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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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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袁世凱心事重重地道:「據王爺剛才所講,瞿鴻禨可能對王爺有所不利,這應是目前首先要弄清楚的事。這個人肯定對你我不利。」 「我也是這樣想。我正在讓四格格到頤和園探聽此事。」 「肯定打聽不出來。王爺想,太后把她最信任的李蓮英都摒出了殿外,還有誰能知道他們的籌劃?」 二人都陷入了深思,鐘錶的秒針在嗒嗒地響著。 突然,袁世凱說道:「在下有一個一石三鳥之計。這事可要靠王爺家的格格了。」 於是,袁世凱便向奕劻說出了他的計劃。 聽完袁世凱的計謀,奕劻的心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心道:「這個袁世凱,連瞿家的小老婆的脾性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樣的人,可怕,太可怕了。」 袁世凱剛送走奕劻,徐世昌和段芝貴從裡屋出來。 袁世凱隨問徐世昌:「蔔五,我的安排可有什麼不妥嗎?」 「項城兄安排得很周到細密。有一點是要注意的,要充分考慮到西太后的心狠手毒。當年她對肅順,對慈安,對她的親生兒子同治,後來對珍妃和光緒帝,都是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在下認為,如今項城兄應在此儘量逗留,一來讓奕親王為實現我們的計劃有充分的時間和藉口;二來我們可以在此時帶一些禮物拜訪各國大使,待各國大使向西太后表態後,項城兄再進京;三是大帥要在這幾日內召集我北洋大小將校,訓導交待一番,而且要把這一消息有意無意地傳發出去,這樣,北洋軍皆在京畿重地,西太后不可能不有所忌憚。」 「蔔五考慮得甚是周祥。芝貴,你可急速傳我口令,讓各旗標統以上將校及各處局統領即日來總督府。」 「是。」段芝貴轉身拍他的電報去了。 「項城兄,在下有一言不得不講,講了有殺身之禍,不知大帥是有所安排還是考慮不周。」 袁世凱一怔,問:「我還有何事考慮不周?」 「仔細想想看。」 「是我自己的軍隊中的將校,還是軍隊真的被人奪走?」 「不是,大帥想,北洋軍為大帥一手經營,大小將校是大帥親自細心挑選的,又考察了這麼些年,這些人對大帥絕對忠心耿耿。其次,他們心中只知大帥不知有朝廷。可以斷言,日後朝廷肯定會派一些人滲透進來,但北洋軍早已自成一體系,朝廷命將不僅不能指揮得動,而且會增加各軍對朝廷的敵視。再說,各旗兵力大致相仿,無一旗有絕對優勢兼併其他各旗,也無一旗首領有統轄其他各旗的威望,所以即使大帥離軍,各旗心目中的領袖仍是大帥您呀,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禍從北洋軍出,從何說起?」 「那麼是太后?」 「在下已說過,太后忌各國干涉,又忌大帥手中的軍隊,她再毒辣,也不敢輕舉妄動,做出不測之事。」 「不會是奕劻吧?」 「哈哈——」徐世昌笑道,「此世間他仗著兩人,一為太后,另一個就是大帥您了。即使他做了攝政王,也要仰仗大帥許多年,待他把他的敵人一一排除乾淨時,就剩下大帥和他了,大帥可能已想過,到那時他有沒有縛雞之力,何況大帥您是一條龍。」 袁世凱急切地問道:「沒有誰能真正奪走我的軍隊,連西太后都不能把我怎樣,蔔五,我險從何來?——快講!」 「适才我在壁後聽奕劻之言,似乎太后確已身體欠安,大帥也對奕劻說過這樣的話,既然如此,大帥處境豈不非常兇險嗎?」 「這——蔔五,她即便不立載振,縱觀宗室,隨便何人,能與奕劻和我抗衡嗎?」 「大帥怎麼只想嗣君,不是有個現成的皇帝在嗎?」 「什麼——」袁世凱的頭「嗡」的一聲,眼前發黑,差一點栽下來。許久,他才恢復常態。是啊,若不是徐世昌提醒,他覺得他的腦袋真的要被割下來了。是啊,不是還有現成的皇上嗎!光緒帝不是還在嗎?只要太后崩逝,光緒帝自然主政,嗣君何用?有誰能和光緒帝抗衡,只要他振臂一呼,無論是朝廷內外的縉紳士大夫,還是工商士民百姓,就會雲集到他的旗幟之下。他袁世凱的軍隊再強大,也會淹沒在他的汪洋大海之中。 「怎麼得了!」袁世凱急切地說。「卜五有何良策,快快教我!」 「我只是想到他的威脅,確實沒有想出什麼好的辦法。」 袁世凱頓時如霜打的茄子,黑紫著臉一動不動。許久,嘴角流出縷縷血絲,心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其實這事很簡單,一包毒藥就能解決問題了!」 