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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魏岑乘機又啟奏道:「還應速召軍師宋齊丘回京,恢復官職,參贊機務,必然勝券在握,萬無一失。」

  原來這宋齊丘,是南唐重要智囊,曾任中書令,由貪贓枉法,被免去官職,隱居于九華山,自號『九華先生』,魏岑與他友善,所以趁機提出恢復他的官職。

  李璟見一連提出了幾位武將文臣,覺得人才濟濟,好像周兵已退擊退似的,立即喜歡地說:「均依卿所奏。孫卿不去草詔,代朕傳旨。召集各將,抵禦周兵。」

  孫晟領旨去訖,李璟又與魏岑等坐下狂飲。一邊,令宮中歌伎,配著音樂,手執檀板,宛轉歌唱李璟所作新詞:

  手卷珠簾上玉鉤,
  依前春恨恨鎖重樓。
  風裡落花誰是主,
  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
  丁香空結雨中愁。
  回首綠波春色暮,
  接天流。

  與李璟這種醉生夢死的歡樂氣氛恰恰相反,東都汴京裡的柴榮,卻煩燥得焦急不安。自十一月初,柴榮派了李穀征淮南以來,至今已有一個多月了。只接到李穀兩次捷報,一是兵出正陽關,大軍架浮橋渡過了淮河,老將王彥超擊潰南唐軍二千于壽州城下,已將壽州包圍;二是先鋒白從遇在山口鎮擊潰唐兵千餘。這都是小勝,算不得什麼,而圍困壽州,拔掉這顆釘子,才算是大事。可是現在已近歲尾,攻打壽州已經月餘,仍然拿不下來。這怎能不使柴榮心焦。

  「朕必須御駕親征!」

  柴榮想到這裡,便拍案而起,徑入中宮,來見符皇后。符皇后這時已生有一子,取名宗訓,年已三歲有餘,深受柴榮喜愛。

  柴榮進得宮來,那符皇后,正倚在床上,教兒子識字。看見柴榮進來,慌忙起身,就要下床拜見。

  柴榮一把將她按住,說道:「梓童身體欠安,不必起來,就在床上躺著說話吧。」

  說著,柴榮將宗訓抱在懷內,就坐在床側一座繡墩之上,對符皇后說:「李穀無能!出兵南征,連一座小小的壽州都打不下來,一個多月,興耗錢糧,如此下去,如何能統一天下。朕打算親征淮南,不知梓童以為如何?」

  這符皇后本是個女中豪傑,見識不凡,所以柴榮每有疑難之事,常找她商議。

  符皇后聽了,縐了下眉頭,說道:「國家大事,賤妾不敢攔阻。但是作為君王,理應愛護臣下和百姓,目前年關將到,應體恤士卒,讓他們能過個安生年。再說臨近歲尾,李谷必然也要加強攻打壽州,戰況也許近日會有變。萬歲不如等待年後,看淮南戰況如何,再作決定。同時,入冬以來,賤妾臥病,久而不愈,現身體略也好轉,也希望陛下能伴在身邊,在年關時,對妾也不無安慰。」

  說著,竟留下兩行眼淚來。

  柴榮歎口氣說:「梓童言之有理,就緩幾日說吧。」

  心中煩悶,出得中宮,往前殿批閱奏章。那知就在這時,忽有宮官來報,全國軍事的統帥、樞密使鄭仁誨病故。柴榮聽後吃了一驚,立即命令太監,準備素服,朕將親赴鄭府弔唁。

  司禮太監也大吃一驚,跪奏道:「陛下,去不往,今日乃臘月二十三祭灶之日,俗稱小年,乃是喜日,萬歲豈能親臨凶宅?」

  柴榮怒道:「君臣義重,豈能時日所限!」

  遂不聽勸阻,安排了輕車素服,徑來鄭府弔喪。這一下,使鄭府老幼大出意外,齊跪伏門外接駕。柴榮入內,親瞻遺容,在靈前痛哭而去。

  這一來,京師大小官員,那個還不敢不來弔唁,鄭府一時門庭如市,一帶數天。

  安葬了鄭仁誨,便到年終了。

  新年正旦,柴榮登乾元殿,接受百官朝駕新年。這時卻有吳越國王錢俶,也派了使臣前來納貢賀年。柴榮便趁機親筆寫了一封書信給錢俶,讓他起兵,從南面出兵,夾擊南唐。

  到了正月初三,又傳來捷報,稱又於上窯擊敗唐兵千餘。至於壽州,仍然無法攻克。

  柴榮看完此奏章,拍案大怒,說道:「要這種將領何用!」

  次日,即下詔書,宣佈親征淮南。調向訓代理東京留守,端明殿學士王朴副之。又使命韓通為京師內外都巡檢,負責維護東京地方治安。點禁軍十五萬,宰相范質隨駕,以張永德為馬步軍都指揮使,趙弘殷為副都指揮使。郭崇為右翼指揮使,曹英為左翼指揮使,趙匡胤為侍衛軍都指揮使,高懷亮、石守信、張光翰、趙彥徽、羅彥瑰、趙普、苗訓等一批戰將謀士,俱各隨征。只有鄭恩因病,暫留在京城養病,又留高懷德在京,擔任催糧官,待鄭恩好,二人一同押運草前往淮南,符彥卿、嶽元福因年老不再隨征。大軍以李重進為先鋒,領兵一萬開路。浩浩蕩蕩向淮南出發。並派信使,飛馬往淮南前線,通知李穀,御駕親征,不日便要到來了。

