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楊貴妃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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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榮郡主告訴她,前幾天傳到花花的丈夫病重的消息,詳情則尚未得知。她不著急,她以為一個青年男子生病,總是容易醫得好的。 在送別大嫂時,楊玉環才問到父兄對自己作女道士的觀感,她要求嫂子坦白相告。 「那個,他們兩位自然是不大滿意的,他們不解,你何以會自請作女道士,不過,大家都關心!」 楊玉環無法解釋,只是笑笑,承榮郡主自然通曉宮廷故事的,她不曾再問。 嫂子一走,她很快把道服除下,到廊上有些樹蔭處乘涼,而大唐皇帝,于不久就來了。 於是,楊玉環抱怨著,要求皇帝答應,以後不再以女道士的身份裝模作樣地接見人——但她只說了一句,立刻頓住,欣揚地把自己家族的人事告知皇帝。 李隆基關心著楊玉環家人入宮請見的用心,他很快地來,就為了聽取報告,經楊玉環如此一說,他的心事放下了,而且,他也很快地轉移,為了討好所愛的人,皇帝命她寫下二伯父和從兄的名字。 楊玉環寫了二伯父楊玄珪,再寫出從兄楊銛的名字,又說明,楊銛是大伯父的兒子,楊氏本族的長房。 皇帝問她:「你大伯故世多久了?」 楊玉環眨眨眼,搖頭說:「有好些年了,我要算一算——」她屈指數著。 皇帝笑了起來,捏住她的手,輕快地說:「記不清,就不必數了,你長從兄現在作什麼官?還有你二伯父的兒子呢?對了,你自己哥哥現在作什麼官?」 楊玉環啊了一聲,搖頭,終於自我失笑,但隨著又自然而然地現出嗔容說:「你不知道,問我,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只曉得父親官國子監司業,哥哥尚承榮郡主——」 「尚郡主,只是婚姻關係,不是官職!」皇帝故意逗她。 「我說了我不知道啊!」她虎虎地接口:「還有,我剛才漏寫了,我二伯父的兒子叫楊錡,年紀比我小!」她思索:「可能小一二歲,也可能三歲……」 「我記下他們的名字,明天著吏部升他們的官!」皇帝隨口說,「我想,他們的職位一定不高。」 「升他們的官?為什麼要升?」楊玉環茫然。「他們是怎樣的人,你都沒見過,我相信,你一定不清楚!」 「為了你,將來,等你的名分公開,你的家人,必須有相當的爵位和官職!」 「噢——」楊玉環平時渾渾然,對許多事都不願去關心,此刻,她由承榮郡主之來而想起了家事,發出了一個聲音,便緘默著,皇帝問她怎樣?她握住皇帝的手:「不要吵,讓我想想——」 皇帝很聽話,靜靜地欣賞著在沉思中的楊玉環,她很少有靜肅的時候,如今,李隆基發現了她靜態的美。 「皇上,三郎——」她用了兩種稱呼,在親昵中發出低喟:「我忽然想到承榮郡主來看我,可能是由於我的父親支使的,父親,一是反對我做女道士,還有你我的關係——真糟,我父親是儒家,真要命的儒家,你知道嗎?」 「我知道,儒家的頭腦比石頭還硬,他們為了儒家一些禮教,寧可不要性命,這種人很難對付,不過,朝廷中也需要有這樣的人,他們努力維持體制,忠君,又耿直!」 「三郎,我想暫時不要升我家人的官——」 皇帝點點頭,再問:「你的長房從兄和二伯父父子為人,是不是和你父親一樣?」 「不,他們全不是的,我家只有我父親,還有我的哥哥,哥哥是受父親的影響,實在並不是孔老夫子式的人!」她作了一個狀,放粗喉嚨念出:「子曰:君子博學以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於是,皇帝大笑著搖撼她,連說:「你很調皮,小時候,你父親一定管你不住!」 「父親迫著我讀書,還迫我寫字——他一轉身,我就不讀論語了,他不許我出去,那年,你駕幸來都,我偷偷出來看熱鬧,非但看不到皇帝你,別的人也一樣看不到,車騎一大堆,我又隔了一條河!」楊玉環笑著快速地說出。 「現在,你可以看一個夠了!」 她噘了一下嘴,忽然,似雲霞地展布笑容! 「三郎,我第一次見你,心裡好怕,是既喜且怕,心跳得很快,呵,皇帝——多麼大的官!」她展開雙手,用以比大,而皇帝卻很快地投入了她的雙臂之間。 「皇帝,不是官!」李隆基在她耳邊昵聲說,然後,他將她擁抱,他們又把可能有的問題拋開了。 * * * 高力士奉了皇帝之命調查了楊玉環家人的官職,他暗中著人周旋,將楊玄珪擢升了兩級,楊銛也調移驟升為侍御史,楊錡則補了一個官,稍後,又移調楊玉環的親哥哥,也使他擢升了一級。 高力士並不是由自己出面的,他囑咐有關人員,由主管擬議,又分開幾次而擢調。因此,在朝中全不著痕跡,無人想到這些人事安排因為楊玉環。 不過,楊玄璬對自己的兒子又擢高了職位,感到意外,他忖度,這與女兒有關的,從而,他對女兒入宮為女道士的事,起了疑心。但他不敢去調查。 可是,楊玄珪不如弟弟那樣迂,他由地方上的正七品下階官而入都,以年資而為正七品上階的戶部所附的租庸使衙門員外郎,那是他經過活動而得到的,戶部員外郎官階為從六品下,附屬機構同樣的官職則低了一級。但在他來說,這是辛苦中獲得的。然而,在自己完全不曾想到之時,忽然移調了——進入門下省,為從六品上階的通事舍人。升了兩級並不太重要,但一般官員能入門下省卻大不容易,同樣官階而在門下省做事的,在觀念上為清貴,如果再調部,至少會高一階甚至可以高到三階以上。 他注意到自己的晉升,也注意長侄子和兒子的獲正式官職,他想到了侄女的關係——因為他們只有這一條路可想。 楊玄珪知道弟弟的個性,沒有去找他,但把新任從六品下階的侍御史楊銛找了來詢問。 楊銛現出神秘的笑容,問楊玄珪說:「二叔大人,我在猜測,一定是極有權勢的人在暗中提拔我們一家人,我入都,只是正八品官,轉了一下,再轉一下,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在短短三月中,我居然成了權署侍御史,還有,二叔大人從租庸使衙門忽然轉到門下省,那比在戶部做郎中還要榮顯啊!再者,錡弟也無端端地得到正八品的官,鑒弟更了不得,他已爬到二叔之上了,這事,二叔想想——」他沒有說下去。 「玉環——當然是因為玉環之故,你的玄璬叔從士曹參軍事而得以調入國子監,又升得那樣快,我就猜到玉環這女孩不簡單,可是我們這許多人……」 「二叔,玉環自請為女道士是為當今的皇太后,而且她住皇宮之內的道觀,我打聽出來,宮中的太真觀,稱太真宮的——」 於是,叔侄二人相對無言了,隔了很久,楊玄珪說:「如此,我得和你三叔談談了!」 楊銛提出反對的意見,他以為三叔為人迂腐,不切實際,同時,他又以為形勢如此,三叔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們叔侄間議論了很久,最後是楊銛負起了打聽的責任,他自信有辦法能打聽到一些真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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