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宣統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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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佛爺,我……我……我見一個人突然站在我面前,咧著嘴對著我笑,滿臉的胡茬就像鋼針一樣。」 「真的見鬼了,胡說八道。這裡哪有長鬍子的人?」太后怒道。 「我親眼看見的呀!」 「蓮英,你看這是怎麼回事?」太后道。 李蓮英回道:「我看這小丫頭的神情,不像說假話。」 「搜。」太后命令道。 慈禧太后在李蓮英的攙扶下,走出寢宮,親自指揮太監們把頤和園翻個底朝天。 可是他們連個人影也沒發現。 「這女孩子真是見著鬼了,要不就是做夢。」慈禧在太監們的攙扶下回到了寢宮。可剛要落座,她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床上分明有一個紙條,她抖抖索索地拿起來,見那上面寫著:「你的宮女並沒有見到鬼,也不是胡說八道。我一個人比你所有的太監的本領合起來都大,所以不要找我了,見著我也沒用,你的生命在我的手掌心裡。」 慈禧把紙條遞給李蓮英,李蓮英覷了一眼,驚慌的道:「他的本領也太大了,剛才我們說的話他全聽到了,他就在外面,說不定現在他就在……在門口或窗下……」 「啪。」 李蓮英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匕首挾著一陣風,插在了慈禧軟榻的扶手上,匕首上穿著一個紙條,李蓮英把它取下來,看了一下,又遞給了慈禧,慈禧見紙條上寫道:「我不相信真的有那麼個人願意和你每時每刻都在一起,我不相信你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的生命在我的掌握之中。」 慈禧驚恐無比,臉被嚇得灰黑。她看了一下其他的人,個個都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觸,卻低著頭。 太后道:「蓮英啊,我們就睡在一處吧。」 「奴才心裡只有老佛爺,就是老佛爺趕奴才走奴才也不走。」 李蓮英給老太后解衣寬帶,把她擁在懷中,宮女們把衾被蓋在他們身上,拽嚴實了,放了帳子,退了出去。 老太后躺在李蓮英的懷裡,像一個老綿羊躺在一個坡彎裡曬太陽,很安詳。幾天來的悲傷、惆悵、擔心、驚恐,似乎已煙消雲散。許久,老太后喃喃地道:「你真的成了我的老公了,這大清的天下,我們倆一起看著吧。」 李蓮英熱血沸騰,把太后緊緊地摟在懷裡,一張麻臉上掛著淚水,在太后的頭髮上摩挲著,也喃喃地道:「老佛爺,你是奴才一生中最親最親的人,奴才為你才活著,奴才是老佛爺的人,是老佛爺的人呀!」 慶親王爵是嘉慶帝賜給其愛弟永璘的,奕劻承襲了這個爵位。 慶親王府本是乾隆權臣和珅的宅第,和珅被嘉慶帝賜死後,其宅第歸永璘所有,它座落在定安門外定府大街。奕劻時,又大興土木進行了擴建,府第中的房屋、廳堂至上千間。另有承澤園、泄水湖、苦水井等花園。京城外鋪店不計,僅京城內就有幾十所鋪房。散在各地的田莊達六萬多畝。 奕劻坐在契約齋內,女兒四格格就立在旁近。 「老佛爺真的顯出嫌煩?」 「依女兒的眼力,確是如此。」 奕劻相信他女兒的眼力。多少年來,他看定了,大清國就是慈禧,慈禧就是大清國,只要能討得慈禧的賞識與歡心,就能飛黃騰達。所以他總是在巴結著慈禧。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帶四格格見了太后,而精明乖巧的四格格沒有喪失機會,初次見面就討得了太后的極大歡心。後來,太后把四格格許給了榮祿的九兒子。多少年了,四格格幾乎天天都在陪伴著太后,這雖然對婚後的四格格是種折磨,但是對於奕劻是求之不得的。奕劻認為,雖然在簽訂《辛醜條約》時為保護慈禧立了大功,但是他的步步高升最主要的還是由於四格格。如果沒有四格格,他怎能對慈禧的心理、她的好惡知道得那樣清楚?現在,既然四格格感受到了厭惡,看樣子,勢態真的有點嚴重了。奕劻不由地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轉著圈子。好長時間,才憋出一句:「怎麼載振還沒來!」 「報——」 「快進。」奕劻道。 總管帶進一個人,那人進門便跪倒在地上。 「怎麼不是載振。」奕劻跺著腳道。 總管很詫異,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事,他還是不慌不忙地說:「王爺,這位可是天津衛有名的才子,今兒個專來孝敬王爺您老人家的。」 「給王爺請安。奴才日思夜想,渴求仰瞻王爺恩顏,今日總算慰了小的一番心願。」 來人膝行到奕劻面前,雙手捧著一個紅紙封。 奕劻習慣地伸手接過,道:「下去吧。」 總管和來人剛出屋,奕劻翻看紅紙封的背面,上面寫道: 海關稅官 「哼,這種肥缺能隨意到手?