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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豪傑大鬧萬花樓

  趙匡胤拜別竇溶,帶了自己家郎,主僕三人離開大名府,直奔汴京而來。朝行夜宿,匆匆趕路。這時春寒料峭,三人卻一個個走得大汗淋漓,真是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步邁到汴京。這一天,三人在陳橋驛住了一宿,次日一早,便急忙上路,望汴京進發,到辰牌時刻,陳橋門已遙遙在望。當時的汴京城池宏大,四圍共有城門十一座,各有名稱,但百姓卻不呼其本名,而以出城大路通向何處,來稱呼這座城門。陳橋門在北城偏東,本名長景門,因大路通向陳橋驛,所以便俗稱為陳橋門了。

  匡胤三人進了陳橋門,頓時胸懷激蕩,對城內景物倍覺親切,只見市面上人群擁擠,車馬穿梭,似乎更繁華了。趙匡胤家在東城新曹門裡的壽昌坊巷內。這壽昌坊就是現在的雙龍巷,因為這巷內出了趙匡胤、趙匡義兩位皇帝,所以以後才改名雙龍巷,這都是後話。

  由於陳橋門距壽昌坊尚遠,匡胤等便一路觀賞街景,正行間,忽聽有人呼喊:

  「匡胤大哥!」

  匡胤回頭看時,原來是好友張光翰、趙彥徽,不由大喜,連忙迎上前去。

  張光翰道:「遠遠望見大哥背影,卻不真卻,想冒叫一聲,想不到真是大哥!看你還帶著行李,莫不是剛回到汴京,還未回府嗎?」

  匡胤道:「正是,若不是老主晏駕,新主登基,大赦天下,愚兄那能還鄉?」

  趙彥徽道:「說來也是,這皇帝死得倒好。」

  趙匡胤道:「賢弟不可胡言亂語!」

  張光翰道:「大哥不知,眼下胡言亂語的人可多了。說什麼,如今是三天一朝代,兩天一皇帝;去一個半斤,添一個八兩。」

  趙彥徽道:「還說什麼,土豆變個山藥蛋,換來換去一個樣。」

  趙匡胤聽了哈哈大笑。

  張光翰道:「換來換去,說不定哪天,換上咱弟兄,也弄個皇帝做做。」

  趙彥徽道:「真要做皇帝,咱不行。我看只有大哥行!」

  趙匡胤道:「咱弟兄要做可不能做那土豆皇上。」

  趙彥徽道:「對,坐那三朝五夕,也過不了皇帝癮。大哥要坐,就坐他個三五百年!」

  三個人說過哈哈大笑。

  要說起來。這笑話一點不假。梁、唐、晉、漢,更迭頻繁,尤其是這個後漢,高祖劉知遠從晉陽稱帝,到汴梁登基,僅僅做了一年皇帝,就一命嗚呼。如今換上他的兒子劉承佑,也只不過在位二年多。故而人心浮動,流言蜚語甚多。自然,這是後話。

  三位好友相見,自然是無話不說。

  張光翰道:「大哥今日回到汴京,兄弟應該為你接風。」

  趙彥徽道:「說得對。積攢半年多的話,今天咱得在一塊全倒出來!」

  三人說著,一同走進路旁酒樓。趙匡胤吩咐兩個家郎先回府報知。他三人在樓上臨窗桌前坐下,要了一桌酒菜,開懷暢飲起來。席間趙匡胤談到在大名府行院巧遇素梅的經過。二人也非常高興,希望趙匡胤能早日將她接來京城。趙匡胤表示有此打算。

  趙彥徽道:「大哥在大名府見識的行院風光,不知可有咱汴梁禦勾欄的氣派?」

  趙匡胤道:「愚死回京伊始,只覺比往日繁華,還不知道何謂禦勾欄,又有怎樣的氣派!」

  張光翰道:「大哥不知,新主登極以後,大興土木,修築宮殿。同時在天街中段,又建造了這處勾欄,十分華麗。其中養了許多名伶、樂女。說什麼『與民同樂』實際是為供官家大臣尋戲。據說,當今萬歲也是三五臨幸,二四駕到。大哥若有興致,今晚咱弟兄也到勾欄之中『同樂同樂』如何?」

  趙匡胤久別故土,今日歸來也想到處走走。於是大家商定,今晚一同前往。出了酒店,匡胤亂與眾人拱手告別,轉身向壽昌坊方向而來。剛進巷口,就看見老僕趙奎在府門迎候。他一見趙匡胤就急忙上前施禮,說道:

