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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田娟娟的摺扇姻緣

  千里姻緣一線牽。這姻緣一事十分奇妙,素不相識的一對男女,只因了一把摺扇牽線,競結成了情深意篤的恩愛夫妻。真難說是天定還是巧合。田娟娟與木元經的摺扇姻緣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木元經是山陰的一名才子,年少才俊,儀錶軒昂。一年盛春,他隻身一人來到泰山,領略雄偉東嶽「一覽眾山小」的氣概。為了第二天清晨在泰山絕頂觀日出,夜裡停宿在秦觀峰。山風清爽,夜裡睡得十分香甜,美夢翩然入睡鄉。他夢見自已邁步在一片秀美的山水之中,忽有一美女飄然而至,遺下一詩扇,轉身隱入一所雅致的宅第中。他拾扇展讀,還沒等他看清扇上的題詩,忽聞一陣清脆的晨鐘轟鳴,把他驚醒。清醒後,雖然沒有記住詩文,而夢中所見山水宅第卻歷歷在目。

  第二年,木元經被當地府學推薦入朝廷太學,赴京途經武清縣。到武清時,適值落紅遍地,柳絮飛錦的暮春時節,此地風景清麗宜人。離太學開講還有一段時間,因而本元經決定在武清小作停歇。找了家客棧住下,安排妥當後,就到了夕陽西斜的時候,迎著和暖的晚風,木元經信步走出客棧,不知不覺走到了郊外。過了一座小石橋,前面不遠處是一個翠綠蔥郁的山凹,一條小徑通向深處,四周嫩草如茵。木元經十分愜意地左顧右盼,忽然眼前一亮。發現道旁草地上躺著一把娟秀的摺扇,拾起一看,是一把精緻的檀香木骨絹面小扇,扇頭上用紅絲繩系著一對小巧玲瓏的水晶蝴蝶,展開扇面,上面題著一首詩:

  煙中芍藥朦朧睡,雨底梨花淺淡妝;
  小院黃昏人定後,隔牆遙辨蘭麝香。

  詩意清雅優悠,春意甚濃。再看字跡,是一筆娟秀的小楷,似出自姑娘之手。木元經體味著詩韻,再次抬頭四顧,猛然覺得眼前的景致十分熟悉。仔細一想,原來是與去年在泰山上所經歷的夢景如出一轍,心中不免驚奇。

  再沿著小徑往前行,遠遠看見有一妙齡女郎,帶著兩個年幼的婢女在溪畔花叢間遊玩採花。木元經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還不待他靠近,那女郎似乎有所察覺,喚了兩個婢女。一陣蓮步輕移,循小路走進山凹前的一所院落中,只拋下一路輕盈的笑語。木元經不知是進是退,眼巴巴地望著那所院落,竟然也與當初自己夢中所見一模一樣。他不由得有些心神恍惚,既興奮又悵然,掏出佩刀在路旁杆上刻下一首七言絕句:

  隔江遙望綠楊斜,聯袂女郎歌落花;
  風定細聲聽不見,茜紅裙入哪人家?

  眼看已暮靄四合,此地不能久留,他怏怏地轉回了客棧。夜裡,他悄悄向店家打聽郊外山凹中住的是什麼人家,店家告訴說:「此去三裡許有田將軍園林,公子所見,莫非是田將軍的愛女田娟娟?」

  這山野之中,為何會住著一個單門獨院的將軍呢?原來這田將軍是上輕車都尉田忠義,他在征討西北敵寇時,被流矢射傷,凱旋後傷口始終不愈,於是攜帶妻女回故里武清養傷。田夫人錢氏是世家之女,精通文墨,雍容淑靜。田將軍夫婦膝下只有一女,閨名娟娟,在母親的悉心教養下,通曉經史,擅長音律,配上她的天生麗質,在武清縣內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佳人。娟娟隨父母隱居在山青水秀的郊外,每天主要的事情是在父親病榻前侍奉湯藥,閒暇時便帶著她的兩名婢女遊玩在山水間,日子雖然清寂,卻也別有趣味。

  再說客棧中的木元經,這一夜心潮起伏,難以成眠。天剛破曉,他立即起身盥洗,又興致勃勃地循舊路來到郊外溪橋畔,徘徊在樹蔭花叢中。希望再次與佳人不期而遇,聊慰他渴慕之心。一直等到中午,除了風搖花動,不見佳人蹤影,他只好返回客棧用午膳。午後,木元經又回到橋邊,靜坐在草地樹蔭下,等待著奇跡出現。片片落花隨溪水而去,轉眼又是黃昏,奇跡卻不曾發生,無奈之下,本元經又在另一棵樹幹上刻下一首詩:

  異鳥嬌花不耐愁,湘簾初卷月沉鉤;
  人間三月無紅葉,卻放落花逐水流。

  由於學業在身,木元經不能在武清久留,只好怏怏地離開,進入京城。在太學中,承教名師,埋頭苦讀,但心不由己地拿出拾到的摺扇把玩,視如珍寶。

  三年後,木元經完成了學業,被派往洛陽為官,走馬上任,真可謂少年得志。又是一個春天,洛陽的牡丹花開得爭奇鬥豔,城外更是繁花似錦。公務餘暇,木元經獨自騎了一馬,往郊外踏青。

