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中國歷代名女·奇女卷 | 上頁 下頁
七二


  臨上床時,她拿起筆,在她的作品「荷花」下具名張玉良的上面工整的加了一個「潘」字,贊化說:「你怎麼把姓改了?我是尊重女權和民主的,還是姓張吧。」

  玉良回首一笑,撒著嬌:「我應該姓潘,我是屬￿你的,沒有你就沒有我!」

  贊化笑了,上前緊緊抓住她的纖纖玉手,把嘴送向她的唇邊,玉良摟著他的脖子,主動配合一個熱吻,贊化感到全身一股熱流,趕緊擁她上了床。

  三天后,他們乘船到了上海,贊化為玉良安排了新居。為她請了教師,她開始了新生活,她像春暖花開時節的雛燕,迎著明媚的春光,要學著飛向天空。

  先生每天上午為玉良上三小時課,下午玉良就作練習。她如饑似渴地學習,長進令老師感到驚奇。有一天,她經過鄰居洪野先生窗口,發現洪先生作畫,從此她常常偷偷逗留這窗前,屏聲靜氣,每次都是靜悄悄,後來還是被洪先生發現了,這是她一次極好的緣分,玉良成了他的好學生。洪野先生給潘贊化的信中道:「……我高興地向您宣佈,我已正式收閣下的夫人作我的學生,免費教授美術……她在美術的感覺上已顯示出驚人的敏銳和少有的接受能力。

  人的機遇是難以預料的,有時偶然性也表現為一種奇特的命運,會把做夢也意想不到的幸運賜給人。認識了潘贊化,是張玉良人生道路上的轉折點。

  1918年,張玉良報考了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參加考試的人那麼多,黑壓壓地坐滿了五個教室,她泰然自若地揮動著畫筆,運用自如地把感覺準確地用線條表達出來。她的素描畫受到了師生們的一致讚揚。交了卷,回到家裡,她坐立不安,多麼想把心中的歡樂和激情告訴親人。「咚咚」響起了敲門聲,她去開門,是洪野先生,他興沖沖地走進來,笑得那麼輕鬆,那麼熱烈:「玉良,你今天考得不錯,監考老師都稱讚你那線素描,看來錄取是不成問題了。」

  一周後,學校放榜了,校園門口人山人海,玉良擠在人群裡,她在那名單裡找尋,找遍了,她的心開始緊縮起來,呼吸也顯得迫促。從頭到尾,就是沒有她的名字,一線希望破滅了,她臉色蒼白,洪先生見狀,以為她病了,要送她去醫院,她搖搖頭,表示沒有病。「啊!沒病?你怎麼了?」洪先生急切地問。

  「榜上沒有我的名!」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說完這句話,她一扭頭走了,步子是那麼急促,洪先生迅即到教務處的先生們說:「我們的模特糾紛還未平息,取了她這種出身的學生,不正好給衛道士們找到藉口嗎?」

  洪先生氣急了,他跑去找校長,闡述他義正詞嚴的看法,「學校錄取學生,只認成績;國家用人,只認人才,老天爺也不拘一格降人才嗎!自古人才難得:出身作為取捨的標準。這還叫學校嗎?藝術是真實的,從古到今的藝術並沒有這樣一個不成條文的規矩,校長,這樣對待人才,太不公平了!這是對藝術的扭曲!」

  劉海粟校長聽得動了感情,他立即執著一枝飽蘸了墨汁的毛筆,來到榜文前,在第一名的左邊空隙處寫下了「張玉良」三個字,並在那上面加蓋了教務處的公章。

  洪先生跑著去找張玉良,走進家門,她不在家,經人指點,洪先生來到蘇州河邊,啊!她正在河邊踱來踱去,河風吹著她的秀髮,她顯得惟淬不堪。臉上象凍了一層冰,這時,劉校長也尾隨洪先生來了。

