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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此時張謙和與阮進壽進來,聽到剛才「胖子」的話,看這跪在地上的一群,知道是發生打架的事了,這在宮中,特別是萬歲爺的宮中,那還了得。

  張謙和與阮進壽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道:「瑜主子懲罰我們吧,我們願罰,我們知罪了。」

  瑜妃想,這正是和萬歲套近乎的時機,張謙和兼有教育皇上的職責,皇上稱之為「罕達」,而張連祿是看媽,對她按宮中的規矩應該驅逐出宮,可是她從小看護皇上,皇上難割捨得了她嗎?

  瑜妃道:「你們都起來吧。」

  眾人怎敢起來。

  瑜妃道:「我看看媽和胖子也是一時口角玩笑,並沒有什麼記恨的,是嗎?」

  看媽張連祿忙道:「是的,是的,奴婢只是和他口角,並沒有什麼玩笑之外的意思。」

  「那你剛才還要告訴皇帝哪。」瑜妃道。

  看媽忙說:「主子饒了奴婢吧,奴婢一時在氣頭上,亂說的。」

  瑜妃道:「既是玩笑玩惱了,也沒有什麼,比不上真的打架,要驅逐出宮的。但在萬歲的宮中,也不能嘻鬧如此,這樣太放肆了。」瑜妃掃了大家一眼,厲聲喝道:「敬事房。」

  「奴才們在!」

  「把胖子和看媽各打三十板子!」

  「嗻——」

  「謝主子,謝主子。」

  看媽和胖子叩頭謝恩。

  瑜妃對張謙和阮進壽道:「你們也起來吧。」

  「謝主子。」

  隨著張謙和與阮進壽,地上的太監老媽子都站了起來。

  瑜妃走出長春宮,張謙和送她出來,道:「主子的好處,奴才記在心裡。」

  長極殿距離長春官最近,於是瑜妃便不時地到長春宮中,對下人特別和氣。而瑾妃則成日寒著臉,派來到長壽宮的太監,也頤指氣使的,讓人厭煩。漸漸地,長春宮的人們都喜歡瑜妃,而一聽瑾太妃就心寒。