  「大公子,你可回來了!老夫人已在廳前等候多時了!快回府去吧!」

  趙匡胤聞聽,急步進了大門,來到中庭,抬頭一看,見母親杜老夫人,由兩個丫環攙扶,站在廊下,兩眼直盯盯地望著大門。

  趙匡胤叫道:「母親!兒回來了!」

  杜老夫人先是一震,接著好像要跌倒一樣,突然向前踉蹌幾步。丫環大驚,急忙上前扶住。趙匡胤也緊跑過來,跪倒在母親面前。杜夫人雙手捧住兒子的臉,看了又看,好像有千言萬語,最後,只說了一句:

  「你候煞為娘了!」說罷泣不成聲。

  趙匡胤把母親攙到客廳坐下,向母親敘說了一路上的情況,然後問:「父親身體可好?為何不見他老人家?」

  杜夫人道:「你父偶感風寒,身有不適,正在後房休息。」

  趙匡胤道:「就該速速延醫診治才是。」

  杜夫人道:「已經延醫診治,正在用藥,不日即可痊癒,我兒放心就是。」

  趙匡胤道:「待孩兒前去看望父親。」

  杜夫人道:「你父剛剛睡下,不去也罷!」

  趙匡胤道:「兒遠道歸來,一定要去。倘若父親已經睡下,孩兒只在帳外看看便是!」

  杜夫人見兒子如此孝心,不好阻攔,只得由他去了。趙匡胤走到後院,剛進外室,就聽見從臥室傳出來父親呻吟之聲。他知道父親尚未睡著,急步走了進去。

  他一進臥室,大吃一驚。只見父親伏臥榻上,面色蒼白,痛苦不堪。他輕輕走上前去施禮道:

  「孩兒見過父親。」

  趙弘殷一見趙匡胤歸來,不覺心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為了免使兒子難受,故意向內轉了一下臉,問道:

  「你竇叔父可好?」趙匡胤把一年來竇溶對他的關懷照顧,敘述一遍,又把竇溶的信交給父親。

  趙弘殷閱畢。點了點頭道:

  「幸遇大赦,也算是兒的造化。今後,多在府牖下用功,少到外面招惹是非。」趙匡胤唯唯應諾,但對父親的病十分憂心,故而問道:

  「适才母親言道,父親之病已延醫診治。不知那郎中是何說法?怎的這般伏臥,痛苦不堪?」

  趙弘殷道:「臀部小小瘡癰為患,已無甚要緊,我兒放心就是。」

  趙匡胤一聽父親講是「瘡癰為患」,更加疑心。适才母親言說,父親是偶感風寒;而今父親道是瘡癰為患。其中必有隱情,若再追問,恐父親不肯直言,反遭沒趣,於是安慰幾句,便退出房來。

  趙匡胤離了病房,來到中庭,看見老僕趙奎正好從外面進來,立即把叫住他問道:

  「趙奎,你到這邊來!」

  「少爺何事?」

  「我有一事問你,你可要實言相告。」

  「少爺面前,老奴決不敢撒謊。」

  「不敢就好。我來問你,我許久不在家中,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老爺究竟身患何病?我要你依實而講!」

  趙奎一聽就愣住了。老夫人之命,為了怕少爺惹事,關於老爺的事,不准透露一字。若講不知道,少爺的脾氣他是領教過的。所以,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快講!」趙匡胤已經不耐煩了。

  「是,我講。老爺的病,大概……也許……聽老夫人說是偶感風寒……」

  「胡說!偶感風寒,豈能那般模樣?」

  「對!是不是飲酒過量……」

  「該死的奴才!老爺從不飲酒,哪個不知?」

  「啊?對!也許是萬歲賜的禦酒,那不飲不行啊!」

  趙匡胤聞言大怒,劈臉一掌,把趙奎打了個天旋地轉,眼冒金星,罵道:

  「奴才!敢對少爺胡言亂語,看我不要你的狗命!」說著就要動手。嚇得趙奎急忙跪倒在地,連連求饒道:「少爺息怒,並非老奴斗膽對少爺扯謊,只因老夫人得知少爺今日歸來,怕你再惹出禍事,告誡闔府上下人等,誰也不得向少爺透露老爺的病因。誰個嘴不嚴禁,就要掌嘴一百。」

  趙匡胤道「我只要十個掌嘴,就能叫你把實情全吐出來!」

  趙奎道:「少爺慢說十個,就您剛才這一巴掌,已經足夠老奴受用了。」接著就如同竹筒倒豆子,把趙弘殷挨打的事,前前後後,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趙匡胤聞聽,只氣得五內生火,七竅冒煙,咬牙切齒地罵道:

  「老賊欺人,昏君無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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