審琦為殿前親軍都指揮使、泰甯軍節度使,張光翰為馬軍都指揮使、甯江軍節度使,趙彥徽為步軍都指揮使、武信軍節度使。董龍、董虎、史魁、馬全義、張掠等,均為各州防禦使。其餘各有功將領,也都有升賞。

  只有那王彥升,雖是太祖部下一員勇將,但太祖因惱怒他不聽軍令,擅自殺了韓通全家,所以只授於京城內外都巡檢使,領兵巡防京城治安,卻沒授于他節度使的榮譽職務。文臣方面,仍用范質、王溥、魏仁浦為相,並分別加以侍中、司空、右僕射的榮譽官銜。又以趙普為樞密直學士,苗訓為翰林天文學士檢校工部尚書,楚昭輔為三司使,李處耘為客省使,其他各周室舊臣,照舊供職。安排了文武官員以後,又一連發下幾道詔書:恢復周世宗柴榮本姓,其子鄭王柴宗訓不再稱郭宗訓。這是宋大祖趙匡胤對周大祖郭威的報復。

  對在這次朝代更迭中,唯一死難的韓通,追贈中書令的榮譽官銜,以表彰其忠,並加厚葬。對宋太祖入京時,拒不開城門的陳橋門守城官,加升三級;對開門迎降的封丘門守城官,立即革職,永不敘用,以懲其讀職之罪。這些都是穩定周室舊臣的措施。太祖又想起原周朝殿前副都點檢慕容延釗和馬步軍都虞侯韓令坤二人,正領重兵在外,屯駐北方邊境,慮其有變,便寫了詔書,向二人通報情況。不久,二人均送來賀表,表示擁戴新朝。太祖便下旨,晉升慕容延釗為殿前都點檢、昭化軍節度使,韓令坤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天平節度使。隨他們在北邊的重要將領韓重、孫行友、郭崇、王全斌等,也都授于北邊節度使的官職。均仍駐紮於北邊,以防禦契丹。宋朝建國,太祖即位的詔書,很快發下全國各地。各地節度使、州刺史們紛紛上表稱賀,有的申請前來朝見,太祖一一照準,想借此來撫慰各地官員,使他們安心供職,並厚加賜賞。因此,來京朝賀的官員絡繹不絕。但其中卻有二個官員,思想上卻如壓了一座泰山,不得已來朝賀,一路上戰戰兢兢,幾乎夜夜難眠。其一個便是永興軍節度使王彥超,他過去在後漢擔任複州防禦使時,宋太祖趙匡胤正在落魄之中,前往投軍,並曾救過王彥超,還曾協助王彥超抵禦蜀兵、訓練軍隊。王彥超後來忌妒他的才能,因而不肯收留,禮送出境。現在趙匡胤當了皇帝,他如何不怕趙匡胤追究他當年不收留之罪?這一日,忽然傳來聖旨,令新到來的五個節度使白重贊、武從德、王彥超、郭從義、楊廷璋,到上林苑內見駕。王彥超聞知,不由嚇得冷汗直冒。如果在朝堂之上,群臣畢集,隨班叩見皇帝,未必專門問你什麼。如今在上林苑內召見,就不得不面對面地奏對了。如問起當年之事,怕難逃罪責。到了園門,他的內衣已濕透了。

  這時,宋太祖趙匡胤,正坐在一處畫閣之中,賞玩那窗外如雲如霧的杏林。太監進前奏報說:「五位節度使已到閣外候旨。」

  太祖道:「宣他們進來。」

  五人到了閣內,三跪九叩大禮行畢,太祖道:「今日閒暇無事,因念卿等多年駐防西北,久處風沙山野之地。如今時值杏花盛放,待宣召諸卿來,賞花飲酒,以聊慰諸卿守邊辛苦。」說畢,賜眾人坐下。大家謝恩坐定。王彥超見太祖態度和靄,沒有責訓他的跡象,才略略放了一點心。

  太祖這時才開言,問了這幾年邊境情況。武從德、白重贊等便把自己如何參加征北漢,戰淮南、禦西蜀、拒契丹的戰功一一敘說一遍。問到王彥超,他卻說:「久在藩鎮,處理日常雜務,實無功可言。現臣已年近半百,特請求免去職務,以回家頤養餘年。」太祖聞言點頭,對眾人說:「你們所說的功績,都是前朝時之事,非為本朝立功也,何足再言。王卿所說他無功可言,比較切合實際。你們今後主要應為本朝立功。」

  太祖說畢,又專對王彥超道:「你自稱無功於本朝,正應立功報效,怎可辭去職務,應於朝見以後,立即回鎮,加強治理才對。」

  王彥超見太祖沒有怪罪他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太祖即吩咐擺酒,與眾卿暢飲。這些節度見太祖平易近人,也不再拘束不安,三杯下肚,便逐漸活躍起來。

  太祖因向王彥超道:「朕當年投靠於卿,為什麼不肯收留,而讓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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