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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這南唐的大將劉仁贍,守壽州已經一年有餘,城中糧盡。李景達派了許文真、邊鎬、朱元運糧來支援,雖然糧船已泊於紫金山下,並築了一條甬道與城內交通聯繫。所謂甬道,就是兩右邊有高牆的道路,人在其中行走,外邊人看不見,不過這紫金山的甬道有點類似現代的戰壕。但河中有周兵所阻,大批糧食仍然運不到城中來。劉仁贍向李景達上書,要求派邊鎬來守城,他自己則領兵殺出壽州,與周兵決一死戰,則壽州之圍便可解了。誰知那胸無韜略的李景達卻不許。劉仁贍一氣之下,憤憂成病。劉仁贍的小兒子劉崇諫,忍受不了城中缺食少穿的艱苦生活,乘著黑夜,駕著小船,劃向淮河北岸的周營,結果被劉仁贍派出的巡邏隊抓住,送回帥府。

  劉仁贍聽說兒子竟然私自出城投奔周營,不由大怒,分付五花大綁將劉崇諫綁了。

  劉仁贍指著劉崇諫大罵道:「我身為元帥,負責守城,你作為我的兒子,竟敢率先投敵,叫我如何威服三軍!」扭頭喚刀斧手:「來人,把劉崇諫推出去,按叛國投敵,腰斬示眾!」

  劉崇諫這才感到事情不妙,撲通一聲跪到在地,竭力嘶聲說道:「爸爸……」

  這一聲慘叫,喊聲撕心裂肺,不僅是求饒,還帶著一點怨恨,一點委屈。

  平日,在家中,劉崇諫試探著勸父親放棄守城,歸順後周。固守孤城一年有餘,唐軍並沒有給予有力的支援,說明唐軍無能,大勢已去;而且英勇守城一年多,未被周軍攻破,壽州的英名已傳遍中國了。在唐、在周,都是一樣做臣子,何必一條道走到黑?……」

  劉仁贍對兒子這種說法,根本聽不進去,把兒子狠狠訓斥一頓。不過總以為他畢竟年幼無知,只是一種議論,還不是什麼行為,所以也就沒有深究。不想,今日他竟然做出了叛國之舉,怎不讓劉仁贍怒髮衝冠!

  「爹爹……」劉崇諫又喊一聲。

  劉仁贍把手一擺,怒喝道:「不要叫我爹爹,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劉崇諫泣不成聲地說:「爹爹,我不是只為了咱們一家,而是為了全城百姓啊,不要對這孤城中的百姓太殘忍了啊,早日罷戰,早日減少更多的將士和百姓的無辜死亡啊。」坐在一邊的監軍使周廷構也看不下去了,忙站起來說:「元帥、崇諫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啊!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劉仁贍心中一動,黃豆大的淚誅「叭嗒」地落在地上。他咬咬牙,喝說:「軍法如山,豈可動搖,快快推出去,腰斬!」

  劉崇諫已哭得嗓音沙啞,喊道:「我是你的兒子啊,死了也是你的兒子!」

  周廷構淚流滿面,痛哭流涕地說:「元帥,你就放了他吧,嚴加教育,打一頓軍棍也就行了。」

  劉仁贍回頭狠狠地瞪了周廷構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話,只是揮手示意,速把劉崇諫推出去行刑。

  劉仁贍怒急攻心,感到眼前金星亂冒,頭痛欲裂,天旋地轉地定倒在虎皮交椅上。

  周廷構見說情無望,只好跑出來,到內宅求夫人來救。

  劉夫人早已聽說此事,看見周廷構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便迎著他說:「監軍,你莫不是想讓老身為崇諫求情嗎?」

  周廷構道:「正是,夫人,快去救求崇諫吧!」劉夫人板起面孔,說道:「軍法不可循私,名節不可有虧,如把他放了,那我劉家就成為不忠之門,叫元帥還有什麼面目去和全軍將士相見?又如何對得起為守城而死去的萬余名烈士!」

  周廷構聽了,不由呆住了。

  最後,劉崇諫終於被腰斬正法。壽州城內軍民感動得哭泣起來,決心隨劉仁贍死守壽州。這壽州更難攻了!

