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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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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寫下血書一齊往攝政王府走去。 第二天,請願團又上書資政院。這時,各省諮議局紛紛響應請願團的行動。 又過了一天,全國18個省的總督、巡撫、「將軍聯名致電軍機處,請其代奏朝廷,請求召開國會。 又過了一日,資政院上奏朝廷,要求「提前設立上下議院,以維安危,以安群情。」 各地立憲的一片鼓噪搞得載灃心慌意亂。二年來,他首先從軍事人手,排斥袁世凱,排斥漢人,把全國的兵權總攬在皇室的手裡,用滿人為各級高級軍官,加強了對軍隊的控制,他本人代皇帝為全國陸海軍大元帥,又設了軍諮府作為陸海軍的聯合機構和全國軍事的參謀本部。他讓兩個弟弟分別作了軍諮府大臣和海軍大臣,讓自己的親信蔭昌做陸軍大臣,接統北洋各鎮。在外交上,與各國部已達成充分的諒解,互相間已建立了信任,特別是通過鐵路的修築,清政府與各國的關係進入了蜜月期。載灃覺得,現在他的地位已十分鞏固了,可是那些立憲派們卻不識好歹,一天比一天嚷得更凶了,一點也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安定局面,以致于連各省督撫都附和他們,這著實讓他討厭。如果翻臉視立憲為非法,載灃覺得他的實力不夠,他對全國大局還不能牢牢地控制,那麼載灃只有搪塞敷衍一番。 這一天,載灃找來了載澤、載濤、載洵和良弼。 載灃道:「立憲的事絕不能再拖,不然會引起內亂。」 「如……如何應付呢?」載澤問道。 良弼說:「再提前幾年,把原來的九年改為五年,從宣統元年算起,還有兩年就可立憲,這樣,他們就該滿意了。」 載澤道:「僅僅這樣恐怕不妥,還要拿出具體行動。」 載洵道:「難道真的建立國會?大哥還要拿出什麼具體行動?」 「讓大哥說完。」載灃責備載洵道。 「我覺得應建立內閣。」載澤說。 「這不比建立國會走得更遠嗎?國會不一定有實權,它有可能是個擺設,而內閣可是掌握著政府的一切權力。」載洵道。 載澤說:「我們可以建立內閣,但這個內閣由皇族組成,不是經過選擇的。先建立一個內閣後,對將來的國會成員也有一定的制約作用。」 「這個辦法好。」良弼道。 「很好。」載洵道。「大哥以為這內閣總理大臣該是誰較好呢?」 「奕劻。」載澤看了載灃一眼。 載濤道:「這怎麼行,這幾年總是想遏制他,這一次建內閣,不是個很好的機會嗎?」 「大哥說的對,」載灃說,「你說奕劻不行,誰可勝任?」 「肅親王善耆怎麼樣?」載濤道。 「他比奕劻更危險。」載灃道。 「無論如何不能讓奕劻做總理大臣,不就這等於袁世凱又回到朝廷來了。我認為還是善耆好,不管怎麼說,善耆對大清是忠心耿耿的,不像奕劻那樣處處為袁世凱所用。」良弼道。 載濤道:「我也這樣看,肅親王的危險和奕劻的危險不同。」 「大……大哥,你說呢?」載澤問載灃。 許久,載澤都沒有說話。 從載灃的利益來說,善耆是危險的人物,善耆的個人野心確實很大,對載灃他是想取而代之,這一點載灃和載澤等都有所覺察。但是另一方面,對大清來說,善耆比奕劻可靠,因為奕劻是袁世凱的靈魂。不能說袁世凱就死了心了,袁世凱是絕對不甘於沉寂的。一個想取載灃而代之,一個想取清朝而代之,孰輕孰重? 載澤道:「讓奕劻做總理恐怕有後患。」 載灃又結巴起來:「有……有何後患?也可以讓奕劻有名無實,讓他掛個空牌子得了。」 良弼跪下道:「攝政王,此事萬萬不可這樣做!請攝政王三思而行之。」 載灃道:「各部都要派合……合適的人選,有何不可?袁……袁世凱已下野,張之洞已死,漢人還能翻起大浪?」 載灃說什麼也不想讓善耆做總理,他似乎看清了善耆的性格,善耆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人,採用什麼極端手段對他來說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讓他做總理,載灃怎能放心? 載灃最後道:「此事再和太后商量一下。」 大家心裡明白,和太后商量,奕劻做總理已成定局。 隆裕太后不僅認定應內閣總理應由奕劻來做,還進一步的要求道:「我覺得那桐應做協理大臣。」 這一天,溥儀坐在乾清宮高高的寶座上,載灃侍立在他的旁邊,乾清宮內外站滿了人。