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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看來這鐵良被奕劻和袁世凱拉了過去,軍隊等於又回到了袁世凱的手上。」載濤道。

  「這如何是好?」載灃不知所措。

  良弼道:「鐵良是慶親王奕劻在太皇太后面前保舉的——這些天,人們都這麼說——鐵良是奕劻一手提拔的。如今鐵良傾向奕劻,也是必然。以我看來,這鐵良陸軍部尚書的職位必須換人。」

  載濤道:「既然鐵良為奕劻保舉提拔,若鐵良成了陸軍領袖,奕劻就不易對付了,袁世凱也就猶如又回到了軍隊——奕劻的靈魂已攥在袁世凱的手心裡,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

  第二天,載灃革去了鐵良陸軍尚書一職,他的職務由蔭昌接替。

  載澤在張家口聽到更換陸軍部尚書的消息,大吃一驚,急忙回到京師,見了載灃道:「是誰的主意撤掉了鐵良?」

  「是……是濤貝勒和……和良弼。」

  「胡鬧!這不正中袁世凱的下懷嗎?攝政王你想一想,現在鐵良對軍中的事物已很熟悉,特別是對北洋各鎮人員情況有了較詳細的瞭解,基本上能控制住北洋軍隊,他正是袁世凱的眼中釘肉中刺,你怎能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大家都……都說他是奕劻的人。」

  「糊塗!」

  「如今怎麼辦?鐵良已被換下。」載灃著急起來。

  「再重新任命他已不可能,這樣做朝廷的臉面有損,攝政王的威望有損。再說,你即使再任命他,他也不會再幹了,他恐怕已心灰意冷了。」

  果然不錯,載灃再任命鐵良為陸軍部協統、協理軍諮大臣時,鐵良託病在家,表示難以勝任。

  載澤又進言道:「既然攝政王已為淵驅魚,為叢驅雀,現在他內心有恨,不如把他遠遠地支開罷了。」

  於是載灃又下朝旨任命鐵良為江甯將軍,遠離京師。

  袁世凱和奕劻的心裡無比舒暢。心腹大患已除,二人都感到輕鬆了許多。

  袁世凱道:「多虧慶親王做得像,像極了。」

  「還是袁大人安排設計的好。如今這蔭昌對軍隊是個外行,對各鎮情況又不甚瞭解,帥不知將,將不知帥,好對付多了。」

  「聽說隆裕太后已下旨要在安定門內永康胡同極樂寺為小德張建宅,並撥了十萬兩銀子。這倒使我想起一件事來,既然太后能為她的太監建宅,為何就不能為她自己建宮呢?」袁世凱意味深長地看著奕劻。

  「這樣,載灃和隆格太后就會發生更大的衝突,而同時海軍的銀餉就落空了。」奕劻心領神會。

  當天,小德張又接到袁世凱的三萬兩白銀。

  袁世凱的管家說:「我家袁大人聽說大總管建房,手頭緊,特派小的送來這些銀子,以供急需,萬請大總管笑納,讓小的回去好交差。」

  「如此多謝袁大人了。」

  這一天,又是膳後。幾隻麻雀蜷在太后寢宮的屋簷下,小德張指著那幾個麻雀說:「老佛爺,這幾隻麻雀倒真會享福,竟在這裡做起窩來。」

  隆裕太后看了看道:「這裡的黃昏,好像比別的地方早。」

  「是啊,這長春宮是嫌矮了點,不怎麼敞亮。奴才以為,老佛爺另設一宮,以為閒居消遣,不是很好嗎?」

  「這合適嗎?」

  「老佛爺現在是太后,住的地方、遊的地方都不能太寒傖,不然有損國體。當初太皇太后老祖宗擴建頤和園,那是多大的派頭,多大的福氣啊!」

  隆裕處處想模仿慈禧,這句話正說到她心坎上。

  隆裕道:「你難道叫我建個園子不成?」

  「奴才服侍老佛爺是極心所能,奴才也想享受一番,這也是奴才的一點私心吧。奴才以為,不必建什麼大園子。這大內御花園左側有一片高地,不如就在那裡建個宮殿。到時候,奴才跟老佛爺在那裡享受,豈不很好?」

  說著,小德張眼波閃動,兩隻手伸進隆裕的袍內,揉摩著她乾癟的乳房。小德張的兩瓣玉唇抿著隆裕的耳眉,溫暖的氣息吹得隆裕大後全身穌癢。

  一會兒,小德張在隆裕太后的耳邊輕聲說道:「奴才聽說當年乾隆爺造過鏡室,那可是老爺子和妃嬪們玩的地方,那裡面四方上下都是鏡子,乾隆爺和妃嬪們仍擺著各種姿式,邊玩邊欣賞,好美的春光喲,好助興哪;奴才也聽說則天大帝建過闕台,和她的面首在裡面極盡享受。奴才為……為老佛爺盡了全身了,奴才也想享受一下呢?」