胃口真大!」說著,麻利地撕開紙封,銀票的數字首先跳入眼裡:八萬兩。 「這還差不多。」 不過這八萬兩的銀票似乎還不能沖淡他的焦急:「載振怎麼還不來!」 身為御前大臣、農工商部尚書的載振剛從吉林按查事務回家,警務尚書徐世昌就到府科見。 載振把徐世昌迎到客廳道:「你我一同到吉林,一路上日日一起,感情融洽萬分,無話不談;剛一到京,又枉車騎來府,莫非有什麼話在路上不好說嗎?」 徐世昌道:「在下正是由於覺得與貝子爺相處十分融洽,故不避叨擾,一到京便來求見。另外,也是受人所托,有一封信欲親自交于貝子爺。」說著遞上一個錦包和一封信。 載振解下錦包,見是一個紅漆的匣子,打開匣子,不由眼前一亮:裡面是十顆光燦奪目的大珍珠! 「這種珠子,多年來已經很少見到了。」 「是啊,南海的珍珠已很難得了,何況這麼大的,即使在乾嘉,也是至寶。」徐世昌和道。 載振貝子打開信封,見信上寫道:「段芝貴再拜奉尚書貝子殿下:聞殿下奉旨赴吉林督辦農工商兼學務,小人即前往拜謁,惜失之交臂。但小人素慕大人,渴求拜瞻,故隨殿下車騎至京。特奉薄禮,萬請笑納。並在飯莊聊備菲酌,恭請殿下大人光臨。段芝貴叩首再拜。」 載振道:「這段芝貴不是袁總督帳中的督操提調、現正侯補道員的段將軍嗎?」 徐世昌回答道:「正是,沒想到貝子老爺對他竟這樣熟悉。」 「親王府與袁總督一向交厚,他家的事,哪有不曉之理?」 於是,載振乘轎前往赴宴。 段芝貴早被小廝告知在飯莊門口迎接。見載振的轎子來了,忙跪在轎前道:「小人三生有幸,能請得貝子爺殿下屈尊光臨。」 徐世昌扶載振走出轎子。載振扶起段芝貴道:「段將軍怎能行此大禮!」 段芝貴起身,又道:「久仰貝子爺。」於是扶他進了飯莊。 二人進得廳堂,見地上鋪著波斯地毯,電燈放射出五彩的光芒。對門是一座一人多高的大鐘,壁上掛著西洋人體油畫。屋子的正中擺著橢圓形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紅玫瑰、鬱金香和康乃馨,再看周圍擺了許多熱帶的樹木和蘇州盆景。 載振道:「這使我又到了西洋。」 段芝貴道:「這個廳就叫『巴黎廳』。小人想,貝子爺殿下曾到過法、比、美、日等國訪問,又參加過英皇加冕典禮,故此,小人專門購得西洋名畫,專為殿下佈置了這個廳。」 載振轉了一圈,道:「還是西洋的電燈好,這畫能看得真切。果然幅幅都是瑰寶。」 段芝貴道:「若貝子爺喜歡,小人就敬奉您老了。」 「確是價值連城,嘖……嘖……」 三人落座,擺上珍肴。載振道:「我在西洋出使時,人們都稱我為『部長』亦成『殿下』。回到國內,稱我作殿下的,好像就你一人。」 段芝貴起身行禮道:「貝子爺這樣說,讓小人驚恐得很,難道殿下看不起小人不成?——無論如何,小人心裡只有殿下,今後願在殿下的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小人出身武備,當年曾在陸軍中主持操務,也頗有些威望,殿下著有用得著小人的,小人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我豈不知將軍之才威,袁總督手下,哪個不是精兵強將!我大清朝廷,就靠你們扶持哪。」 「父督時常教導孩子要為大清出力,特別囑託對慶親王及貝子爺要忠心耿耿,我雖不才,願自薦于貝子殿下帳下。」 「什麼?你稱袁總督為父親?」載振道。 徐世昌道:「袁公早收芝貴為義子了。」 「如此就更是一家人了。」 徐世昌和段芝貴奉袁世凱之命而來,他們以為,今後的皇上有可能就是載振。且不說奕劻是西太后最寵的紅人,是首席軍機;單是這載振,太后偏選他出使各國,明顯地是讓他歷練歷練,同時讓他和各國建立良好的關係,希冀以後各國能給他以支持。現在又讓他做了御前大臣,特別是農工商部尚書的顯職,很明顯,儲君的位子,西太后有點屬意於他。現在若能和他拉上關係,前途無量。即便載振不能做皇帝,憑其父親是當朝第一權臣,他本人又是少年顯貴,徐世昌、段芝貴也應極盡巴結之能事。 載振想,我阿瑪與袁世凱早就謀劃立我為儲君,看老佛爺的心思,對我也有九分了。我若要做皇上,也要在朝廷內外多結交一些人才是,我要慢慢地織成一張網。現在段芝貴做著陸軍管營又補了道員,既軍又政,正是我要結交的。 喝了幾杯後,載振道:「不知芝貴將軍有何打算。」 段芝貴道:「別無他意,只想瞻仰恩容,表明我的赤子之心。」 又喝了幾杯,載振眯眼瞧著身邊的幾個使女,似有不以為然之意。段芝貴看的真切,便「啪啪」拍了兩下手。廳堂盡頭的紅幔徐徐拉開,一曲琵琶如風人竹篁,颯然而來,隨即又如泉流石上,沁人心脾。 載振拍手贊道:「樂天之琵琶女,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段將軍乃軍旅中人,沒有召妓侑酒的風氣呢。」 段芝貴道:「小人請的可是楊翠喜呀!」 載振霍地站起來:「她就是名妓楊翠喜!難怪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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