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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大使先生,我和弟弟出逃宮禁的目的是要留學西洋,獲取新知,增強能力,這些都請大使能提供幫助。」

  「可以,我可以完全負責。不過,皇帝陛下如何才能出紫禁城?出城後的經費如何辦理?這些都有準備嗎?」

  「這些問題,就讓溥傑殿下到大使先生那裡去詳談,在電話裡說不方便,也說不清楚。」

  「那麼我就恭候溥傑殿下的到來。」

  第二天,溥傑到了荷蘭公使館。

  「我本人,也代表皇上,向大使閣下表示由衷的謝意。出洋留學是我們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大使先生是知道的,我們這種合理的願望卻根本就不會被理睬,更不用說得到理解和支持了。大使先生能把我們拉出火坑,我們一定會使大使先生因有這一義舉而自豪。」

  「這是我們應負的道義上的責任。怒我直言,你們的經費解決了嗎?」

  「這個大使放心,我們在天津已有籌備好的款項,足以應付各種費用。」

  「我對此表示懷疑。皇帝陛下不出宮,而殿下出入也引人注意,又不常到外面走動,能籌下這麼多的款項嗎?」

  溥傑笑道:「事實上還有一位親王支持我們,對大使先生也沒有什麼保留的,這個人就是七叔載濤。」

  歐登科這才釋然一笑:「這就合理了。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皇帝陛下自己如何離開紫禁城了,只要能溜出那個大門,那就一切不成問題,從皇帝陛下第一天的食宿,到皇帝陛下腳踏英國的土地,進入英國學校的大門,我都可以安排好,我全部可以負責。」

  於是二人計議,由歐登科把汽車開到神武門外,溥儀設法溜出神武門,只要是進了歐登科的汽車,一切就都完成了。

  於是他們定下了出宮的具體的日期和鐘點。

  御花園裡,在一群狗的包圍中,溥儀和溥傑站在亭子裡計議著。

  溥傑道:「我身邊有一群太監,各宮門有各宮門的太監。你看,宮廷外圍是護軍的各崗哨,神武門外,還有民軍步兵統領指揮的巡邏衛隊,我們怎麼走出這重要的包圍呢?」

  溥傑道:「我看,最關鍵的是皇上身邊的太監和宮門太監,只要這幾關打通問題就不大了。皇哥哥有什麼辦法打通關節嗎?」

  「有!他們愛財,花點錢就行了。」

  「不一定吧。」

  「我最瞭解這些太監,他們為的就是錢。以前還想著地位,想著權力,以此找回男人的尊嚴。可是現在,我是個遜位的皇帝,他們追求的就只有金錢了。」

  計議已定,溥儀便在太監們的身上大把大把地花起錢來,拿到錢的太監都歡天喜地地謝恩,表示絕對忠於萬歲爺。溥儀內心暗自高興,認為萬事俱備,萬無一失了。

  約定出宮的日子到了,溥傑早早地來到宮中,進了養心殿。溥儀通知師傅今天放假,於是兄弟二人躲在養心殿裡焦急地等著那一時刻地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鐘擺地晃動是如此地緩慢,秒針的嘀嗒聲,聲聲敲打在二人的心上。

  到了!時間到了!

  溥儀、溥傑往養心殿外走去。

  「萬歲爺,二爺請留步,王爺下了嚴令,叫奴才們不讓萬歲爺、二爺離開殿一步,令各宮門一律斷絕出入,紫禁城全部進入戒嚴狀態。」

  「胡說,我是皇上都不知道,哪有這樣的命令!」

  「萬歲爺看殿外面,護軍已到了內延了,這是王爺剛下的命令,還沒有一分鐘呢。」

  完了,全完了!溥儀、溥傑一下癱坐在椅子裡,面面相覷。

  過了不大功夫,載灃氣急敗壞地來了,到了皇上跟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聽聽聽聽說皇帝,要要走走……」

  看著他那副狼狽的樣子,做錯事的倒像是他,溥儀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那麼回事。」

  「這可不好,這可怎怎麼好好……」

  「沒那回事!」溥儀矢口否認。

  載灃把目光移向溥傑,溥傑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隨我回回府去。」

  溥傑低著頭,跟載灃走了。

  「你們,你們是誰把事情洩露出去的?」溥儀暴跳如雷。他從敬事房拿來竹鞭,瘋狂地打向他們:「拿了我的錢,還要壞我的事!可惡!可惡!是你嗎一是你嗎!」他一一問去,一一打去,沒有一個太監吭一聲,任由他打。「我我要是查出來是誰告的密,我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割他的舌頭!挖他的眼珠子!」

  他不可能查出告密者,他對太監又多了層恨。

  「監獄!監獄!監獄!」

  他詛咒著,從此以後,最怕看見高牆。

  本來溥儀只是晚上在長春宮就寢,而且近年來有時晚上也在養心殿居住,可是現在,他卻躲在長春宮裡不願出來了。以前,白天的時間都是在養心殿和毓慶宮書房度過的,現在他卻不願到養心殿去,對那些報紙他也失去了興趣,只是那一百頭狗,他帶了幾十頭在長春宮。

