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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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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羅振玉見到皇上來不及下跪,急忙報告,「從今天起日本騎兵將在北府附近巡邏,如國民軍有什麼異樣舉動,日本兵營就會採取斷然措施。」 陳寶琛道:「這樣看來,還是日本人夠朋友。」 溥儀誇讚羅振玉道:「你辛苦了,大家都要謝謝你。」 羅振玉這才坐下來,談了段祺瑞的事情。 果然如羅振玉所說,段祺瑞不日進了北京,張作霖也隻身一人,僅帶一名侍衛昂然入關。 溥儀急忙派鄭孝胥、羅振玉到車站迎接段祺瑞,派醇王府管家和張作霖拜過把子的張文治去迎接張作霖。 沒有幾天,馮玉祥宣佈辭職退隱。 溥儀、王公及師傅們都歡欣鼓舞,內務府發表聲明說:「凡以強暴脅迫人者,應負加害之責任,其民法原理凡出於強暴脅迫,欺罔恐嚇之行為,法律上均能發生效力。茲特專函聲明:所有內閣任意修正之五條件,清室依照法理不能認為有效。」 日本人辦的《順天時報》派記者訪問溥儀,溥儀借此發表談話:「此次國民軍之行動,以假冒國民之巡警團體,武力強迫餘之簽字,餘決不如外間所傳之欣然應諾。」 與此同時,《順天時報》大量使用了「逼宮」、「蒙難」、「泰山壓卵」、「欺淩寡婦孤兒」等等詞語;大力渲染和編造了「旗人紛紛自殺」、「蒙藏發生懷疑」等等故事;甚至還編造了「淑妃斷指血書,願以身守宮門,散發攀輪,阻止登車」的驚人奇聞。 看著報紙,溥儀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陳寶琛道:「政局未穩,皇上不可大意。」 載灃卻從極度的恐懼回到極度的樂觀,說道:「我看,皇帝可可以回宮了。」 「我可不再回去了。」溥儀道。 「什麼!」載灃瞪大了眼睛,「皇皇帝別再添亂亂子了。」 溥儀還要說話,外面人報:「有個胡博士要見皇上。」 陳寶琛道:「他比國民軍還壞,骨子裡壞,是革命党的幫兇,皇上不要見他。」 溥儀道:「他在報上登了一封譴責馮玉祥國民軍的公開信,罵得很厲害,陳師傅也是看到的,為什麼不讓他進來?」 陳寶琛一時語塞。載灃道:「讓讓他進來吧,他與革命黨還是不同的。」 陳寶琛也不再說什麼,起身到別處去了。 胡適西裝革履地進來,老遠就叫道:「皇上受驚了,我來了幾趟,門口的大兵不讓進,現在看來,馮玉祥的士兵被換下去了。」 溥儀迎上前去,和他握手:「歡迎胡博士,正如博士所言,馮玉祥的衛兵已被換下去了。」 「馮玉祥,野蠻人一個,這種逼宮事件,在歐美國家看來,全是東方的野蠻!」 二人坐下後,胡適問:「皇上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過獨立的生活,求些學問。」 「皇上有志氣,有志氣!我總是在朋友面前說皇上是有為青年。」 「我想出洋留學,可是很困難。」 「這有何難。到英國,有莊士敦先生;若到美國,在下也可幫忙。」 「可是王公大臣們都不放我,特別是王爺。何況民國當局也不一定放我走。」 「這主要是看皇上的決心,我想,現在的當局恐怕不會阻攔皇上出國留學吧。」 溥儀想,到海外然後再圖復興,也是一條好路,不過,無論如何,我不會做總統,我要做皇帝,要做紫禁城的主人! 正當溥儀和王公們各自做著自己的美夢的時候,溥儀又陷入了恐懼的漩渦。 鄭孝胥和陳寶琛匆匆忙忙的趕到醇王府,溥儀正在書房裡,鄭孝胥急步上前,說:「皇上,看報了沒有?」 「看了,沒有什麼呀?」 「皇上,看這個標題——《赤化運動之平民自治歌》。」鄭孝胥把報紙攤在溥儀的面前,道:「馮玉祥入京後,共產黨乘機活動,他和李大釗特別近乎,又請了蘇聯的顧問團訓練軍隊。