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居正大傳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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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五年,居正十二歲,在荊州府投考。據說荊州府知府李士翱前一晚做一個夢,夢見上帝給他一個玉印,吩咐轉給一個孩子。第二天荊州府點名的時候,第一個恰恰是張白圭,一個十二歲的孩於。李士翱把他喊近,仔細一看,正是夢中所見,因此替他改名居正,還囑咐許多自愛的話。荊州府考過以後,湖廣學政田頊來了。李士翱見到田頊,告訴他荊州府有這樣一個聰明的孩子。田學政把張居正招來面試。試題是「南郡奇童賦」,居正很快地交了卷。學政和荊州府都驚異的了不得。這年居正補府學生。(《明史·張居正傳》稱十五為諸生與《首輔傳》同,當系嘉靖十五年之誤。) 大致就在次年發生居正和遼嗣王憲㸅中間的一段故事。太祖洪武十一年封第十五子植為衛王,二十六年改封遼王。起初遼王府在廣寧,今遼寧省北鎮縣。建文年間,遼王渡海南歸,改封荊州,這是遼王府在荊州的由來。張鎮為遼府護衛,張家和遼府從此發生關係。居正出生的前一年,嘉靖三年,第六代遼王襲封,這是莊王致格。次年莊王妾生子憲㸅,正和居正同年。致格是一個多病的人,府中大小一切,都由王妃毛氏管理。毛妃有主張,有辦法,在當時很有聲望。嘉靖十六年,莊王死了,憲㸅因為還在喪服中間,當然不能襲封,而且年齡很小,所以大權還在嫡母毛妃手裡。毛妃看到憲㸅只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少年,但是居正已經是名震荊州的小秀才了。一天毛妃招居正入府賜食,吩咐憲㸅坐在下面。毛妃對憲㸅說:「你這樣不上進,終有一天給居正牽著鼻子走呀!」憲㸅充滿了慚憤,但是沒有發作。他和居正,從此成為相識,但是在友誼的後面,深深地滋長了仇恨。 居正十三歲的這一年,從荊州到武昌應鄉試,這次要是試中,便是舉人了。詩集留下兩首最早的作品,錄一首於此。 題竹(十三歲應試作于楚王孫園亭) 綠遍瀟湘外,疏林玉露寒,鳳毛叢勁節,只上盡頭竿。 這首詩很幼稚,也不象應試的格式。大致這時居正底聲名,在湖廣已經很大,所以主考給他臨時的口試,和平常的形式不同。單憑居正的年齡和聲名,原有中舉的希望。但是因為湖廣巡撫顧璘底主張,這次卻沒有成功。 顧璘,應天府上元縣人,是當時有名的才子,和同縣陳沂、王韋稱為金陵三俊,其後又加入寶應朱應登,稱為四大家。(見《明史》卷二八六《文苑傳四》。)他認為十三歲的孩子就中舉人,以後便會自滿,反而把上進的志願打銷,這是對於居正的不利,因此主張趁此給他一些挫折,使他更能奮發。他和監試的馮禦史說:「張居正是一個大才,早些發達,原沒有什麼不可,不過最好還讓他遲幾年,等到才具老煉了,將來的發展更沒有限量。這是禦史底事,一切請你斟酌罷。」這次居正底考卷,很得湖廣按察金事陳束底欣賞。陳束極力主張錄取,但是監試禦史想起顧璘底吩咐,竭力拒絕,居正竟沒有錄取。這件事對於居正發生一個很深刻的印象。居正對於顧璘,始終感激。委實這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要是居正就在這年中舉,不過早了三年,以後也許在湖廣添一個唐寅那樣的人物,而一生的事業,便會在詩酒風流中消逝。他自己也曾說: 僕昔年十三,大司寇東橋顧公,時為敝省巡撫,一見即許以國士,呼為小友。每與藩、臬諸君言:「此子將相才也。昔張燕公識李鄴侯于童稚,吾庶幾云云。」又解束帶以相贈曰,「子他日不束此,聊以表呂虔意耳。」一日留僕共飯,出其少子,今名峻者,指示之日,「此荊州張秀才也。他年當樞要,汝可往見之,必念其為故人子也。」僕自以童幼,豈敢妄意今日,然心感公之知,思以死報,中心藏之,未嘗敢忘。(書牘十五《與南掌院趙麟陽》) 嘉靖十九年,居正十六歲,再應鄉試,這次居然中式。十六歲的舉人,畢竟很年輕了。恰巧這時顧璘正在安陸督工,居正到安陸進見,顧璘很高興,把自己底犀帶贈給他,說道;「古人都說大器晚成,這是為中材說法罷了。當然你不是一個中材,上次我對於馮禦史的囑咐,竟耽誤了你三年,這是我底錯誤了。但是我希望你要有遠大的抱負,要做伊尹,做顏淵,不要只做一個年少成名的秀才。」其實顧璘對於居正十六歲中舉的事,畢竟還以為太早。 就在這年,遼嗣王憲㸅三年喪服已滿,照例襲封,成為第七代遼王。居正底發達,當然會加重母妃底督責,也增添憲㸅底慚憤。一切的怨恨,都發洩到遼府護衛張鎮底身上。據說憲㸅把張鎮召進遼府,賜他喝酒。張鎮看到孫兒中舉,遼王又賜酒,正得開懷暢飲。可是一杯又一杯,也委實喝不下了,憲強還要他喝。最後,張鎮竟是醉死的,因此在居正、憲㸅中間,又添了一件大仇,然而表面一切,還是非常的親近。居正底曾祖「謇子」,大致已經死了,沒有看到居正底發達。 居正鄉試中式的第二年,嘉靖二十年辛醜,是會試的一年,這次居正曾否入京會試,不可考。明代的制度,鄉試的次年便是會試,新科的舉人都要入京,也許居正因為年齡太小,沒有去。到嘉靖二十三年甲辰,居正入京會試,這次卻失敗了。他曾說到失敗底原因: 夫欲求古匠之芳躅,又合當世之軌轍,惟有絕世之才者能之,明興以來,亦不多見。吾昔童稚登科,冒竊盛名,妄謂屈宋班馬,了不異人,區區一第,唾手可得,乃棄其本業,而馳騖古典。比及三年,新功未完,舊業已蕪,今追憶當時所為,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甲辰下第,然後揣己量力,複尋前轍,晝作夜思,殫精畢力,幸而藝成,然亦僅得一第止耳,猶未能掉勒文場,奪標藝苑也。(書牘十五《示季子懋修》)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居正再行入京會試,會試以後,再與殿試。這次成功了,中二甲進士,選庶吉士。《明史·選舉志》言:「成祖初年,內閣七人非翰林者居其半,翰林纂修亦諸色參用。自天順二年,李賢奏定纂修專選進士,由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南北禮部尚書、侍郎,及吏部右侍郎非翰林不任,而庶吉士始進之時,已群目為儲相。通計明一代宰輔一百七十餘人,由翰林者十九,蓋科舉視前代為盛,翰林之盛則前代所絕無也。」居正這時,已經身居儲相之列了。 居正會試時,座主是孫承恩、張治,因為他考《禮記》,所以他底房師是閱《禮記》試卷的陳以勤、吳維嶽。進土一甲第一人是李春芳,其後與居正同時為大學士,同科還有殷士儋、王世貞、汪道昆、王宗茂,吳百朋、劉應節、王遴、殷正茂、淩雲翼、陸光祖、楊巍、宋儀望、徐栻、楊繼盛。這一科有第一流的首相、第一流的文人、立功邊疆的大帥、彈劾權倖的忠臣,可算得人甚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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