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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這也不妨事,玉環,最好是你說先聽到別人說,然後再及於我,否則,不太好,因為我向皇上提過許多次都沒有結果,而我,平時不曾認真轉言過!」

  「我來設法試試!」

  「玉環,今天能進言吧?我怕——希望能早些有決定!」

  「如此急?真有如此危險?」她驚動了。

  「是的,我每天都在擔心,皇上的興致又如此好,這樣早就上山,又召邀許多人來,我實在不放心,自己設了一個專驛,十二個時辰都傳消息,為的就是安祿山!」楊國忠坦率地說出:「只要調他入朝,將三鎮兵馬分由三個人統領,那就不會有事!」

  「好!」楊貴妃說著,拉了鈴繩,一名侍女進入,她命召靜子來。

  靜子是貴妃身邊的侍從女官,凡是有正經事時,貴妃總是找靜子處理,此刻,當著楊國忠的面,吩咐靜子到華清宮的凝翠殿長生院去等著,皇帝一醒,就著人通知自己。

  「國忠,今夜之前,我就著人告知消息!」楊貴妃微笑著,「我派靜子來如何?」

  「我想,還是讓花花在黃昏前進來一次,她傳話可靠些,由宮中女官傳話,一旦為他人所知,就不得了!」

  「隨便,花花幫你,好象死心塌地——」楊貴妃說到此處,一頓,欲言又止。

  「貴妃,是不是也聽到流言,說阿怡和我有曖昧?」楊國忠敏快地問。

  「是啊,我聽人說,似乎很久了,我沒理會!」

  「一個人失意時,無地容身;得意了,也有煩惱,謠言會莫名其妙地來,阿怡的性格你自然知道,我這樣的人,阿怡怎會喜歡?再者,阿怡和我相處最久,在巴蜀時,我們就在一起言笑無忌,她也時常接濟我。謠言太可惡——」楊國忠苦笑著,「阿怡自己也聽到,她毫不介意,但是,這對我卻很可怕,唉——我,一言難盡……」

  這樣,憂心忡忡的楊國忠辭去了。

  楊貴妃有些煩,她走出去,在苑中閒步。不久,文鬱拿了一件披風給貴妃披上。貴妃說:「我不覺得冷——」

  正在這時,錦夢兒在一角奔過,看到貴妃時就停步,再徐徐上前行禮。

  「阿蠻呢?你們上了山,人影也不見了!」

  錦夢兒垂著頭,喃喃地說:「阿蠻在太子殿下處,她又另有約,著我去回了,改期!」

  在過去半年,謝阿蠻到過東宮有三四次,與恒王李瑱的往來也轉為密切,此外,楊貴妃又知道阿蠻和一位皇孫很好,那是已故棣王的兒子宜都郡王李俊,是皇帝的孫兒。楊貴妃對阿蠻周旋于祖父、兒子、孫子三代間,很不滿,但由於自己在兩代之間流轉,又不好說得,她勸過阿蠻嫁人,可是,阿蠻又漫不經心。

  此刻,貴妃看著錦夢兒,苦笑著問:「又是約誰,要改約?

  是新人嗎?」

  「陳留郡主李倩,」錦夢兒低頭說,「是相識不久的!」

  楊貴妃沒有再說話了,她在想一些事,李倩是榮王李琬的兒子,李琬早年就有名聲,一度也傳有被立為太子的可能。

  人們說李琬是一個賢能的皇子,但楊貴妃卻不以為然,她想,一個人年紀還不算大,已有子女五十八人,怎能稱賢?同時,她又聯想到已故的棣王李琰,子女更多,單是兒子就有五十五人!隨著,她又記了起來,當今皇子中,兒子次多的是延王李玢,有三十六個兒子。想到這些,她笑了——她想:阿蠻在皇孫中找人,那真個容易不過!她再想:倘若把所有的皇孫集中起來,一定很好玩,皇帝七十大壽時,皇孫到的只是有封爵的,而且經過選擇,太小的不讓入宮。