蘇聯,那是把沙皇、貴族全都殺了或流放的呀,我們中國不是來了許多白俄嗎?景況淒慘啊!」 陳寶琛道:「平民自治歌說,『留宣統,真怪異,惟一污點尚未去。』這是什麼意思?」 鄭孝胥不顧溥儀早已嚇得嘴唇發青,眼睛發直,又道:「這都是赤化的結果,是共產黨的鼓動。什麼叫共產黨?就是共產共妻?馮玉祥被赤化了,他又要政變,軍隊已經佔領了頤和園,現在正召集他的軍官開會,進軍北京呢。」 陳寶琛道:「皇上看報,看這裡,就是馮玉祥不來,段祺瑞到底怎樣也說不清。」 溥儀看陳寶琛指著的一條消息,報紙上登載—— 「昨日李煜瀛拜見段祺瑞執政,爭論皇室的事情。李忿然道:『法國希路易十四,英國殺君主,是屢見不鮮的,外交干涉沒有什麼可慮的。』段執政默而不答。李煜瀛又道:『非斬草除根,不能了結此事。』……」 溥儀不再往下看了,他的眼前陣陣發黑,只覺天旋地轉。 「怎麼辦?怎麼辦?我要逃走,他們非不讓走?今天這怎麼辦!」溥儀的眼前又出現了鹿鐘麟率領的手槍隊,一門大炮正張著炮筒對著他…… 「怎麼辦?」溥儀不斷地叫著。 「莊師傅來了。」有人報。 溥儀如挨揍的孩子遇到強壯的父親,哭道:「莊師傅,怎麼辦?」 「怎麼,」莊士敦道,「你們已經知道了馮玉祥有了新的軍事部署?」 陳師傅道:「看來是真的了,我們還想著如何幫皇上逃走呢。」 莊士敦道:「如今馮玉祥的軍隊已佈滿了大街小巷,新的政變,極有可能。」 溥儀哭喪著臉道:「他不是宣佈辭退隱了嗎?」 「袁世凱也曾隱居在新德,這些人的話,不是胡扯嗎。」 「事不宜遲,必須馬上行動。」陳寶琛道。 「我同意,」莊士敦道,「咱們商量一下,看怎麼辦。」 「還商量什麼,現在就走!」陳寶琛臨危的果斷勁兒又顯示出來。 莊士敦道:「不帶皇后、淑妃了嗎?」 鄭孝胥道:「帶了她們,連這大門也出不去。現在就走,也不要準備,也不要打任何人的招呼。」 他們當即決定:先到一家德國醫院,然後從那裡再到東交民巷。 「說走就走!」陳寶琛霍地站起來,全不像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 溥儀抓了一些珍寶,拿了一大包珍珠,莊士敦立即把自己的皮大衣解開,撕開夾層,把它們放了進去。 「為皇上備車。」陳寶琛道。 司機立即過來,問:「皇上到什麼地方去?」 「去麒麟碑胡同看皇額娘。」原來,在溥儀出宮的第二天,兩位太妃也不得不出宮,住進了一位公主的家裡。 沒有引起人們的懷疑。 溥儀跨進了汽車。 王爺突然跑過來道:「還還是讓管家張文治給你們一道去吧。」 「沒有必要!」溥儀道。 「我還是跟著吧。」張文治說著已隨陳寶琛鑽進了汽車,鄭孝胥反而落在了外面。 鄭孝胥向皇上遞了個眼色,溥儀道:「開車!」 汽車開動了,莊士敦坐在司機的旁邊,指示著路線。 大風揚起塵沙,打得車上僻啪震響,街上的人斜行著,把頭低在衣領裡。 「老天幫忙。」溥儀和師傅們默念著。 車速很快,更顯大街上是迷茫的一片。 車停在了德國醫院的門前。張文治走上前道:「皇上,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肚子痛得厲害。」溥儀捂著肚子低著頭,莊士敦扶著他,進了醫院。 「這家醫院行嗎?」陳寶琛故意地道。 莊士敦道:「這裡有個醫生我很熟悉,快進去,皇上疼得厲害。」 溥儀呻吟起來。 莊士敦帶他們來到了一個德國醫生的房間,用英語和他說著什麼,張文治見這根本不是什麼看病,趕緊道:「皇上,我去方便一下。」 不待溥儀說話,他已溜走了。 溥儀道:「莊師傅,快去使館交涉,張文治必是回北府見王爺去了。」 莊士敦向大夫說了幾句,轉身去英使館了。 等了好一會兒,溥儀等得心焦,只覺得心突突直跳,快要憋過去了。 鄭孝胥趕來了,道:「莊師傅呢?」 陳寶琛道:「到英使館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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