  所有的太監都怕見到他,他一會兒能把你疼死,一會兒能把你打死;他疼你的時候,你是心驚肉跳地笑,他打你的時候,則是忍著劇痛去笑。連張謙和與阮進壽也被他打得遍體鱗傷,總是躲著皇上。

  張謙和向內務府說了,紹英和春齡一聲不吭,不得已,張謙和又把這事向瑜太妃稟報,敬懿太妃道:「還是找永和宮吧,這年頭,什麼事,都是她說了算。」張謙和又硬著頭皮來到永和宮。

  「奴才給主子請安。」張謙和跪在端康面前,趙榮升正在給端康挖耳朵,端康太妃正在自在,見到張謙和,很感討厭,道:「什麼風兒把大總管給吹來了呀?」

  「主子,現今萬歲爺脾氣大得很,養心殿長春宮的人被他打了一遍了。」

  「連你這位罕達他也敢打嗎?」

  「回主子,奴才的手指都被他打劈開了。」

  端康坐正了身子,道:「你怎麼不到太極殿去呀,你不是一向都是把話往那裡說的嗎!」

  「主子的話好像巴掌扇在奴才的臉上,奴才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主子儘管打就是。」

  「你年紀也不小了,誰也不會計較你,你以後走正道就行了。」

  「奴才謹聽主子吩咐,奴才的心可以掏給主子。」

  端康道:「好吧,皇帝鬧得很厲害嗎?」

  「確實是有點過分。」

  端康道:「這話,也只有你敢說了。不過如今我不大好管皇帝的事,這你是知道的。自從福晉仙升後,我內心愧疚,皇帝的事,不再好過問。現在皇帝正在氣頭上,就讓他鬧去,讓他敗敗火,他總不會一直這樣下去吧。」

  張謙和道:「主子總要想個法子給萬歲爺敗敗火才好。」

  端康道:「總不能像他小時候那樣關他禁閉。他的脾氣,你們最曉得,有什法子你們不好做,可以稟告我——這法子終歸你們想。」

  張謙和見端康又把球踢給了自己,叩了頭,回養心殿去了。

  趙榮升道:「這老兒,也該受點打才能乖。」

  端康笑道:「升你為大總管;到皇帝身邊去吧。」

  趙榮升摟著端康道:「就是主子捨得我,我又總能捨得主子呢。我要服侍主子一輩子。」

  「你呀,就是嘴甜。」

  「奴才的嘴還香呢。」

  「什麼法兒。」

  「只怕說出來主子會治奴才的罪。」

  「說出來看看,你知道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趙榮升道:「萬歲爺既然不喜歡太監,宮女也許喜歡,旁邊安幾個宮女不是很好嗎?」

  「這,可是有違祖制的呀。」

  「皇上做了多少有違祖制的事呀,何況平了皇上的怒氣,宮內宮外都會說主子的好處,誰還會怪主子不成?」

  「行,就這樣試試看。」

  趙榮升出來,來到側殿,一打簾子,裡面出來一位宮女,嫋嫋亭亭,燕聲玉潤:「怎麼這麼長時間啊?你和主子幹得好事。」

  趙榮升一把把她摟過:「晴兒,我的心肝,我不侍候好她,能有咱們的好處嗎。」

  3

  「我的好哥哥,你輕點,在那邊勁還沒使完哪。」

  「那邊使的是假勁,這裡使的是真勁。」

  趙榮升是宮中有名的武生,哪個宮女不想找他配對兒。晴兒長得如花似玉,方能討得趙榮升的喜歡。雖然趙榮升是個假男人,但是和宮中所有的「配對兒」一樣,他們都是聊解饑渴,權作慰藉。多少年來,多少個日日夜夜,這樣人就過著這種生活。內務府對此知之不禁,或假為禁止,許多太監和宮女過著夫妻般的生活。也有真有感情地,不以性快樂為目的,出宮以後,竟能組成和美的家庭。但是多數太臨,畸形暴戾,討得女子,只是作性虐待而已。

  一陣風吹來,樹抖桃花紛亂。趙榮升道:「晴兒,咱倆這樣,我總是愜意,有時身內如猛獸奔突,要折磨你,可我都強忍下了,若果有一天我這麼做了,不知你能不能原諒我。」

  晴兒躺在他的懷中道:「我就是死在你的手裡,也是高興的。」

  趙榮升淚如雨下,停了一會兒,道:「晴兒,如果給你一個真正的男人,你會怎樣呢?」

  「榮哥哥怎麼說出這般話來,我是鐵了心跟你的。」

  「我說的是真話,咱倆出宮的日子是有的,你不如在這宮中懷上一個,出宮以後就成了咱的骨肉,咱遠走高飛,憑現在的積攢,咱們一輩子的吃喝用度是不愁的。」

  「我是榮哥的人啊,怎能給了別人?」

  趙榮升把她當胸抓起來:「可,可我是個廢人,咱哪裡能有後代,如你在這宮中真的懷上了,不比在外面領養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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