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辛棄疾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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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優秀的詞作如泉水一樣汩汩而出,辛棄疾門下的弟子都為老師的才思敏捷,詞氣恢宏傾倒不已,有一名叫范開的學生提出刊刻辛稼軒詞,辛棄疾欣然應允,派範開帶領三四師弟著手此事。1188年初,《稼軒詞甲集》編刊完成。從前每首辛詞成,均會很快傳佈出去,膾炙于士林之口,現在詞集問世更叫眾人大飽眼福。 可以說辛棄疾這段時期的繁富作品,不但替他奠定了詞人的地位,且在正宗詞家的「風情婉變」和「剪紅刻翠」作風以外正式「別立一家」,使詞作也能發出「黃鐘大呂」之巨聲。 詞集便這樣流布開去,向後代千百年浸潤過去。 辛棄疾沒有能改變當時的社會現實,沒有能讓人們把他當作英雄來認可,卻輕而易舉地重辟出文壇新氣象,成為了詞家舉足輕重的領袖人物。 帶湖的冬季比起別處要溫馨許多,前不久才落了些小雪,積在樓角田畦裡還不曾化開。湖面薄薄地結了一層冰,有如蟬翼般,仍看得見下面輕晃的水波。 太陽籠在淡雲中,即將墜落下去,卻有些懶懶地不願離開的樣子,射出柔和金黃的光芒像霧一樣漫延著。 辛棄疾面容有些蒼白,他剛剛從一場大病中恢復過來,但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恬淡安詳,他身旁坐著一名中年男子,兩人在集山樓上吃酒賞雪。 這男子名叫陳亮,字同甫,是辛棄疾任大理少卿時認識的,此人慷慨任俠,氣節高亢,與辛棄疾甚為相投,一見如故,結為知己。 陳亮是當時一批浙東學人當中的後起者。這批學人在研治學問上明確標榜一點:就是無論經史百家、禮樂兵刑、典章制度,以至輿地邊疆、水利農田等都「通其委曲,以求見諸事功」,也就是說各類學問都要精通並且有所應用,而不是空談性理。這是對宋代「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的風氣進行的矯正與變革。陳亮是其中比較激烈的一個,他直接提出反對只講「王化」道德,不求理財用兵等實際學問的現實現象,他高聲向社會向朝廷呐喊著他的治學治世宗旨:義利雙行,王霸並用。 1178年,他曾向皇帝呈獻奏章,以求授官,文中主張遷都建康,勵志復仇,奏章中他厲聲斥責了當代儒生官僚的無能,認為該暫息心性之論,力圖富國強兵。然而他憤激自傲的辭藻使孝宗皇帝大為反感,根本就不願理睬他文中的寶貴建議。後來他又連上數道奏章,卻始終不被重視,陳亮便不得不離杭回鄉。 由於陳亮性格躁進偏激,又屢試不中,被鄉里人視為顛狂,到1184年更被告發有「置毒害人」的罪行,遭受逮捕關入牢獄近百天才得開釋。 辛棄疾宦遊各地,雖惦念這位至交,卻始終不得聚會,當他聽說陳亮的不幸遭遇後,曾「賦壯詞以寄之,加以安慰和鼓勵」,詞名《破陣子》: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生活上的困頓,思想上的苦悶,也都使陳亮時常想念到志同道合的辛棄疾,時常打算跑到信州去向辛棄疾痛快地傾吐一番,聊事排遣。然而由於人事牽就,總不得如願以償。直到1788年的冬季,他才終於來到了辛棄疾居住的上繞。 陳亮初到時,辛棄疾正住在與上繞接境的鉛山縣,他在這裡的期思渡新建了一所新居。 兩人見面,便頓覺光陰之速,人已非舊。陳亮將一番抑鬱難解的情懷迫不及待地講述給辛棄疾,辛棄疾邊聽邊點頭,那耐心和慈愛的表情使陳亮大覺安慰之際又有幾分陌生感。 休息一二日,辛棄疾先帶陳亮來到自己帶湖的舊居,讓朋友賞賞四處風景,也抒解一下鬱悶之情。 「亮生來不合其時呵,屢遭困蹇而不能得遇朝廷,有時真欲就此罷休,然而大丈夫一世總得有所樹立吧! 最上當樹立德性,但碌碌我輩哪敢企此聖業,其次便該樹立功業,確實地改造乾坤,使名留青史,這個在我輩能力之內,無論怎樣困難也要竭力一拼才對,哪裡能像那堆只知讀書作文的傢伙,惟作空虛之論卻對國家社稷一無用處!可是,上天不助逆水上行之人,亮雖懷抱大志,也只能夠起浮於文字筆墨之間,怕最終以此等瑣屑無益之事終結一生呢!」陳亮喝多了話也滔滔不絕起來,邊說眉頭邊緊擰著。 辛棄疾心中有些為陳亮傷心,又有些自傷,但人總得想法排解不舒心的情緒啊,辛棄疾想起灰衣僧人的話,突然一笑,而後長歎一聲道:「同甫,有許多事情難如人意,不能事事圓滿呢,可是自己心裡面要盡力放鬆,不要以此為計,否則豈不終生無樂,只有痛苦?!」 陳亮盯著遠處,聲音澀澀的:「不管怎樣,幼安兄你已算功成名就,可我呢?到現在還是一介平民,一個老百姓而已啊!」 辛棄疾緘口沉默起來,是啊,真正難以突破的還是名利一關,只是各自實現名利的手段不同罷了,大志者不屑卑微苟且之技,欲以大事業得立功名,卻引得無窮苦惱,要解談何容易?! 在帶湖之後,辛棄疾和陳亮前往贛閩交界處的紫溪,此時,朱熹正在武夷山閒居,陳亮從浙東出發前就寫信給朱熹約他前來相會,然而二人等了一天朱熹也沒有來赴約,只得怏怏而返,猜測著朱熹是否外遊未歸,沒有見到朋友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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