  她在漫步中自語:「明年皇上壽辰時,我來安排,所有皇孫,孫女兒,全都入宮。」

  不久之後,她見到皇帝時,首先就問:「三郎,你能不能立刻講出你有多少孫兒和孫女?」

  李隆基一怔,忽然大笑:「每個月的月底都有一份報告的,我知道,只是一時記不起來了,好幾百人,哦,我從前立十王宅,百孫院,其實又何止十王,百孫更遠遠不止——」

  「三郎,孫兒女的總數,會不會上一千?」

  「哦,可能有,如果加入外孫、外孫女,一定過千,我只記得阿琰居第一位,有五十五個兒子,女兒三十一人,榮王的子女為五十八人,這兩人子女多,所以記得,其餘,有子女三四十人的也很多吧?」皇帝聳聳肩:「阿琰當時胡來,我廢了他的王爵,囚禁在鷹狗坊,後來放出,就死了,其實,他也沒大錯,等明年複他的爵位吧——哦,琰兒的子女有爵位的不多,我該先問問給予他府中的給養夠不夠!」皇帝忽然間有兒女情了,他稍思,又說:「我的兒子中,還有未婚的哩,恒王瑱,這孩子,不知何故,拒婚了兩次吧?我應該嚴責。」

  「算了,這種事犯不著嚴責,是嗎?」楊貴妃的意念在流轉中,她不知道壽王如今有多少子女,她想,回頭去查查簿冊——她又想到自己生的兒子,長子僾,今年已足十八歲,應該結婚了,何以不見報告?即使次子,也可以婚了,於是,她出神著。她想,也可能已定了婚,自己不知道。

  「玉環,你找我就問這些嗎?」李隆基悠悠地問。

  於是,楊貴妃從自己偶然興發的遐思中醒覺過來,轉向現實,提到安祿山的問題。她很自然地說:「我先聽花花說過,後來,聽另外一些人說,好象連阿蠻這小鬼也來問過我,你曉得我所知不多,沒得說的,只有著她們不可胡言亂語,今天,國忠為了我哥哥的事而來,也提到了安祿山的事,他說,他向你請求了好幾次!」楊貴妃稍為頓歇,再接下去:「我聽他說得很兇險,忍不住要問問!」

  「哦!」李隆基漫漫地應了一聲,面色轉為嚴肅了,雙手不自然地一攤:「問題的確嚴重,國忠所慮,不是無因,只是,只是……」

  「三郎,既然如此,就調他入朝好了!」楊玉環隨口說。

  「玉環,沒有那樣簡單的,我也想過,倘若安祿山不奉詔命,立刻會出事,他勢大,真要有行動的話,對國家來說,是極為嚴重的威脅!因此,我只能用懷柔政策,用感情來羈絆住這人,使他暫安,慢慢地再設法削弱他!」皇帝喟歎著:「這是一個大問題。」

  「三郎,國忠說得很兇險,他認為隨時可能生變!」

  「這個,很難說了,國忠處理這一個問題,不夠好,他在中書省和同列也談及安祿山會有異圖,雖然不是在朝堂提出,但中書省耳目也不少,消息會傳出去,朝內疑他,他自然會不安而要求自保,甚至會因激生變,上次,國忠奏請以安祿山入相,我在草詔已具時停止發出,就怕因激生變,總之,這事很麻煩,國忠壓不住安祿山,我也疏忽了一些,才弄到今日的局面!」

  「三郎,聽說安祿山不滿國忠,如果把國忠罷相,安祿山是否會安心而不會造反?或者,罷國忠,以安祿山代之!」

  李隆基苦笑著搖頭:「玉環,你把天下事看得太簡單了,罷了國忠,安祿山以為朝廷怕了他,他會更加驕傲,至於以他為首席宰相,事實上不可能,且不說他是胡人,安祿山讀書太少,識字可能也不多,如何能做首相?再者,目前情況,即使以他為首相,只怕他也不肯入都城的!」

  「那怎麼辦?」楊貴妃認真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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