徐世昌見袁世凱露出這種表情,不禁駭異。於是說道:「若沒有什麼事,愚弟這就走了。」 袁世凱擦去嘴角的血絲道:「去各國公使館的事,就拜託你了。你最方便,管理京中警務,這也非常重要,告訴趙秉鈞,讓他諸事小心。」 「好吧,各國若有何要求,是否項城兄親自處理?」 「不要了,急迫關頭,你自己看著辦,只要不太離譜,答應他們就是。」 臨走,徐世昌道:「只是我們巡警部力量太小,不然現在也可起大的作用。」 「這件事就由趙秉鈞辦了。卜五兄以後有更重要的事。」 三、波譎雲詭 瞿鴻禨的六妾高小紅正在花園裡逗著鸚鵡,她三十左右的年紀,身體已經很胖。手指肉都都的,不過更顯得圓潤白膩,蠶豆花似的紋絡排列在手指的關節處;胳膊如藕節一樣,很豐腴,雪白雪白,白的閃眼;隨著手臂的起起落落,鼓鼓的乳房不停地晃動著,似乎要撐破衣衫,沖出來似的。她逗弄著鸚鵡,並不顯得很有興致,反而顯得極慵懶,銀盤似的臉面處處緊緊的,厚厚的嘴唇不停地噓噓著。 正在她百無聊賴之時,聽到婢女喊道:「六奶奶,有人來看你來了。」 「誰呀?」 話音剛落,隨著一陣腳步響,一個人早已到了跟前,高聲笑道:「喲,六夫人還真有閒情雅興,和花兒鳥兒說起話來了。」 「格格——,我的天神,你怎麼來了?」說著打著千兒。 「咱姊妹,誰跟誰——你把我忘了吧!自從上次給老佛爺一起遊園,有一個多月咱姊妹沒見面了。」 「格格怎麼這樣稱呼我呢,折煞我了,我可承受不起。」 「咱姊妹還會彼此,還講什麼禮節,滾他的吧!前年我第一次見你,咱姊妹不就很投緣嗎?——喲,你越發富態了。」 「是胖了。」 「是更豐滿了——咦呀,這胳膊像羊脂一樣,脖子像雪一樣。哎喲,見過你呀,我回去不敢照鏡子了。」說著捋了捋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看我這黃哩吧卿、瘦哩吧卿的。」 「格格太過自謙了,你這手臂多細嫩啊,又佩了這金鐲;您這脖子……脖子……哎呀,多光燦的項鍊,多閃眼的鑽石——脖子更好看了。」 「怎麼?你喜歡?嘿,下來你戴戴看。」四格格取下項鍊給高小紅戴上,立刻大呼起來,「哎呀——,太高貴了!小紅妹子呀,你生就的高貴氣質,戴著這項鍊,真像——真像英國女王那麼尊貴。」馬上她又撫著高小紅的脖子,道:「這項鍊掛在脖上,美死了!讓男人看見,愛死你了!」 高小紅像吃了蜜,頭扭來扭去,愜意極了。 「彆扭了,到屋子裡鏡子前去看看吧。」 來到穿衣鏡前,高小紅不由怔在那裡:光潔的脖子,如雪的胸脯,和璀璨的珍珠輝映,特別是那光燦燦的鑽石,正好撫貼在她深深的乳溝裡,使她更顯得嫵媚、高貴。 「我要是有這掛項鍊多好呀!」她想。 「怎麼,不想還給姐姐了呀!」 「怎麼能?」說著小紅還是目不轉睛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你這情形,我真想送給你,可是——」 「在哪裡買的?多少銀子?」 「嘿嘿……,真想要,若不是……我就送給你了。」 「若不是什麼?」 「其實,這也是別人送給我的。」 「誰?」 「情人——」 「什麼?你、你有情人?」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看來,你就像那鸚鵡一樣,整日生活在籠子裡,從沒有去過外面,什麼也沒見過。」 「是啊——」高小紅長歎一聲。這時她從鏡子前轉過身來,眼睛閃著光彩。「『情人』到底是怎樣的?」 「就是丈夫以外和丈夫差不多的男人。」 「可了不得!」 「有什麼了不得?武則天皇后沒有情人?咱……咱老佛爺沒有情人?這有什麼?我還不止一個呢,像你呀,守著個乾巴老頭子,活受罪。」 「送你這項鍊的情人是哪個府上的?」 「是洋人。」 「什麼?」高小紅的嘴巴張開,好久才合上。 「洋人更能讓人快活。」她貼近小紅的耳朵說。「可雄壯啦,我每次呀,總能丟兩次!總感到這做女人,沒白活!」 「咱就是這受罪的命。誰叫父母親都被罷了官呢?不然誰嫁給老頭做妾。」 她並沒有說出她曾有兩年做過樂妓。 「怎麼,你還沒真正做過一次女人?」 「老頭子倒最熱乎我,對我百依百順。可他就是不行呀!他越是對我熱乎,討好,就越是不行,越讓人難受。」 「既然對你百依百順,妹妹,你這麼喜歡這項鍊,倒不如買一掛。」 高小紅眼睛一亮:「我正要托格格給我買一掛呢。」 「托什麼,一塊去。」 「行嗎?」 「和我一塊去,還有什麼不行的?」 是的,哪一個不知道四格格是西太后最寵愛的女人,就是「老頭子」問起,提起四格格,他也一定是同意且歡喜的。 「那就去吧。」高小紅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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