  玉良驚呆了,她無力地低下了頭。

  洪先生興不由自己地向她道喜:「玉良,玉良!你被正式錄取了!真的,劉校長親自來通知你啊!」「對,張玉良,這是真的,我為你祝賀!」劉校長望著她慈祥地笑著。

  「校一長!洪老師…!」她已控制不住感情的衝動,她喜悅由衷地哭了,哭得那麼美,那麼叫人憐愛。難忘的一九一八年呵,張玉良踏進了中國高等藝術學府的大門上海美專。

  第二學年開始,班裡開設了人體素描課,上第一節課那天,一走進教室,就見講臺前站著一個健美的裸體少女,男同學低下了頭,玉良也有些難為情。她臉色緋紅,頭低到了畫架上,心裡象小鹿蹦蹦直跳。過去,都是常讚揚她的畫,今天卻對她說:「你風景畫得那麼好,怎麼在人體造型上,感覺這麼遲鈍?」

  那天,去浴室洗澡,頃刻間,她眼前放出了光彩,這不是個練習人體動態的好機會嗎?她趕緊跑回宿舍,拿來了鉛筆和速寫本,借臥位的一隅,迅捷地畫了起來,她沉浸在藝術實踐的興奮中。後來被人發現,招致憤責並且挨了頓打,她的精神和身體都受了創傷。

  星期天,她回到家裡,關好門窗,拉上布簾,脫去衣服,赤條條地坐在鏡前,仔細觀察自己豐滿的前胸,白皙柔嫩的皮膚,勻稱的兩腿,全身各個部位,整個下午,她都沒離開油畫架,她這一習作,使自己進入了優秀畢業生的行列。

  不過,這也轟動了學校,人們當作新聞傳遞,褒貶不一,為這事校長召見了她。校長關切他說:「玉良女士,西畫在國內發展受到限制,畢業後爭取到法國去吧,我給你找個法語教師輔導你學法語。」她明白了校長的意思,感動地點了點頭。

  潘玉良徵求潘贊化的意見,他聽從了她的去向的意願,「好吧,你有你的道理,你追求的是有意義的事業,我聽你的!」玉良竟似孩子一般,破涕笑了,她倒向寬敞的胸膛。

  輕軟的海風帶著絲絲縷縷的鹹腥味,從窗口飄了進來。坐在加拿大皇后號郵輪上,玉良心裡激動萬分,自從考取了留學津貼,她就沉浸在歡樂中,終於踏上了去巴黎的征途,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一九二一年她心中最視為神聖的這個去異國征途的日子。

  玉良先在裡昂中法大學補習了一個月法語,就以素描成績優異考進了國立裡昂美專。一九二三年,又轉插到巴黎國立美專。這期間,她與中國同學徐悲鴻,邱代明等,在巴黎的凱旋門,在波光粼粼的塞納河上留下足跡和身影。1925年,她結束了巴黎國立美專的學業,插入了羅馬國立美專。藝術之都羅馬,它以規模宏大的古代建築和豐富的藝術珍藏稱著於世界,在這裡,她成了高級學術權威瓊斯教授的免費學生。1928年,她油畫專業畢業,正式考入了瓊斯教授所授課的雕塑班。

  那時,國內政局不穩,贊化丟掉了海關監督之職,又不能寄錢給玉良,本來就很少的留學津貼,早就時斷時續,殘酷的現實使得她常餓著肚子上課,零用錢,那就更談不上了。

  1929年的春天,她一連四月未見家信和津貼,一次在課堂上暈了過去,教授和同學們見狀不忍,湊錢給她,正在這時,傳達員高喊:「中國的張玉良女士,你的匯票!」同學們圍攏來一看,是歐亞現代畫展評選委員會的,附言:「潘張玉良女士,你的油畫《裸女》榮獲三等獎,獎金五千裡爾。」

  畢業考試和答辯都已進行過了,即將舉行畢業儀式時,玉良與在歐洲遊歷的母校校長劉海粟不期而遇。異國重逢,她無比激動,一把抱住老校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眶裡只是淚花。當下,劉校長給玉良寫了聘書,回國後,聘任她任上海美專繪畫研究室主任兼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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