  一天,瑜妃又來到長春宮,見宮中只有嬤嬤王焦氏,便道:「二嫫(宮中人都這麼稱王焦氏),宮裡的人都到哪去了?」

  「回主子,都到養心殿去了。」

  瑜妃道:「你怎麼沒去?」

  王焦氏道:「我去那裡也沒有什麼事的——主子您坐下說話吧。」

  瑜妃道:「不了,你陪我散散步吧。」

  說是散步,其實就是在長春宮中來回地走。

  瑜妃道:「二嫫,皇上現在吃奶吃的還多嗎?」

  王焦氏笑道:「他有點害羞了,只是現在倒比以前好撒嬌了。」

  「嗨,雖說是皇帝,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呀。」

  王焦氏道:「主子您真是通情達理,我看這宮中的人都不這麼看。老爺子小小年紀,承受了那麼多,怪可憐的。」

  「二嫫,你有個女兒是嗎?」

  「是的,比萬歲爺大三個月。」

  「想她吧?」

  「想。」

  可是王焦氏不知道,她的女兒已死去八年了。

  6

  瑜妃道:「過些天我讓她來會親。」

  王焦氏跪在地上叩頭道:「我謝謝主子了……謝謝主子的恩德。」

  瑜妃忽然想起了什麼,拉起了王焦氏,「二嫫,剛才我不是說會親嗎?既然宮女的父母能來宮中探視她們,媽媽的家人也可到宮中敘天倫,那麼皇帝的母親怎麼不能來看看兒子呢?」

  王焦氏激動地道:「主子是說讓北府的福晉奶奶來看萬歲爺?」

  「是的。」

  王焦氏又撲嗵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頭,道:「我先替萬歲爺謝謝主子了。」

  王焦氏站起身,瑜妃又問道:「皇帝說過他想母親嗎?」

  「沒說過。只是剛來的時候,整天哭叫著要回家,要娘,有時在夢中還叫還哭……那情景,真讓人傷心。」

  瑜妃道:「多虧你啊。」

  「過了幾個月,萬歲爺也就忘了,只是聽說在登基的時候,哭得厲害,硬要王爺把他帶回家去。」

  「現在,他可能忘了他母親了。」瑜妃道。

  「不會吧,過了多少年也不會忘的。說實在的,萬歲爺天資聰明,可是我看,萬歲爺對人情世故,知道的太少,這太不好了。」

  晚上,溥儀回到長春宮,王焦氏滿臉歡容地道:「老爺子,快過來,我告訴你一件大喜事!」

  溥儀忙跪過去,撲在她懷裡道:「什麼喜事?」

  只有在王焦氏這裡,溥儀才全忘了君臣之禮,而且在別人面前也不避諱,大家都習以為常,似乎溥儀在王焦氏面前忘掉君臣之禮是天經地義的。

  王焦氏道:「老爺子,瑜主子要安排萬歲爺會親呢?」

  「什麼?會親?」皇上疑感地道。

  「對。」

  「什麼是會親?」

  王焦氏笑道:「就是讓北府的福晉奶奶來宮中看皇上。」

  出乎王焦氏的意料,溥儀並不像她預想的那樣激動,而是冷淡地道:「是這麼回事。好,好。」

  溥儀的態度,正如內務府告訴他,有總統府的禮官要見。

  王焦氏看著博儀這種表情,這種反應,一陣心酸。

  瑜妃卻正在高興。

  瑜妃叫來列妃和瑨妃,把她想讓醇王府的福晉來會親的事兒說了。

  珣妃道:「這事對我們能好嗎?皇帝和她的親生母親關係親密了,那不就疏遠了我們?」

  瑨妃道:「三姐這樣做是對的,北府的福晉雖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可她卻只是福晉,永遠也只是福晉,這名份是不可改的。而我們這樣做,不僅和皇帝親密了,和北府也走得近了。」

  珣妃笑道:「還是三姐的腦瓜子好使。」

  第二天,瑜太妃把想法告訴了內務府,內務府又轉告了醇親王載灃,奏明瞭皇上。

  為慎重此事,在養心殿裡,四位太妃、皇上、載灃王爺、載濤貝勒及內務府,齊集一起,專門討論此事。

  瑾太妃端康道:「二百多年來,對皇帝,大清沒有會親一說。皇帝既入宮,母育的職責就屬後妃,如今,我們四位就是皇帝的額娘,北府福晉來會親,是什麼身份呢?」

  瑜太妃道:「『世易時移,變法宜也。』宮中的禮法也是要隨時隨事而變的。如今皇上遜位是事實,皇室和王公大臣都不要回避這個問題;這樣皇上在讀書之餘會親是不影響什麼事情的。至於說到二百多年來沒有會親,那是因為先代的皇帝都出自宮中的緣故。北府福晉來會親後,仍是君臣關係,至於皇額娘,當然只能是我們四位。」

  大家最後都同意了瑜太妃的建議,而會親的一切事宜,也就由瑜妃主持負責了。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溥傑一夜未睡,起得晚,剛用過早點,就有太監來報,說是福晉和老福晉都在等著他呢。

  「什麼事?」

  那太監道:「肯定是大事,老福晉和福晉都很緊張呢。」

  溥傑隨太監快步來到老福晉的信果堂,見老福晉和福晉及妹妹錫媖都已在這裡,聽老福晉哭泣著道:「這下好了,我們能見著他了。」

  溥傑詫異的道:「怎麼了?」

  福晉道:「宮中的瑜主子宣我們進宮會親,你就可以見上你皇上哥哥了。」

  溥傑一陣激動,母親平日總是教導自己努力讀書,將來輔佐哥哥恢復祖業,說到動心處,常常流淚:「將來大清的事業,就靠你們了。你阿瑪是個沒主見懦弱的人,可不要學他。」

  現在,就要見上皇上哥哥了,他怎能不激動呢。

  福晉道:「傑兒,你和韞英去迎接天使去,他已從奏事處向這邊來了。」

  溥傑和韞英連忙出門到廊外恭迎天使,兄妹兩個肅立在那兒,也不敢抬頭。不一會兒,天使走來,奏事太監高聲道:「天使到——」

  溥傑、韞媖隨後道:「恭迎天使。」

  那位天使頭戴金項,身穿袍褂,踱著方步來到信果堂。博傑和韞媖跟在後面。天使進堂後,站在堂屋中央的東側。老福晉、福晉帶著溥傑和韞媖,對著方桌望空向太妃請安,然後半向左轉退到桌子兩側依次而立。

  天使這時正顏肅目朗聲道:「瑜主子問老福晉、福晉好,傳老福晉、福晉帶著溥傑阿哥、韞媖大格格進宮會親。」

  溥傑此時定睛看這位天使,原來是他過去的貼身小太監劉得順,此時出息了,做了宮中的天使。

  劉得順說罷將太妃所賜的尺頭、玉鳳、荷包等物,交於醇王府的太監,太監把這些賜品恭放在桌子上,於是老福晉、福晉、溥傑和韞媖便跪下向北望望磕了三個響頭謝恩。

  這時,劉得順才道:「奴才給主子問安了。」

  於是走到老福晉前磕了三個頭,又走到福晉前磕了三個頭道:「奴才不會忘記福晉奶奶對奴才的好處。」隨後又到博傑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道:「二爺還記得奴才嗎?以後就有機會再侍候二爺了。」博傑道:「哪能忘呢,順兒。」劉得順笑道:「二爺果然記得。」隨後,劉得順又在韞媖的面前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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