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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婉容輕聲地喚著,玉手摟住了溥儀的脖子,婉容的手沁涼滑柔,軟軟綿綿。剛才在院子裡突然升騰的一股熱流此時又在溥儀軀體內滾湧。

  「慕鴻……」

  溥儀的雙辱吻向婉容的小口。

  「皇……」

  「上」字沒說出口,婉容終於等來了溥儀熱烈的響應——可這已是一個多月的日子過去了。

  「皇上,」婉容的嘴唇從溥儀的唇下挪出來,「叫宮女們吧,咱們解衣寬帶。」

  「什麼!」溥儀一下子熱情全無,渾身冰冷,推開婉容坐起來。

  「怎麼了,皇上?」

  「這……大白天的,咱們,……咱們……」

  婉容很理解溥儀,道:「皇上,那麼晚上皇上為什麼不來呀,這天寒地凍的,兩個人在一塊……不更好嗎?」婉容的臉上紅雲彤彤。

  「好……好的。」溥儀敷衍道。

  「皇上,既是夫妻,夫妻間的事做……做……總得做的吧,皇上。」

  溥儀流出些汗來,下意識地讓自己的陽物動了動,可它軟軟的,根本沒有堅強的意思,不由得自卑難當。

  「皇上,當然,時間有的是,也不在乎哪一日。」

  婉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

  「慕鴻,你既名份為皇后,就該是天下之母。可是如今我已退位,囿于宮內,你也……」

  「沒有什麼,我不還是皇后嗎?」

  「可是大有不同。」

  「皇上應極力恢復祖業才是。」

  溥儀激動地道:「皇后真是明大義、識大禮的人。皇后尚能如此勉勵我,我怎可有絲毫懈怠。」

  婉容道:「可惜我不能為皇上分擔憂愁。」

  溥儀道:「誰說不能?眼下就為我做一些大事。」

  「什麼事?」

  「賑濟貧民。」

  「這也是大事?」

  溥儀道:「與民同樂,施行仁政,為治天下之本,難道不是大事嗎?」

  「我懂了。」

  二人說了一個下午,溥儀在此吃了晚膳,婉容以為溥儀今晚肯定會留下來,誰知用過膳還沒洗漱就「拜拜」了。

  婉容心裡升起無限的惆悵。

  可是,在孤寂中,她有了事做。溥儀讓她賑濟貧民,就使她從孤寂中解脫來,而且得到了快樂和滿足。

  在溥儀的開導下,她每天閱讀報紙,留心時事,以至在春節期間,皇后成了救世善人,成了人間的觀音菩薩。

  每天,只要她見有登載貧民求助的消息,或因無米為飲,或因病無錢就醫,或因親喪無力安葬,她一定要指示派人送去捐洋。貧者感恩,路人欽佩。

  一天,婉容看到了一篇文章,簡直比溥儀留宿儲秀宮還令她高興:

  帝后之善舉

  北京臨時窩窩頭會舉辦以來,年中蒙各大善士熱心捐助,窮苦貧民受惠良非淺鮮。本年貧民十倍于前,拯濟之法,仍賴各慈善家大發惻隱之心,協力救助,庶啼饑號寒之貧民,得以果腹謀生,不致凍餒傷生也,此該會成立之本旨,亦為各慈善家熱心濟貧之同情也。清帝宣統關心貧民,已于昨報言之。乃昨日帝后亦派人持洋六百元,捐入窩頭會,足見帝后之惻隱之心。皇后居深宮而能想及百姓苦難,更是令人感動,讓政客汗顏。帝后之熱心為善不讓宣統帝,民間呼為「菩薩」,信夫!略志數語,謹代貧民致謝熱忱。

  養心殿裡,陳寶琛和朱益藩兩位帝師高興地讀著。

  「皇上親政了,真的親政了。」陳寶琛眯著眼,就是在大婚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高興過。

  「是啊,樹大自直。今天的皇上,使人難以想像昨天的性情。」

  「其實,皇上的心中始終有著大清的祖業,如今看來,就是要逃出宮去,也還是為著以後的騰達吧。」陳寶琛意味深長地道。

  「陳師傅說得有道理,如今人心不古,忠義禮知信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在深宮中,很難有忠誠——有實力的忠臣——來恢復帝制。到處是群魔亂舞,哪管生靈塗炭。」

  「真是慚愧,眼見皇上振翅欲飛,我們卻不能夠給他一點風力。」

  「真是慚愧。」

  陳寶琛道:「我已是風燭殘年,黃土埋到了脖頸。唉——皇上要有更多的人輔佐啊。」

  「我也想過這些問題,王公們的目光是短淺的,見識是淺薄的,宮中是該有新人輔佐皇上,宮外也要有人贊助才行。」

  「萬歲爺到——」有太監叫道。

  陳寶琛和朱益藩來到書房向皇上行禮。

  溥儀道:「今年的春節過得還是挺熱鬧的,雖然沒有大事張揚,但報紙上還是連篇累牘地報導皇宮中的事情。」

  陳寶琛道:「這都是皇上能在普天同慶的日子裡能與民同樂,對貧弱無力者施以援手,才贏來了一片讚美聲。」

  溥儀道:「我這樣一家家一戶戶的救濟,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我心裡不安哪。」

  朱益藩和陳寶琛對望了一眼,朱益藩說道:「剛才我還和陳太師議論過皇上勢單力薄的事。先不說宮外,就是宮內,也要遴選些有才識有道德的人進來,我和陳師傅年事已高,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年紀,這件事已迫在眉睫。」

