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趙匡胤 | 上頁 下頁


  說起來也算怪,剛才這匹馬那般肆虐,一旦闖了大禍,它倒安靜下來了,服服貼貼代下頭,乖乖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趙匡胤見撞翻了官轎,知道壞事了,急忙下馬走上前去,把蘇逢吉從地下扶了起來,連忙賠禮道:

  「老大人您受驚了,都怪晚生騎術欠佳,坐騎不馴……」還要向下解釋。

  蘇逢吉把三角眼一瞪問道:「你是何人?」

  趙匡胤把自己的姓名父親是誰,一五一十向蘇逢吉說了個詳細。本想蘇逢吉和父親有同僚之誼,一定會原諒自己,誰知道他不聽還可,一聽反而火氣更大,指著趙匡胤罵道:

  「說什麼坐騎不馴,明明有意置老夫於死地。居心叵測,蓄謀殺人,罪行昭彰,豈容狡辯!」

  正在這時,蘇天豹趕來了。這小子本領不高,可總愛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是自己被馬摔了,可偏說他把馬打竄了,還說馴馬就是這麼個馴法。他這麼一來,把他爹的氣全給泄完了,張口結舌,無話可講。因為撞翻轎子的驚馬,是自己兒子打竄的,馬也是自家飼養的;趙匡胤卻成了攔驚馬,救路人,見認勇為的英雄。他自己栽了個大跟頭,還不占理,你說叫人窩火不窩火?這叫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所以,從那以後,蘇逢吉總想尋機報復,以解心頭之恨。

  昨天,趙匡胤在城隍廟,騎泥馬鬧廟會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裡以後,他真是大喜過望,可謂天賜良機。他一定要置趙匡胤於死地,出一出心中這口惡氣。不料又被楊邠出來阻攔,生拉硬扯,還把他在寬仁門裡出的忸,當著滿朝文武掀了個底朝天。所以他十分氣惱,非跟楊邠拼一場不行。

  這時高祖皇帝聽了兩人之言,心中已經明白,暗自想道:漢祚始建,百廢待興,文臣武將,和合為重。這將相之間的恩恩怨怨,還是儘量和解為妙。於是制止再往下爭論,立即傳旨道:

  「趙匡胤一時行戲,致犯王章,雖然有罪,姑念功臣之子,宥重擬輕,發配大名,充軍三年。趙弘殷治家不嚴,罰俸一載。欽此准行!」

  趙弘殷一聽,急忙叩頭領罪謝恩。蘇逢吉雖然對處理不滿,可聖上已經降旨,自然不敢多言。再說,多少總算出了一口氣。於是雙方歸班就位。當駕官高聲傳宣:

  「捲簾退朝!」

  趙弘殷下朝回府,怒氣衝衝走進大廳,尚未坐定,就大聲喊道:

  「來人,將那闖禍的奴才綁來見我!」

  家院一聽就知道少爺在外邊又闖什麼大麻煩了,於是一面去找趙匡胤,一面急忙到後堂把這一消息報與杜夫人得知。

  不多一時,趙匡胤跟隨家院來到前廳。他抬頭一看,父親怒氣衝衝坐在廳前,心中暗想:壞了,昨天的事情可能被父親知道了。不過,事已至此,怕也沒用,硬著頭皮,進去再說。

  趙匡胤走進大廳,施禮道:「爹爹,呼喚孩有何事?」

  趙弘殷未曾開口,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奴才,你做得好事!」

  趙匡胤道:「爹爹喚兒到來,一字未講,開口就罵,舉手就打。孩兒不知究竟做了什麼錯事?」趙弘殷道:「你是不知,或是故問?」

  趙匡胤道:「只有不知,那有故問之理?」

  趙弘殷道:「我來問你,昨日你可曾私出府門?」

  趙匡胤一聽,糟了!這叫怕處有鬼,耽心的就是這件事,看起來父親已經知道了,若再想隱瞞,他定會把趙奎叫來拷問作證,乾脆痛快一點算了。於是他回答道:「孩兒是曾出外走了一走。」

  「你到哪裡去了?」

  「我……」

  「你,你是不是到城隍廟內,胡作非為,戲騎泥馬,闖了廟會,沿街百姓,為你下跪,妖孽惑眾,犯下了大罪?」

  趙匡胤一聽暗想:你已經知道這樣詳細了,還來問我幹哈?不過,他可沒敢說出口,而是先承認自己有錯,又把兩個朋友如何相約,他本想要稟明父親,但當時父親不在府內;雖然不該戲騎泥馬,可並無鬧會之心,只是無意觸動機關,那馬就跑到街上去了……等等情由圓說一通。