  一路清風送爽,不知不覺來到人跡稀少的遠郊。行至一溪橋邊,木元經牽馬到溪中飲水吃草,然後自己手搖摺扇,站在橋頭觀賞遠近陽春美景。見不遠處路旁有一處人家,木元經感覺有些口喝,便牽上馬,想去討口茶喝。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慈善的老翁,他熱情地邀請本元經進屋歇息奉茶。木元經隨老翁入內,裡面院子很大,前面是幾間茅舍,通過一道內門,卻是另一番天地展現眼前:其中有樓臺亭榭,花木成蔭,一條小徑穿花而過。木元經又覺似曾相識,原來是與泰山夢境酷似。他大感意外,心想其中必有天機,於是故意拿出在武清拾到的摺扇扇風。

  老翁叫人進了茶水,自己與客人在廳中落座,見到客人手中的摺扇,十分客氣地借過來看了片刻,又問客人摺扇的來由。木元經把武清拾扇的經過如實稟明,老翁囑他稍等,自己則持扇隱入內室。

  不大一會兒,老翁喜滋滋地走了出來,對木元經說:「天下真有這般巧事,我見你這把扇上的字跡似我外甥女的手筆,恰好我妹妹和外甥女住在我這裡,因此借了讓她們去看,果然此扇是我外甥女的失物。你們甚是有緣,舍妹請公子入內一見!」

  木元經懷著興奮又惶惑的的心情,被引入內院的一處花廳,剛一坐下,一位年約五十的老婦走了出來,雍容華貴、神情慈靄。木元經見過禮,老婦徐徐開口道:「老身錢氏先夫上輕車都尉田忠義,前歲因戰傷歸故鄉武清休養,小女娟娟不小心失落此扇,不想到了公子之手,然而當時樹幹上刻的兩首詩,不知何人所為?」木元經聽田夫人念了那兩首詩。恭敬地答道;「是在下昔日所題,不想驚擾了夫人。」接著又關切地問:「不知老夫人何時由武清來洛陽?」

  田夫人神情黯然地說:「先夫已經離世,年前我們母女從武清投奔到此地哥哥家。」說完後,田夫人折回內室,一會兒,引出一美麗的女郎,雲鬢花顏,款步輕移,宛若天仙一般。木元經看了這女郎兒大吃一驚,她竟然與泰山夢中所見美女一模一樣。心想必定是機緣天成。雙方見過禮,木元經把他泰山神夢的情形細細敘述了一遍,在座的人都驚歎不已。田夫人暗中示意他可央媒人來說下這門親事,木元經心領神會,天近黃昏時,告辭回城。

  第二天,木元經就請了媒人,一同往郊外去求親,田夫人自然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既有天定情緣,又有雙方情意,一對佳人在這年四月就締結了良緣。

  婚後兩人住在城中官府裡,一有時間就往郊外探視四娟娟的母親和舅父,有時也在郊外小住幾天,小夫妻的日子十分甜美和洽。一天,木元經問田娟娟:「平日在閨中作何消遣?」娟娟含笑答道:「相公沒聽說閨中有十樂麼?即是:曉鐘理妝、晴窗臨帖、晝長讀畫、曉霽澆花、巡簷覓句、隱幾觀棋、月下撫琴、燈前問字、夜涼攤卷、午倦烹茶,妾就用這些排遣閨中時光。」木元經追問:「那般不覺寂寞麼?」娟娟嬌羞噴言:「自然不比今日美滿。」夫妻倆相視而笑。

  木元經知道娟娟善作詩,便索要她過去的詩篇拜讀。娟娟從盛嫁妝的箱中翻出滿滿一筐詩稿遞給夫君。木元經仔細翻閱,如臨勝境,愛不釋手。略略看過後,他找出自認為最佳的一篇是一首「詠雪」絕句:

  霏霏玉屑點窗紗,碎碎瓊柯響翠華;
  乍可庭前吟柳絮,不知何處認梅花。

  這詩讀來隻覺一股清越雅香的氣息撲面而至,無憂無喜,一種超塵脫俗的淡遠。

  新婚後的兩個月,木元經因公事奉命南下,田娟娟纏綿難舍,作了三首詩送別:

  其一:

  兩月繾綣意氣投,一朝離別話新愁;
  暮雲春樹相思際,惆悵關山獨倚樓。

  其二:

  別緒環生目欲斜,燈前分袂淚交加;
  還期異日相逢處,攜手同看姊妹花。

  其三;

  情到癡時語亦癡,淚清和墨寫新詩;
  歸舟若至金陵地,隴上梅花寄一枝。

  木元經在南方辦完公事,已是層林染紅的深秋季節。因離家已久,便順路回山陰探視老母。不料木母正患病在床,木元經奉湯藥服待左右,不能離開。木母病漸好轉,天又下降寒雪,北方天凍冰封,無法成行。木元經思妻無奈,只有掏出隨身攜帶的摺扇把玩,以解相思之愁。他千方百計地托人捎信到洛陽,備述思念之情,並約定春風解凍時返回洛陽,並接她南下拜見婆母。

  田娟娟獨守空房,朝思夜盼,只等春風降臨人間。長夜漫漫,她不由地暗歎:「修到神仙好夫婿,也愁無奈別離何。」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誰人能夠長聚不離?也正是這種苦澀的離別,才襯托出團圓時的甜蜜呢!

  日復一日,終於到了春回大地,萬象復蘇的時節。木元經一路快馬加鞭回到洛陽,接了田娟娟又往山陰拜見老母,以慰老母關切之情。

  有了這次難熬的離別,倆人更加珍惜相依相伴的時光。以後木元經公幹外出,只要可能,就爭取帶著田娟娟同往。大江南北,處處留下他們形影相隨的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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