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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房玄齡看著此人,想了一會兒,徑直走出屋去,吩咐侍從:「派人將他送到皇上那裡。」言罷便拂袖而去。

  卻說太宗聽說留守房玄齡送來一個告密人,眉頭一皺,很不高興。一邊命人持長刀站在旁邊,一邊叫那人進來。

  「你想告發的人是誰?」太宗盯著他,問道。

  「回皇上,是房玄齡。」

  「果然是這樣。」太宗自言自語,然後回頭對持刀的侍衛:「拉出去腰斬。」

  「陛下,還沒有聽草民要告什麼啊,陛下饒命啊!」告密者臉色大變,連聲求饒。

  太宗也不理他,揮一揮手,讓人將他拖了出去。

  幾日之後,玄齡收到太宗的來信,責怪他如此不自信,稱「再有這樣的人,你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要因為與自己有關就有所顧忌。」

  太宗對房杜的信任由此可見一斑。這種信任是建立在充分瞭解的基礎上的,也是太宗自信的一種表現。君臣都如此優秀,也難怪後世常稱貞觀時期是君明臣賢了。

  而更難得的是房杜二人同為英才,但都沒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歎,能夠精誠合作,互補長短,共助聖君。房玄齡知道杜如晦能夠決斷大事,而杜如晦則明白房玄齡善於提出好計謀,雙方都明白只有兩人相輔相成,方能建立奇功。

  貞觀三年(629),太宗與群臣謀事。大家意見不一致,事情怎麼辦,遲遲沒有決定。太宗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看看下面的人,說:「怎麼杜如晦不在啊?他這個人最會拍板。快去召他來見朕。」

  旁邊的侍從得令,馬上去請杜大人。一會兒工夫,人來了。

  「參見陛下。」杜如晦一進來就拜。

  「不用多禮了,杜卿家。正有一事不決,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於是眾人又將各自的意見說了一遍。杜如晦聽罷,沉思片刻,說:「臣以為採用房大人的意見最為合適。其他辦法都有不周全之處。」

  太宗表示贊同,立即差人按房玄齡的意見去處理。

  隔了幾日,事情圓滿解決了,太宗很是高興。對著房、杜還有群臣說:「人言房謀杜斷,果然不虛啊。」

  的確,在國家政務的決策過程中,需要善於獻策的謀略者,也需要當機立斷的拍板人,房杜二人正是各當其任。兩人這種相知基礎上的合作,發揮了各自的才能,建立起了良好的工作氣氛和人事環境,保證了政務處理的準確與高效。他們的合作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對方,既是貞觀之治得以形成的條件,也是貞觀之治成就的一種表現。

  可惜的是,貞觀四年(630)三月,杜如晦就逝世了,離開了他的主公和朋友。太宗悲痛難當,之後更是常常想念這位臣子,並流著淚對他的好搭檔房玄齡說:「公與如晦同佐朕,今獨見公,不見如晦矣!」房玄齡也是唏噓不已,君臣相對無言。

  5、孜孜奉國的貞觀大管家

  所幸房玄齡還陪伴在太宗的身邊,為太宗又完成了許多大事。比如修訂律令,制禮作樂,編纂史書,貞觀時期的制度由此更加完善,直至玄宗初年都沒有大的變化。這其中有房玄齡很大的功勞。

  而比起杜如晦來,可以說房玄齡跟太宗更加親近。他像一個大管家般,管理著貞觀朝的國事和太宗的家事,孜孜不倦,兢兢業業。與魏徵和長孫無忌都不同,房玄齡的角色很是特殊。魏徵是個完完全全的「外人」,不論是他自己,還是太宗,都是將他擺在一個客卿的位置上。而長孫無忌是太宗的大舅子,長孫皇后的哥哥,當然是自己人。房玄齡則仿佛是介於兩者之間,與魏徵相比,他對待太宗的態度有明顯的不同。

