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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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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一個太監進來報告,「看,是什麼東西抬來了。」 眾人望去,見四個人抬一大塊蛋糕進來。蛋糕比圓桌還大。 溥儀驚喜地問:「這是誰送的?」 太監報:「是剛走不久的莊師傅及幾位爺特地用大車送來的。」 「太好了!快,快插蠟燭。」 婉容拿起紅紅的蠟燭插起來,她興奮異常,竟唱起聖誕歌來。 溥儀大喜過望:「伊麗莎白,你會用英文唱嗎?」 「當時師傅曾教過,沒有學會,只會用漢文。」 「我給你請英文教師,」他一轉身,忽見文繡一個人木然地呆在那裡,道:「惠心,快過來呀。」 文繡還愣站在那裡,她被剛才皇上和「伊麗莎白」的親熱勁惹生氣了。 「過來呀。」溥儀拉她到大蛋糕旁,遞給她蠟燭。文繡有了面子,嫣然一笑,就插起蠟燭來。 那邊的婉容見了,心道:「好親熱,叫什麼『惠心』,可叫我總是『皇后』,用官稱,我的『慕鴻』他就從來不叫。」 兩位御前太監也幫著插,高大的蛋糕上頓時層層地燒起紅燭。 「真像童話般的世界。真如神仙般的境界。」婉容拍手叫道。 「惠心剛才說過了。」溥儀道。 笑容僵在婉容的臉上。 文繡笑道:「皇上,對著這五彩的燈,對著這聖潔的燭光,你沒有什麼心願嗎?許下個心願吧。」 溥儀脫去聖誕老人的衣服,道:「惠心說得對,我應許個心願。」 溥儀雙手合十,二目微閉,神情莊重,真地表達了他的意願:「聖誕老人,幫我恢復祖業吧!我要的禮物就是這。」 婉容道:「皇上,許的什麼願哪,說給我們聽聽,要的什麼禮物,快說說看。」 溥儀道:「心與神通,說便不著。」 「那我剛才……」 婉容和文繡同時說出「那我剛才」,見說的一樣,互相看了看,臉上都滿是失望。 溥儀觀察到兩人的表情,笑道:「我就是聖誕老人,我說的話當然算數,你們的心願,定能滿足,至於我——是皇上,許下的心願,當然不能輕說了。」 婉容與文繡見他這樣解釋,也就輕鬆了一些,臉上又浮現出笑容。 「慕鴻,讓我們一起教惠心唱《聖誕歌》吧。」 「好!」婉容聽到「慕鴻」二字,心裡高興,拉起文繡的手道:「淑妃,很好唱的,你的琴彈得那麼好,肯定聽一遍就會了。」 果然,文繡聽了一遍便全學會了。 一夫二婦,在歌聲中,在燭光和彩燈的夢幻中,過了一個歡樂的聖誕夜。 只是,快近天明的時候,一宿養心殿,一宿儲秀宮,一宿重華宮。 溥儀一覺醒來,正是11點多種。梳洗穿戴已罷,開窗望出去,紫禁城被白雪覆蓋,成了銀白色的世界。 用膳畢,溥儀瀏覽完幾十份報紙,見內容與過去大同小異。突然,一張報紙的標題引起他的注意:「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 溥儀看那文章寫道:「看來東方的神和西方的神都接受富家豪紳的賄賂,他們享用了豐厚的祭品後,都不再保祐窮人。西方人過聖誕節,在這節日到來之際,北京街頭餓殍橫陳。中國傳統的春節將近,相信有更多的會倒臥在冰雪之中。可是這些時候,在官紳富人家裡,卻是紅燭高燒,華燈照耀,肉酒潑灑,笑語盈室。真還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呀。」 於是溥儀留心起報紙的拐拐角角,發現那些地方登了許多貧民衣食無著的消息,他心裡一動,想:這報紙傳播的消息這麼快,由報紙而影響輿論,作用肯定很大。 於是溥儀來到毓慶宮。 6 溥儀成婚後,就算已經成人,已經「親政」,雖無「政」可「親」,但是到毓慶官學習的時間就已非常少了。在這大雪天氣,天寒地凍,皇上還跑到毓慶宮,令陳寶琛師傅大為感動。 陳師傅道:「皇上,自古成大事者,都有不可奪之志,懈怠者一事無成。皇上在這種天氣還到毓慶宮讀書,足見皇上毅堅志遠。」 溥儀道:「志當存高遠,士不可不弘毅。我如今也真地體會到『有不可奪之志,則事無不成矣』的道理。可是,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何才能做到『人和』呢?」 陳寶琛道:「皇上心裡一定有了成見,孟子說『得道』即可『人和』,這是皇上再熟悉不過的事情了。」 「什麼叫『得道』?怎樣才能『得道』?」 陳寶琛道:「施行仁政,與民同樂。這些道理,皇上也是知道的呀。」 