  雲收雨散。隆裕撫著小德張光滑的白白的肌膚,從頭到腳看了個遍,說道:「蘭德,我們也要造個鏡室嗎?那倒不好意思的。」

  「我們也造一個,造一個水晶宮。」

  二人絮絮叨叨,幾乎一夜。

  第二天,養心殿裡,小皇上已坐在龍椅上,載灃坐在旁邊扶著他,正在接見早朝的巨公親貴。此時,隆裕太后來到殿內,王公大臣們吃一驚,連忙跪下請安。

  載灃連忙道:「不知老祖宗駕……駕到,有……有何事。」

  隆裕大後坐定後,說道:「我想在後宮御花園的東面建個宮,特來向攝政王詢問並諭知王公大臣們知道的。」

  「這……這……行不得——」載灃道。

  「怎麼行不得。」隆裕厲聲道。

  「此時正缺軍……軍費,何況還有違祖制禮法。」

  奕劻道:「此事並不有違祖制禮法,當年太皇太后擴建頤和園是用了海軍軍費的,此事無人不知;既然太皇太后不算是有違祖制,現在老祖宗建宮、費點內帑,也不是逾矩。」

  載澤道:「老祖宗、攝政王,此事萬萬行不得,現在國家債臺高築,數省非旱即澇,災情嚴重,何況現在正是建軍時節,怎能動用國幫建宮設殿呢?更者太皇太后奉安剛畢,在宮中又建宮室,這不是有違祖制嗎?」

  大學士那桐道:「奴才以為,既是宮中內帑,是太后家事,完全應由太后做主,旁人也說不上話。」

  這一說,倒也是真的,這是太后家事,用的是內帑並不是國庫。

  載澤道:「即使是內帑,也還不妥,太皇太后服期未滿,奈何?」

  「你們還把我這個太后放在眼裡嗎?太皇太后屍骨未寒,你們就這樣對我!我花自己的錢你們還這樣阻來擋去,要是動一點國庫,說不準你們會對我怎樣。」

  隆裕大後撒起潑來,對著皇上說:「皇帝,你看他們都欺負額娘,你說,皇額娘要建個水晶宮,好不好,對不對?」

  小溥儀被嚇蒙了,急忙說:「皇額娘說的對,皇額娘說的對。」

  「皇帝都同意了,攝政王你說對不對?能不能建?」隆裕追問載灃。

  「這……這……」載灃明知她是胡鬧,一時語塞,拿不出話來回答她。

  奕劻道:「既然皇上已經答應,金口玉言,這是不能改的。」

  「此事斷不可行。」載澤道,「皇上沖齡,怎知此事該與不該?攝政王快拿主意。」

  「難道皇上和太后的話都可以不算數嗎?」奕劻道。

  「這……這……還是建吧。」載灃怕越鬧越大。

  「嗨——!」載澤長歎一聲,心道:「原來太皇太后選中他做監國攝政王就是為的他這種性格啊,他太好擺佈了。可惜大皇太后死得太早,她沒想到她死得那樣快,竟弄成現在這種樣子。

  於是隆裕太后破除禁忌,竟命工匠在御花園東的土埠上興築水殿,四周浚池,引玉泉山的水回繞殿上;窗櫺門戶,無不嵌用玻璃。隆裕太后自題匾額,叫作「靈沼軒」,俗稱為「水晶宮」。工程起了不久,太后說內空不夠,纏著攝政王撥出國帑,攝政王無奈如數撥出銀兩,水晶宮又造下去,越造越大,越造越奇,猶如一座吃錢的機器。

  這還不算,隆裕太后倒底覺得在太皇太后剛一奉安就動士建宮有點不妥,記念慈禧慈恩,特飭造大法船一隻,用紙紮成,長約十八丈有零,寬二丈,船上樓殿亭榭,陳設俱備,侍從篙工數十人,和常人一樣高低,都穿著真的衣服。船上設寶座,旁列太監、宮女及一切器用,身穿禮服的下跪官員,仿佛平日召見臣子的形狀。中懸一黃緞巨帆,上書「普渡中元」四個大字。船外圍繞無數紅道,內燃巨大的蠟燭。滿京師的人都稱為是巨制。中無節制,攝政王用皇帝名,致祭舟前。祭畢,將大法船運到東華門外,敬謹焚化。都城中的男女老幼,都集聚來這裡觀看,感歎為古今絕無僅有。只這一項報銷,高達五十萬金。再加上太后奉安所花奶子一百二十五萬兩有零,太后的水晶宮又是無底的吃錢深洞,載灃左支右絀,捉襟見肘,眼見的國庫中哪有分文剩下。

  不久,隆裕太后又提出讓那桐、徐世昌入軍機處,載灃與她爭執不下。最後仍是隆裕太后占了上風,為挽救局勢,載灃在軍機處又安插了自己的人——毓朗。但實際上奕劻和袁世凱完全控制了軍機處。

  載澤病倒了。載灃急忙去看他,載澤是載灃的頭腦。載灃來到載澤的床前,載澤雙目緊閉,連一句話也不說,頭也不轉一下,只是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大哥,我……我來了。」

  載澤終於說話,他說:「大哥為的是你,並不是為我個人打算。你怎麼連一次都不聽我的呢?弄到今天這種局面,怎麼收拾呀?」

  「事事都有太……太后在那裡主張,我我怎麼好處理。」

  「太后在國服期間修建宮殿,明顯有違祖制禮法。此時正在興建海軍,海陸軍所需巨大,況又外債高築,你怎能答應她呢?哪一條駁不倒她,你就是不說——你說怕鬧出事來,我看今後恐怕會真的出事,到那時你悔恨也來不及了。」

  「這這……都是我無能。我想問一下大哥,怎麼挽救局面?」

  「殺袁世凱!」

  「對!殺袁世凱!」恭親王溥偉此時恰好進來,說道:「所有的事情,明擺著袁世凱是主謀,若不殺他,後患無窮,後患無窮……」

  「這……」載灃又犯難起來。

  「你又『這』什麼?」載澤氣憤地說,「肅親王所言甚是,此事絕不可手軟。只要攝政王你朱筆寫下字據,恭親王為御前大臣,此事好處理——採用非常手段、確保無虞!」

  「我……我再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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