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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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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西上攻洛陽的部隊,也很快速,虎牢關雖然是險隘之區,利守難攻的,但是,封常清招募來的新兵,連起碼的基本訓練都未曾完成,他們看到胡人的騎兵狂悍地奔來,心理上先慌亂了,再加上大部分兵士不會射箭,虎牢的防守戰在一天中就崩潰了,封常清竭盡全力才能收集敗散的部隊,退守偃師,看看不行,又縮短防線,退守罌子穀以南的葵園。 安祿山的騎兵疾進著,不讓封常清有喘息的機會,官兵才退到葵園,戰爭就開始了,只有一個時辰,那些新兵又潰散了。封常清退守大唐皇朝的東都洛陽的上東門,那是守城戰。然而,安祿山的兵如潮湧到,封常清守東面的城門,安祿山則先攻破了南面的城門進了市區。封常清再退保皇城,但他已到了無可戰之兵的地步。這位縱橫西北的名將在皇城宣仁門打了最後一仗,敗入內苑,擊破一邊苑牆,向西逃出,再收散兵奔逃。洛陽城在十二月十三日陷落了。滎陽城是初九日陷落的,前後只五日,安祿山的部隊推進了二百七十裡,攻陷著名的虎牢關和幾個小城鎮,最後佔領洛陽。從起兵之日到攻佔洛陽,一共只有三十四日。 在洛陽的皇族,東都留守官員,以及地方官等,大多來不及逃出,降在賊中,河南尹達奚珣投降了,東都留守李憕不肯投降,被俘後為安祿山所殺。 封常清逃到陝州,和高仙芝的軍隊會合。封常清是高仙芝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他們私誼好,又彼此信任,封常清力言以目前的兵力,決不能在陝州作戰,他主張退守潼關以阻敵入關,高仙芝接受了,但安祿山的先鋒已到,他們又打了一個小敗仗,才能退到潼關,再布防線。 當洛陽迅速地落入安祿山手中時,長安城無法再保持平靜了,皇帝向朔方、河西、隴右徵召兵馬,尚未趕到,而河南地區,似乎已全部為敵人所占,長安起了風波——那是上層階級掀起的政治風波。 人們並不真以為安祿山能攻入長安,因為太平長久了,大家對戰爭缺少認識,洛陽的陷落,雖引起慌亂,又並非是為長安擔憂,不少政治人物利用形勢而爭權。 皇帝曾有親征的詔命,然而,詔下之後,就沒了下文,當洛陽淪陷之後,太子系的人又積極地從事外圍的活動,希圖達到皇帝親征,太子監國的目的。 他們以為,潼關天險必然能守得住,讓皇帝到潼關去守土,把長安交給太子。 形勢對大唐皇帝極為不利,到如今,他所推行的邊區以胡制胡的政策已完全破產了。安祿山是他全力寵任的將軍,楊國忠為相之後,曾不斷地說過安祿山必反,但他不聽,繼續以懷柔的方式企圖軟化安祿山。在李隆基,這並不是偏愛,他怕罷免安祿山反而會提早出現戰爭。然而,安祿山終於反了,這一責任,就得由他獨立承擔,洛陽失守之後出現的惶亂,迫使他無法不作一番正式的表示。 四十餘年來,他那穩固的皇權,在無形的壓力下,受到了挑戰,他煩惱,然而又找不到出路。 於是,在無可奈何中,他又下了詔書,命太子監國。由於以前已頒發過親征詔命,這回的詔命的題目便用了:「命皇太子監國親總師徒東討詔」。這道詔命以讚美太子,令使監國為主,只在最後加上「仍即親總師徒,以誅叛逆,取今月二十三日先發……」。 詔命是十二月十七日頒發的,但提出先發的日期是今月二十三日,頒詔到先發,中間只有五天的時間,顯而可見的,親征先發相當空虛和難予捉摸。五日之中,如何能完成出征的準備呢?如此,詔命的要點在命太子監國了。 再者,皇帝于下詔和朝散後,又召集宰相和中書、門下兩省與尚書省各部大臣,在花萼樓舉行談話會。李隆基說,去年秋天就打算傳位太子的,由於水旱相仍,自己不願以餘災遺子孫,想等到災情過後再傳位。現在,天下大亂,自己當負責戡亂,先由太子監國,待亂平之日,再行傳位。 皇帝在感傷中發言,他自認是大唐的罪人,開國至今,從來沒有出現如此惡劣的場面,他又要求大臣們團結一致,應付突變和預籌善後,他認為安祿山暴興,雖然擾亂了河北、河南、中原的心臟地區,受到大損,但這樣的暴興,也會很快毀亡的,因此,在抗戰的同時就應想到戰爭的善後。 