溥儀知道,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太監們說,有大事才會讓萬歲爺坐在乾清宮的座位上,召見王公大臣。 宣統帝坐在寶座上,乾清宮的恢宏巍峨,襯托了寶座的高貴,不可企及。小皇上坐在上面,俯視著眼下黑壓壓的人群,自然地生出淩架於一切之上的感覺,自然生出尊嚴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啪——啪——啪—— 殿外三聲鞭響,殿內群臣跪拜。御前大臣高聲朗誦了攝政王和軍機處代皇上的詔諭:「奉攝政王代宣統皇帝詔曰—— 著將原定於宣統八年立憲之期縮改於宣統五年實行,開設議院。此次縮期,即作為確定年限,一經宣佈,萬不能再議更張。此後倘有無知愚氓藉詞煽惑,或希圖破壞,或逾越範圍,有違社會穩定,均足擾害治安,必即按法懲辦。所有各省代表人等,著民政總參及各省督撫剴切曉諭,令其即日解散,各歸安職業。著自即日起改立責任內閣,設立憲政內閣邊。授慶親王奕劻為內閣總理大臣,大學士那桐、徐世昌為協理大臣,以梁敦彥為外務大臣,善耆為民政大臣,載澤為外交大臣,唐景崇為學務大臣,蔭昌為陸軍大臣,載洵為海軍大臣,紹昌為司法大臣,載淪為農工商大臣,盛懷宣為郵使大臣,壽耆為理藩大臣。另命內閣協理大臣俱為國務大臣,內閣總理大臣,協理大臣均充憲政編查館大臣。慶親王奕劻仍管理外務部。置弼德院,陸潤庫為院長,榮慶副之。仍置軍諮府,以載濤、毓朗為軍諮府大臣。並諭:以後不論滿漢,對皇上自稱不再有別,皆以『臣』自稱。欽此。」 「萬歲,萬歲,萬歲!」 隨著這響徹雲霄的呼聲,黑壓壓的人群跪下又站起,站起又跪下…… 乾清宮顯得更加莊嚴肅穆。 六歲的溥儀仔細地看著滿朝清官,神情專注凝重;看著漸漸散去的人流,目光中顯出不應有的深邃。 「皇帝,下來吧,退朝了。」載澤道。 宣統帝似乎沒聽見他的話,仍然注視著殿外的人流。 「萬歲爺,攝政王千歲和老爺子說話呢。」張謙和道。 宣統帝鄭重地道:「王爺,我是最厲害的嗎?」 載灃急忙答道:「當然,皇帝是最厲害的。」 「養心殿的寶座,這裡的寶座,只有我才能坐嗎?」 「那當然,這些寶座都是龍座,只有皇帝才能坐。」 「那我也是最尊貴的了。」 「當然,皇帝是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天下的都得服從你。」 「剛才那麼多的人都要聽我的?」 「我說過了,天下的人都是你的臣民,皇帝是天子,剛才這麼多的人都是你的大臣,都是供皇帝驅使的。」 「這大殿也是我的嗎?」 「何止這大殿,整個皇宮,整個天下都是皇帝的。」 宣統帝又望瞭望大殿的穹頂,回顧了一下四周。這才走下寶座。 詔諭縮期立憲的當天,北京商民奉令懸燈歡祝國會縮期召開,歡慶內閣成立,北京城成了紅燈的海洋。 可是,各省的請願代表見成立的內閣實際上是以皇族為主,便呼為「皇族內閣」,更加失望,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便留在北京繼續活動。 同志會中的湯化龍、譚延闓,蒲殿俊等,不斷運動,堅持翌年即開國會。載灃氣急敗壞,諭令:「若再留不走,即以目無皇上,叛國賣國論處,即行逮捕。」同時他又諭令各省督撫彈壓請願者。請願團仍不甘心,不顧身家性命,繼續留在北京活動。 在奉天,各界士紳民眾一萬餘人手持請開國會的旗幟,在省公署前伏地跪泣,要求明年召開國會,一連數天不願散去。省公署接到命令嚴詞訓斥,於是公署擬出《公告》,雲:「有極少數別有用心的險惡之徒,煽惑民眾鬧事,政府絕不能坐視不管,望工商士民各安本業,不為奸邪之徒利用……」之後,省政府派大批軍警圍住群眾,大有馬踏槍擊之勢,眾人見狀,為顧性命,漸漸散去。 各省都有類似的活動,也都受到政府類似的警告。 善耆又是一臉陰沉的回到府上。他的這種表情又被整日泡在他家中的貴賓兼保護人兼管家川島速浪看個一清二楚。 川島浪速正在指導憲玗練柔道,摔打了幾下以後,他停下來對十七格格憲玗道:「親王又有不順心的事,你還是過去吧。」 憲玗心領神會,跑出練功房,來到善耆的面前說道:「阿瑪,又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了。」說著摟著父親的脖子。 善耆已經不好意思和女兒擁抱了。因為女兒雖然只有十三歲多一點的年紀,但已玉乳挺拔,屁股圓隆。她比同齡的女孩子要早熟得多,正是一朵待開的蓓蕾。何況現在正是夏天,女兒又穿著緊身的練武服。 善耆道:「阿瑪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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