  柴榮看了這份戰報,拍案贊道:「真將軍也,朕一定降伏劉仁贍這人,使他能為朕所用!」立即傳令給宰相范質,讓他把這份戰報,曉諭給在京文武百官,學習劉仁贍的氣節,討論攻奪壽州的策略。不少大臣認為,從戰報上來看,南唐力量仍然不小,攻打壽州一年多不下,勞師耗糧,不如暫且罷兵,等機會再行出擊,方是上策。

  這時柴榮見群臣議論不一,便讓范質、王溥到李穀家中,去徵詢他的意見。

  范質、王溥回來,傳達李穀的意見說:「從劉仁贍兒子逃亡的事可以證明壽州孤城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處,危在旦夕了。陛下應該當機立斷,御駕親征。這樣,則我軍將士振奮,敵人援軍恐懼必然退走,則壽州定可不戰而下了!」柴榮看以後,歎道:「李谷見識終久高人一籌。」

  當下立刻下旨,詔王環整頓船隻,準備南征。又以王朴為東京留守,韓通為京城內外都巡檢,負責京城治安。自己帶了宰相范質、王溥,大將趙匡胤、鄭恩、高懷德等,起水陸兵馬十萬,再次親征淮南。

  二月十七日,柴榮領了文武大臣,登上戰船,從蔡河出發經穎河,直達淮河。騎步軍在兩岸夾岸並進。三月二日夜間,水陸兵馬都到達了壽州城下。向訓、李重進、張永德、韓令坤等主要將領,一帶出寨,迎接柴榮到下蔡鎮大營休息。

  第二天五更造飯,大小三軍飽餐一頓,柴榮全身甲胄,率領眾將渡過浮橋,直抵壽州城下。

  周軍攻城將士見了一齊高呀「萬歲!」果然士氣大振。柴榮觀看一下形勢,只見紫金山畔,淮河岸邊,敵人援兵連紮十余營寨,如同連珠一串,離城雖不足十裡,中間卻利用地形,築了一條甬道與壽州城內聯絡。柴榮大怒,便命趙匡胤領本部兵馬,先去掃清紫金山援敵。切斷而道,自己則親自手執寶劍,在後督戰。

  趙匡胤領了聖旨,點起精兵三幹,同了鄭恩,高懷德等,直殺向紫金山而來。

  那紫金山腳下有唐軍兩座寨棚,一名先鋒寨,由唐兵先鋒使朱仁裕把守,另一名山北寨為紫金山上山門戶,由唐兵北面招討使朱元帶兵萬餘人,親自把守。朱仁裕聽說周兵來犯,立刻上馬提槍帶領兵馬,大開寨門,出來迎敵。出得寨來,只見周兵陣中,當先一紅臉大將,紅袍金甲,坐下赤免胭脂馬,馬身遍綴大紅朱纓,手橫一條金光燦燦的蟠龍棍,真是威風風凜凜,殺氣騰騰,有如一團烈火;左首一將,黑塔似的身體,黑袍鐵甲,坐下烏騅馬,手執烏光油油的棗木杠,如同黑煞神一般;右道一將,面如敷粉,白袍銀甲,坐下白龍馬,手執一杆爛銀槍,真如趙雲再世,仁貴重生。

  朱仁裕見周軍三將,氣度不凡,先自吃驚,身邊有認識的人。便悄悄向朱仁裕道:「那中間穿紅就是當年力擒皇甫暉元帥,大敗齊王的周軍名將趙匡胤,將軍可要小心為妙。」朱仁裕聽了心中先自膽怯、暗想:「奉命來解壽州之圍,兵阻紫金山與周兵大大小小已交戰幾十次,卻沒見過趙匡胤,只聽說他已隨周主轉回開封,怎又在此出現,不是周主柴榮又御駕親征來了?」

  正在狐疑不定,只聽對陣趙匡胤大一聲:「南軍將士聽了。吾乃大周御前親軍部指揮趙匡胤是也,現今我主又御駕親征來到淮南,知趣的快快下馬受縛!」

  朱仁裕見敵方叫陣,沒奈何,拍馬挺槍殺出陣來。

  鄭恩見了,嚷道:「好哇,這頭功先讓給樂子吧!」也不待匡胤分付,催馬出陣,來戰朱仁裕。棗木杠順手一揮,格開朱仁裕手中槍,又調轉杠頭朝朱仁裕頂門打來,朱仁裕橫槍刀架,只聽「當」的一聲,朱仁裕兩臂震得發麻,暗叫一聲:「好大氣力!」撤回槍,躍馬閃過一邊,刺斜裡刺鄭恩腰眼,鄭恩連忙橫杠這當。朱仁裕這次已經學乖了,竭立避免與鄭恩兵器相碰,想靠小搠刺取勝。忙抽回槍,晃一晃,換個方向刺來。豈知鄭恩的杠法雖然雜亂沒有章法,但是卻既力大又靈活快速,使朱仁裕一條槍無絲毫空隙可鑽。而鄭恩卻毫不留情,一條杠上下翻飛,砸、掃、劈、搠,變化無窮。戰不到十余回合,朱仁裕便只有照架,而無還手之力了。正待敗走,忽聽背後喊一聲:「朱將軍已退,待我來戰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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