這是一個充滿了感傷情調的集會,皇帝在談話中曾經老淚縱橫。 當花萼樓的談話會結束後,宰相楊國忠又單獨入覲,勸阻皇帝親征。李隆基沒有任何表示。 又接著,太子于午後入覲,看樣子和父親差不多老的太子李亨,力辭監國之任,但並不認真阻勸父皇出師。 李隆基在接見太子時表現很從容,他詢問了各路招兵情況,又指示太子去做一些事,對親征和監國,他不再提,父與子之間的心病顯然很重。 當太子辭出時,楊貴妃和高力士同時到來。李隆基站起來,似乎很憤怒,但轉了一個身,他又自我抑制了。 「力士,看來,我這把年紀,也只得上戰場走走了,你也準備一下,陪我出征——兩個老人,唉!」皇帝說到兩個老人時,似有無限感傷,歎了一聲,止住。 楊貴妃不能再忍,沖上去,握捏住皇帝的臂膀,欲言,終於哭出來。在旁邊的高力士,跪下去,雖在激動和哀傷中,但這位老內侍很識大體,沒有發言。 皇帝扶了哭泣的貴妃,讓她坐下,再命高力士起來,他再度收斂情緒,徐徐地說:「潼關天險,我們總能守住的;力士,你去籌算一下,我們出師,現在能集中多少兵?」 「陛下,如二十三日出師,至多只有四萬人馬可以隨駕,這時間是無法趕得上的!」 「隴右,河西兵馬,不是有兩支已到?」 「總共只有一萬二千人,近畿兵馬集中的,有一萬五千人,陛下禁衛軍中,可調用二千人,新兵能選用的,估計是一萬五千人,其他的兵馬,數日內無法集中。」高力士冷靜地說:「陛下,親征詔雖下,但出征的形式可以變通,在草詔時,丞相韋見素和我談過,用先發一詞,可以作兩種解釋,一是皇上先發,四方兵馬隨後而至;另一是親征大軍先鋒部隊先發。 老奴以為,目前形勢,只能使先鋒部隊先發,洛陽兵敗,情況未定,皇上也不宜匆匆出師!」 李隆基沒有接口,詔書中用「先發」一詞,經過深入研究,此中的作用,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他不能在此時說什麼。楊貴妃則有了反應,她請求皇帝委任先鋒。 「讓我再想想吧!」李隆基低沉地說。 「三郎,是不是召宰相來商量?」 「召宰相——」皇帝沉吟著,「不必如此急,我多想想,明天吧,今天已遲,不能作出什麼事——力士,你注意一下,調用河隴諸蕃部屬的兵,幾時可到?」 做了四十多年皇帝的李隆基,對政治鬥爭有豐富的經驗,他在奪取皇位到安定皇權之時,曾面對著幾個集團的爭奪,當他自父親手上取得皇位時,朝中宰相共有七人,五人出於姑母太平公主門下,李隆基緩緩地將太平公主的勢力排除,最後,他自行發動一次兵變,把姑母的集團殺了,那是開元元年的事,距今四十三年,但是,往事歷歷,他依然記得的;雖然如今的形勢不利,但他總把握著大權和有深厚的基礎,每走一步,都為自己留有餘地,他在觀察每天的形勢,他也有特別的人事聯絡和部署,這些,親如高力士也並不完全知道。 在緊張的日子裡,李隆基不斷地召見人…… 十二月十八日,為高仙芝作監軍的邊令誠,于奏告封常清潰敗,高仙芝自陝州退兵潼關的經過後,奉命再赴潼關——皇帝下令處死這兩位將軍,以將軍李承光代領潼關部隊。 這是兵敗以來最嚴厲的,也是不公平的措施。宰相楊國忠入覲,說明封、高二人之敗,非戰之罪,又陳明高仙芝移兵退保潼關,保全實力——楊國忠還呈上封常清的陳情書;但是,皇帝沒有看,他向楊國忠說:「大致的情形我都知道,要這兩人負兵敗的全責,的確有欠公平,但是,為將軍者有時也不能以常情論,兵敗身全,情雖可恕,法無可原,再者,現在的人心士氣,也需要從嚴處置才能整肅。」皇帝頓歇著,又說:「封、高二人的家族,你設法厚予照顧,他們所統兵,也好好撫慰,威恩兼施!還有,哥舒翰如何?」 「他的病並不重,今日朝散時,小兒曾到哥舒府中,大約會肯受命了。回頭,我自己再到西平郡王府相邀,明日,總要設法拉他入朝,目前,環顧左右,只有他才能和安祿山匹敵!」楊國忠深沉地說:「以軍中聲望而言,亦只有他最高。」 皇帝微喟著,又問:「哥舒翰的河西隴右部隊怎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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