  溥儀道:「你們若有人舉薦,我定當重用,只是……只是到了這裡,前途堪虞,不是十分忠心堅韌之士,都不能保持完節呀。」

  陳寶琛道:「我們會儘快地為皇上物色人才,只是在外面,有實力而擁戴皇上的,放眼天下,沒有幾人哪。」

  「那些軍閥——所有的軍閥都是靠不住的。我最恨孫文,但孫文有句話我是同意的,軍閥是中國災難的罪魁禍首,這些人全為自己的權利打算,絕無信義可言,恢復祖業,絕不能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

  「那麼,皇上,咱們哪有恢復帝業的實力呢?」

  一句話把溥儀問住了。

  朱益藩道:「如果能夠多籌措些錢,有了經費,皇上在外界的影響也就大了,在外面也能招到忠勇之士。」

  溥儀道:「就依兩位師傅所言,先從紫禁城內抓起,穩固了根基,有了人才,再逐漸取得外勢。」

  陳寶琛忽然道:「想籌錢也不難,這宮中的財寶早已聞名世界,只說古玩字畫,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可是……」

  「陳師傅,可是什麼?直說麼。」溥儀道。

  「可是這些東西大都沒有數目,就是有數目的,也沒有人去檢查,宮裡偷東西的肯定不少。」陳寶琛說出了他極不願說的話。

  溥儀道:「我也瞭解偷盜之風的盛烈,可以說是無一不偷,而且是放膽地去偷。我想,在紫禁城內,我就先抓這件事情。」

  陳寶琛道:「皇上抓這件事,老臣極贊同,不過,皇上要慎重小心,對有些事情,也不可過於認真。」

  朱益藩道:「說什麼也要採取措施,杜絕盜患。」

  下午,莊士敦師傅到了養心殿,道:「聽陳師傅說皇上要清點宮中寶物,杜絕盜患?」

  「是的,莊師傅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我不是早就勸皇上作這項工作了麼,好!做得好!皇上知道嗎,內務府的人肥得流油,一些太監也富甲天下,他們的財富是從哪裡來的?是皇上發給他們的幾十塊、幾百塊錢的新水?No!是偷盜,是吃回扣!我住的地安門街上,又新開了許多家古玩鋪,聽說有的是太監開的,有的是內務府官員開的,而有的則是他們的親戚開的。陳師傅和朱師傅說的絕對正確,應該清點一下宮中的財物!」

  溥儀於是找到了王爺和內務府官員,道:「我要清點宮中的財寶,絕不能再讓這些東西流失!這是恢復祖業的血本!」

  沒有一個說話,他們只是「嗻嗻」了兩聲。王爺見紹英和耆齡不說什麼,也就嘟嘟嚷嚷地道:「那那就清點吧。」

  沒想到溥儀要清點寶物的打算剛一說出,偷盜更多了。

  這一天,溥又來到毓慶宮,剛坐下不久,一個護軍急忙跑來跪地急報:「萬歲爺,毓慶官庫房門鎖被人砸掉了!」

  「偷到我的眼皮底下來了。」

  溥儀起身向庫房走去,此時幾位師傅已圍在庫房門口,見皇上來了,急忙閃開。溥儀來到門前,見門上的油漆被硬物砸得剝落一地,厚厚地門板被砸出幾個大坑,鎖被扔在哪裡已不知道,鎖環被砸得七扭八歪。

  溥儀氣憤已極:「查!查出來擰斷他的脖子!快查!」

  「報老爺子,乾清宮的後窗被人打開了,裡面少了不少金器!」

  溥儀暴跳如雷:「成了賊窩了!」

  護軍和太監們追查著盜案,但新的盜案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了:壽皇殿丟了金鐘兩個,每個都有一百多斤;甯壽宮丟失了銅器、金器玉器數十件;一天,溥儀發現他剛買的大鑽石也不見了。

  端康太妃也怒不可遏:「叫敬事房!」

  敬事房首領太監即刻趕到:「主子有何吩咐。」

  「別的不說,皇帝的新鑽石也敢偷,太不像話了,要不查出來,你就走人吧。」

  敬事房都領待組織九堂總管,會審當事太監,動了大刑,以死相威脅,可是一點也沒審出來,一點線索也沒有。

  一個太監被打急了,道:「我臨死之前說句痛快話吧。幾個主子哪位不偷?偷了遞給她們娘家人,哪個娘家人不富比王侯?就說端康主子,除了贈送奉軍的被人騙了外,她宮中還有貴重東西嗎?——這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上面偷,其餘的人也偷。」

  不久,這太監死去。若是他知道了溥儀、溥傑也在偷,他一定會指出來,死個痛快淋漓。

  「皇上,罪魁在內務府,他們比太監還壞,若去了太監,又整頓了內務府,宮中就太平了。」莊士敦對連續的偷盜行為作了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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