「陳師傅,輿論的作用很重要的,是嗎?」 「皇上,《史記》上講,『積毀銷骨,眾口鑠金』當然重要了。」 「如果誇某個人,大家一齊說,必然起到很好的作用。」 陳寶琛道:「皇上,咱沒有一張報紙,這對咱是不利的。皇上若能利用報紙宣傳播揚聖德,對恢復祖業是大有益處的。外國總統議員競選,憑的不就是報紙嗎?」陳寶琛激動地道,「莊士敦師傅肯定也這麼認為。」 「陳師傅,這種事莊師傅不知道也罷。」 「皇上」,陳寶琛站起身來,「恢復祖業是大勢所趨,眾望所歸。民國已天怒人怨,眾叛親離。皇上是真命天子,心存社稷,心存黎民百姓,若振臂一呼,必雲集響應。只是在現在這種艱難的形勢下,要審時度勢而已。」 溥儀望著陳寶琛堅定地道:「陳太師,朕一定要恢復祖業!」 聽皇上叫自己「太師」,聽皇上稱「朕」,聽到皇上說出這樣鏗鏘有力的話,陳寶琛老淚縱橫,道:「這是老臣有生以來聽到的最悅耳的一句話了,皇上……」 陳寶琛激動地說不下去了。 於是已「親政」的溥儀採取了他的第一個措施:利用輿論做宣傳——這也是他為「恢復祖業」悄悄地、單獨採取的第一個措施。 不久,在北京報紙的社會版上,差不多天天都有「宣統帝施助善款待領」的消息。根據報紙登載的貧民的消息,溥儀派人把一些銀元送到報社代發。有時,他也派人把錢直接送到那些貧戶的家裡。無論是哪一種做法,過一兩天報上總是有這樣的新聞 「本報前登某某求助一事,荷清帝遣人送去×元……」 這樣,既表彰了宣統帝,又宣傳了「本報」的作用。為了後者,幾乎無報不登吸引溥儀注意的貧民消息,溥儀也樂得讓各種報紙都給他做宣傳。 有一天,溥儀看到《平報》上登出一篇署名「秋隱」的文章: 時事小言 皇恩浩蕩 皇恩浩蕩,乃君主時恭維皇帝的一句普通話,不意改建民國後,又聞有皇恩浩蕩之聲浪也。今歲入冬以來,京師貧民日眾,凡經本報披露者,皆得有清帝宣統之助款。貧民取款時,無不口訴皇恩之浩蕩巴。即本報代為介紹,同人幫同忙碌,然盡報紙之天職,一方替貧民之呼籲,一方代清帝之布恩,同人等亦無不忻忻然而雲皇恩浩蕩也。成日清帝退位深宮,坐擁鉅款,既無若何消耗,只好救濟貧民,此不是為奇也。我要反復強調的是:民國之政客軍閥無不坐擁鉅款。且並不見有一救濟慈善者,於此更可見宣統帝之皇思浩蕩也。 溥儀看罷此文,高興得手舞足蹈。再看其他報紙,又有對皇后婉容歌頌的文字。溥儀機靈地想:若是在這些賑濟中再加上皇后,不更是有宣傳的效應嗎? 「哈哈,我是個偉大的政治家!」溥儀蹦跳起來,「備轎,到儲秀宮。」 儲秀宮是過去慈禧住過的地方,後殿的景麗軒是同治皇帝的出生地。成為太后以後,慈禧把體和殿和翊坤宮也劃入儲秀宮範圍,這樣儲秀宮就成為西六宮中最大的宮殿,而慈禧也因此而被稱為『西太后」。 轎停儲秀宮,早有太監報告:「皇后主子,萬歲爺到了。」 溥儀下轎,來到儲秀宮。今天,他鄭重地、神情嚴肅地看了門楣上的大字:大圓寶鏡。那下邊的落款是慈禧的印章。 溥儀看這院子,幾株梅花在雪中已傲然開放,暗香浮動,滿院因之而顯得富有生機。 「皇上吉祥。」 婉容已笑盈盈地從屋內走去,看著她雪白的肌膚與這梅花白雪相映,能使梅較雪遜,溥儀不禁看得呆了,身上不由湧起一股熱流。 「皇上,看什麼呀,這種眼神。」 「慕鴻,你真是欺雪傲梅,不知馨香是否勝過梅花。」 「皇上又突發奇想,要麼是過飾之詞。」 「心裡話,絕對是心裡話。」 「皇上,外邊寒冷,別凍了身子,回屋去吧。」 二人相繼進屋,一進外間,見屋正中的皇后寶座上設了罩子,溥儀道:「這罩子看樣子從來沒取下來過。」 婉容道:「取下黃罩子,行人要對它行禮,不方便,所以就沒有取下來過。」 「你倒會體貼人心。」 二人進了東側間,這是婉容的寢宮。西側間兩個太監坐在那裡,是值班太監。到了東側間門首,則有兩位宮女站在那裡。皇上、皇后進來,宮女隨手舉起簾子,溥儀、婉容先後進去。 簾子剛一放下,溥儀摟著婉容親了一口,道:「你真的漂亮極了,絕勝過梅花的風韻,我要聞一聞你身上的香味。」 婉容情不能已,就勢倒在床上,星眼流波,朱唇溢彩,嬌喘微微,任由溥儀擺弄。 溥儀往婉容脖子的頸口下嗅去,那溫熱的氣息吹得婉容渾身都酥了。 「皇上,怪癢癢的,婉容要受不了了。」婉容扭捏著,脖子往下縮,豐滿的胸脯起伏劇烈。 「似幽蘭,又似荷花,也如桂花怡人,只是不似梅花。」 皇上說著,竟坐了起來。而婉容的欲火卻還在升騰。 「皇上……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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