  貞觀八年(634),太宗想要納原隋朝通事舍人鄭仁基的女兒為妃。冊封的詔書都已經下發,就差派使者去迎接的時候,魏徵聽說此女曾許配給士人陸爽,於是當即上表進諫。太宗事先也不知道,看了魏徵的上書,才知道人家已經有婚約,於是命令使者不必去了。

  房玄齡卻上奏說:「此女許配給陸爽,並沒有明確的聘書之類。現在冊書已經下發了,不應該停止。」而陸爽自己也上表說並沒有婚姻之約。

  太宗又問魏徵:「房愛卿等人說大禮已經開始,不應該終止。而陸爽自己也說他並沒有要娶鄭氏之女。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

  魏徵說:「陸爽是害怕陛下只是表面上放棄了鄭女,而背後會整治他,才這麼說的。」

  太宗笑道:「外人可能真的會這麼想。朕的話難道這麼沒有可信度嗎?」最後還是放棄了迎娶鄭女的打算。

  其實,太宗對魏徵的再次發問,就表明他還是很想冊封鄭仁基的女兒為妃的。房玄齡心中一定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會上奏,給太宗再創造一次機會。在魏徵那裡,太宗就是帝王,是一國之君,必須動靜合乎禮義,才堪為臣民的表率。但在房玄齡那裡,太宗除了是皇帝,更是他的主人。所以房玄齡會更多地考慮太宗作為一個人的個人感情,會對太宗表現出一種服從。

  正因為如此,在太宗發火的時候,魏徵可以面不改色,房玄齡卻總是會叩頭流血,惶恐不止。這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性格不一樣,更是因為他們對太宗的定位和感情不一樣。魏徵秉承的是儒家的「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的原則,他認為只要自己忠心為國,就沒有什麼不對。而房玄齡本來就是小心謹慎的人,再加上對於太宗,始終懷有侍奉主公的心情,所以看到太宗生氣,自然會覺得自己辦事不力,理應賠罪。而對於太宗出於人之常情,但不符合國家制度規定的要求,房玄齡也常會滿足他。

  貞觀十七年(643),太宗對監修國史的房玄齡說:「史官所記之國史,都不讓人君觀看,這是為何?」

  房玄齡答曰:「因為史官的記載,既不虛美又不隱惡。人主見了一定會發怒,所以不敢獻給聖上看。」

  太宗卻說:「朕跟以往的君主不一樣。希望可以自己看看國史,以後就能夠改正不足、發揚優點,從而更好地治理國家。」

  房玄齡心裡明白,太宗是想看看玄武門事變到底是如何記載的,即使有諫官勸阻也沒有用。果然,諫議大夫朱子奢上書,請求太宗不要親觀國史,太宗沒有採納。於是,房玄齡將國史摘錄了一些,呈給太宗。

  太宗看過之後,對玄齡說道:「六月四日玄武門之事,何必寫的那麼隱晦呢。令史官如實寫就是了。」

  玄齡趕忙領旨。他明白太宗的意思,就是纂改國史,將奪權說得合情合理。雖然身為宰相,房玄齡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是作為太宗的屬下,他這個管家選擇了忠於主人的立場。情有些時候是會戰勝理的。

  可是有時候,太瞭解反倒令房玄齡幫不上太宗的忙了。

  貞觀十七年(643),太子承乾以謀反罪被廢為庶人,太宗面臨著一個選擇:是立魏王李泰為太子還是立晉王李治為太子。當時朝中分為兩派,各有所支持,但房玄齡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態。不是因為房玄齡明哲保身,而是因為他十分矛盾。房玄齡明白太宗喜歡魏王泰,可是他也清楚地看到朝中的形勢發展對晉王治有利,太宗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正因為對太宗,對周圍的人和事都太瞭解,房玄齡才陷入了和太宗一樣的矛盾中。他覺得勸太宗立誰都會增加太宗的困擾,所以乾脆不發言。也許當時,真的能不懷個人目的、而又能同情、理解太宗的,也就只有房玄齡一個人了。

  而太宗以及他的家人也同樣不只是將房玄齡看作一個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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