  不料這時,淮南戰場形勢卻有了變化。南唐的劉彥貞,終於結集了各路軍馬,水陸交進,來增援壽州,只見陸路上旗幡蔽空,淮水上戰艦雲屯,逆遊而上,確實威武壯觀。

  那李穀率兵圍困壽州,日夜督兵攻打,無奈那南唐守將劉仁贍,久經沙場,深通失法,愛護士卒百姓,軍紀嚴密,上下一心,加意防守,所以李穀圍城攻打,差不多兩個月了,想了種種辦法,仍然攻打不下,李穀不由焦急。

  這天,他得知劉彥貞大軍來援,水陸並進,連綿十裡,已逼進壽州,心中不免膽怯。連忙召集眾將商議,他說道:「我軍不慣水戰,若南唐水師到來,拆去我們的浮橋,斷了我軍歸路,使我軍腹背受敵,就會陷入唐兵包圍,不如趕快退守正陽,方可無慮。」

  正在商議之間,柴榮所派信使已到,告知柴榮御駕親征的消息。

  李穀聽了,更覺責任重大,如果天子引兵前來,深入淮河以南,萬一被敵軍切斷歸路,我李穀豈不成了千古罪人?於是更堅定了後撤的決心,當下,他把自己的意思,又向眾將說了一下。

  事涉天子安全,關係重大,還有那個人敢冒然反對呢?於是,李穀當下急書奏章內容是:

  賊艦中流而進,弓箭炮火頑抗不能射及。如不守浮橋,則軍心難穩,因而,須退保浮橋。況且今賊艦日進,淮水日漲,陛下不宜親臨,萬一糧道被斷,其危不測。願陛下暫且駐于陳、穎二州。待李重進先鋒兵到,臣與他共同把守,則賊艦可以抵禦,浮橋可以保護了。特此且奏,只要我軍曆兵秣馬,等待春去來,淮河水淺,敵軍也疲弊,那時出兵取敵,也未晚也。

  寫畢,立即派了差官,帶了奏章飛馬北上,奏報柴榮。

  世宗柴榮行至中途,遇上了李穀派來送奏章差官,柴榮閱看了李穀的奏章之後,臉色立即變得鐵青,狠狠地說:「腐儒誤朕大事!」

  擲表於地,立即寫了二道詔書,一給先鋒李重進,令他:「日夜兼程,渡過正陽關浮橋,在淮南開闢戰場,」一封給李穀,令他:「堅守壽州陣地,不得後退,等待援軍。」派人立即飛馬傳達詔書。

  世宗擔心,一旦李穀退兵,浮橋被損,以後作戰便產生麻煩了。在二道詔書發下之後,他也便催動大軍,隨後趕來。

  且說那先鋒李重進引兵一萬前行,忽然後邊有信使飛馬奔來,向他傳達柴榮詔書。重進讀完詔書,不敢怠慢,揮軍加速前進,自己帶了三千騎兵搶先直奔下正陽關。

  可惜的是當世宗柴榮的信使和李重進騎兵部隊,前腳跟後腳地到正陽關時,李穀已燒毀了糧草輜重,從壽州城外,退到正陽關了。

  李穀拜了詔書,才知道自己犯了極大錯誤,但已無法挽回,只好在正陽關待罪,等待世宗到來,接受處分。

  李重進問及敵方形勢,李穀道:「賊將劉彥貞已越過壽州,駐於來遠鎮,卻不知何故,並未派兵拆毀淮河上的浮橋。現下浮橋完整無毀。」

  李重進聽了,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南朝竟然用這種飯桶為元帥。來日看我出兵,殺他個片甲不留。」

  李穀聽了,也不由臉紅,暗自慚愧。當下,擺出酒席,為李重進接,並犒賞騎兵先頭部隊。

  次日,李重進部下步兵已到,略事休整,李重進便帶了自家一萬人馬,浩浩蕩蕩走過浮橋,殺奔壽州。

  南唐元帥劉彥貞率領大軍,水陸並進,來援壽州。忽然探馬來報,包圍壽州的周軍,澆掉糧草,拋棄輜重,連夜逃往正陽關去了。

  劉彥貞聽後,在馬上不由「哈哈」一陣大笑。

  部將武彥暉道:「元帥如何如此開心?」

  劉彥貞擦一下笑出的眼淚,得意洋洋地指著壽州道:「人言周兵糧良無敵,如今我的兵馬未到,他已逃得無影無蹤,如此虛名嚇人,安能不讓本帥好笑!」

  部將威帥朗道:「無帥用兵,如漢之韓信、彭越,威名遠揚,周兵聞風喪膽,他怎敢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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