  趙弘殷聽罷更加惱怒,罵道:「大膽的奴才,闖了濤天大禍,還敢抵賴狡辯!拉下去,將他與我活活打死,以免將來闖禍,連累得滿門為他陪罪!」

  趙匡胤還要爭辯,趙弘殷哪裡肯聽。正當這時,杜夫人由丫環攙扶,匆匆忙忙從後堂趕來,上前攔住道:「老爺,息怒!出了什麼事了?」「你、你養的好兒子!」

  接著他就把趙匡胤私出府門,到城隍廟騎泥馬上街胡鬧,蘇逢吉參本,聖上問罪,楊邠辯本講情,免去死罪,發配充軍,他也受到罰俸一年的處罰,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杜夫人聞聽,雙目含淚道:「老爺,我兒雖有差錯,乃因年幼無知。至於妖孽惑眾,蠱惑人心,乃是奸相陷害,有意誇大,危言聳聽之詞,連萬歲都不以為然。難道你竟忍心把咱的兒子打殺不成?」說罷淚如雨下。

  趙弘殷道:「早日除掉禍根,也免得日後惹出大禍,陪他送命!」

  杜夫人道:「老爺,常言道:虎毒尚不吃子,何況我兒並無不赦之罪。再說,如今聖上已經降旨,發配在即。我兒已經國法在身,你再施家法,何其狠心也!」說罷放聲大哭。

  實際上趙弘殷也是在發脾氣,說氣話,他哪裡捨得將兒子打死?見夫人求情,又哭得如此模樣,心裡也有些酸楚,不過嘴裡還在罵:

  「這個該死的畜生,全是你嬌慣壞了!」

  正在這時,忽聽家將進來稟報:「本府批文已經下達,兩名長解已來府門等候。」杜夫人吸說兒子馬上就要從身邊離開,被押解到千里之外充軍,越發哭得厲害。

  趙弘殷道:「還哭什麼?畜生不死已是聖上思典,今去路上受些艱難,吃些苦楚,經一番磨練也是好事,你快去幫他收拾行囊,才好趕路。」

  杜夫人道:「只是他年紀還小,初離家門,到了那裡,無人照顧,如何是好?」

  趙弘殷道:「這你放心。大名府節度使竇溶與我乃是故交,帶我書禮一封,到了那裡,自有照應。」

  杜夫人聽了,心才放寬,急忙到後院收拾行李去了

  趙弘殷命童兒取出筆硯,把拜託照應的信寫好,交給趙匡胤藏在身邊,又派了兩個家郎跟隨服侍。這時社夫人也把包裹行李準備好了,交由家郎背著。趙匡胤向父母拜辭。杜夫人上前拉住趙匡胤的手,含淚說道:

  「兒啊!俗話講,兒行千里母擔憂。我兒出門在外,可比不得在爹娘身邊。朝行暮宿,要謹慎小心;多收斂性子,少招惹事非,免得為娘擔心!」說罷又哭起來了。趙匡胤勸慰母親道:「母親囑咐,孩兒一定牢記在心。只望二老不要以兒為念,多多保重,等兒歸來,重敘天倫。」說著又轉過身來,特地走到父親身邊道:

  「爹爹!孩兒不孝,望乞寬容。今日遠去他鄉,望爹爹善自保重。孩兒去了!」

  趙弘殷聽到兒子臨行前這兒句話,畢竟是親父子生離死別之情,頓感心頭一陣戰抖,嘴唇也有點哆嗦,輕輕地擠出兩個字來:

  「去吧!」他將手一揮,背過臉去。

  趙匡胤含著淚,別罷父母,出了府門。兩位解差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杜夫人差趙奎送給解差每人一封賞銀,要他們沿途對少爺多多關照。兩位解差連聲道謝,隨同兩名家郎,五人一行,出陳橋門離開汴梁,直奔大道而去。

  正行走,忽聽背後有人喊叫:

  「大哥慢走!小弟來也!」

  趙匡胤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張光翰和趙彥徽二人。他倆是剛才聽說趙匡胤被發配到大名府去了,所以急忙趕到這裡。

  趙匡胤道:「二位賢弟,趕來何事?」

  趙彥徽上前拉住趙匡胤的手,淚水在眼裡打轉,半晌沒有說出話來。趙匡胤笑道:「彥徽賢弟,這是怎麼了?為兄今日乃是發配,又不是上法場,你哭得什麼?」

  趙彥徽道:「就是上法場,咱弟兄也不會裝孬種!只是想到,禍是咱仨闖的,卻讓大哥一人受罪,我們於心不安啊!」

  張光翰道:「是呀!我們倆想:乾脆咱有福同享,有禍同當。今日充軍,你我弟兄一同前往也好!」

  趙匡胤聽了哈哈大笑道:「二位賢弟此言差矣!兄遭橫禍,乃奸相所害,怎能再連累二位賢弟受苦;再說,那天逛會雖是同行,可泥馬乃是哥哥一人騎上街頭的。為兄此去並非遙遙無期。三年時間,轉眼就過。兄弟之情,地久天長。待為兄回來之日再暢敘吧!」

  趙彥徽道:「大哥之言極是。兄弟情誼,地久天長。那就在此與大哥餞行!」

  張光翰道:「正好前面就是一處酒家,今日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趙匡胤道:「就依二位賢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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