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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對呀!這麼一掛鉤,大小官吏誰也不敢玩忽職守了,大新以農業立國,朝廷內外都來關心農業。還怕國家不富強嗎?你說說,予這一招高是不高?妙是不妙?」

  唐尊搖搖頭:「我的皇上哎!您想啊,各州各郡的官吏們一聽說自己個兒的俸祿跟收成掛鉤,就得有虛報成績的,都想著把百分比提高點兒嘛!虛報出來那塊兒,賦稅可不虛,得照報的數兒收,就免不了讓老百姓砸鍋賣鐵、勒褲腰帶,這還能有好兒嗎?再一說,這套制度也忒高深,操作起來難度太大,不瞞您說,自打您公佈了吏祿制度,就沒怎麼真正實行過!倒是聽說有的郡縣長官借這機會大肆貪污受賄,家裡攢下上千斤黃金呢!」

  見王莽很不高興,唐尊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趕緊轉彎兒:「當然嘍,您這經是好經,就是讓和尚給念歪了,所以老臣認為,要扭轉眼前的局勢,就得搞一場懲治貪污的運動,整一整那些個貪官污吏,維護大新官吏隊伍的高度純潔,要讓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向您學習,兩袖清風,一塵不染!」

  王莽這才見了點兒笑容:「嗯,這麼說還有點道理,予這就下一道詔書,從始建國二年(公元10年)匈奴擾亂中原開始,所有軍官、邊境官吏大夫以上靠牟取非法利益發家致富的,全都徹底清查,沒收他們家裡所有財產的百分之八十,用來充當邊防開支!你負責這件事,要穩、准、狠地打擊這幫發國難財的傢伙!可以動員軍官告發他們的將領,奴婢告發他們的主人,聲勢要造大一點,處理要果斷一點,要讓貪官污吏怕了為止!」

  「臣謹遵聖命!」

  唐尊高高興興領了聖旨,算是有了任務。

  可剩下的那幾位,就真沒什麼好主意可出了,憋了一腦門子汗,也別說,總算讓他們想出了幾條歪招。

  「皇上,您這程子操勞國事太過辛苦,人有點兒脫相,臣斗膽建議,趕明兒您再在公眾場合露面,得用雲母屏面擋上點兒,別讓下面的人隨隨便便瞧見您的廬山真面目。」

  王莽不解:「這是為什麼?予長得並不寒磣哪,幹嘛要擋上臉面?」

  「您是不知道哇!反正這兒也沒外人,臣就告訴您吧!有個在黃門等候任用的小子,據說懂點兒醫術,捎帶著會看看相。這小子見過您幾回,也就是遠遠地那麼一掃罷了,可他完了就出去吹牛,說他怎麼怎麼受您賞識,很榮幸地被您親自接見等等。聽的人不信,就問他,你說你被皇上親自接見,皇上的相貌如何你記得上來嗎?那小子就說,皇上,臣這可是斗膽啦,那小子說的話可是殺頭之罪,要不臣就別說了吧?」

  王莽倒叫他給勾上癮了:「說吧說吧,不礙的,那待詔黃門的到底是怎麼誇耀予的光輝形象?是不是高大魁梧、神采奕奕?再不就是不怒而威、龍行虎步?」

  「哪兒啊!那小子說,您眼珠子有點兒往外努,象只貓頭鷹,嘴巴太大,這叫虎吻,這程子您不是嗓子有點兒啞嘛,他說您這叫豺狼之聲!他還借題發揮,說您這相貌,是虎狼之相,能夠吃人,將來也會被別人吃掉……」

  沒等他說完,王莽就翻兒了:「放肆!那小子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於品頭論足!你就這麼由著他胡說八道?十一公你就這麼當的?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維護天子的威信?」

  「您別著急呀!臣聽說這事,沒敢耽擱,當時就把小子給逮起來了……」

  「處死!立即處死!」

  「是是,臣這就去辦!」

  「等等,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雲母屏面,看來挺有必要,雖說予相貌堂堂,不怕別人看,可當皇上的,是得保持點兒神秘感,才能讓下面的人敬畏不是?」

  「您聖明!雲母屏面,臣早就為您預備好了,有點兒象扇子,是用俗稱千層紙的雲母作成的,用上它,您瞅得見別人,別人瞅不清楚您!要不臣這就給您去取去?」

  「好好好!忠心可嘉,忠心可嘉!你這就出宮,先殺那小子,後取雲母屏面,從明天起,於就用它遮掩龍顏!」

  這位也算過了關了。

  下一位提的建議更有限:「皇上,您不是打了個黃梁子,夢見長樂宮銅人起立嗎?其實銅人不要緊,要緊的是它們胸口那幾個字兒,什麼『皇帝初兼天下』,這銅人是廢漢遺物,皇帝,說的是劉邦啊!臣有個主意,您那,派幾個銅匠,帶上錘子鑿子,上長樂宮,一來,把那幾個字給鑿了去,省得您瞅著堵心,二來,捎帶著把銅人的腳丫子都給它砸扁嘍,沒腳看它們還怎麼走動!」

  「好好好,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受這位啟發,又有高招損招餿主意層出不窮:「皇上,廢漢杜陵不是鬧邪嗎,那是劉邦陰魂不散的緣故,您哪,派上一隊虎賁勇士,到劉邦的高廟裡去,二話甭說,拔劍就砍,讓他的陰魂沒處安身,給窗戶、門全都給砍破砍壞,凍也凍死他!再用桃木熬成湯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牆上潑!那玩意兒,驅鬼避邪最靈了!臨完了,您再派輕車校尉住在高帝廟裡,派北軍中壘校尉住在高帝寢廟裡,起個震懾作用,劉邦就說厲害,畢竟是個糟老頭子,哪兒就鬥得過年輕力壯的兩員大將?這兩人住進去一也別客氣,廟裡吃廟里拉,最好三個月別洗澡,就算萬一鬥不過劉邦,薰也把他薰暈嘍!還有,廢漢不是火德嗎,火德服色崇尚紅色兒啊,您下道詔命,讓卑賤的下級官吏一律穿紅色兒的制服,從今往後讓火德給咱大新打下手,臊死他!」

  「好好好!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幾位全獻完了對策,也全都得到了「忠心可嘉」的口頭嘉獎,唯獨嘉新公國師劉歆一言不發。

  王莽當然不會忘了他,這是大新的智囊,這種場合怎麼能沒有他的高招!

  可他似乎根本沒走腦子,沖著牆直愣神兒。

  王莽想起來了:「穎叔,予知道挺難為你的,不管怎麼說,你總是漢高皇帝的血脈,血濃於水嘛,算了,你就不用出什麼主意了,免得心裡不痛快,怕對不起祖宗……」

  劉歆回過神兒來:「皇上,您誤會了!臣劉秀並不是在為祖宗難過,雖說廢漢高廟遭此劫難,作後代的總不能夠無動於衷,但是跟大新江山比起來,哪頭輕哪頭沉劉秀還掂得出來!臣之所以半天沒出聲兒,其實是在琢磨一件大事,一件關係大新江山千秋萬代的頭等大事!」

  王莽喜出望外:「予說呢!穎叔通達,哪能那麼小家子氣!快說,你琢磨的頭等大事是什麼?」

  劉歆不慌不忙:「皇上,咱大新要想長治久安,順應天命,就得重新制訂曆法!」

  另外那十公一聽,堂堂國師就出了這麼個主意呀,比我們也高不到哪兒去,紛紛質疑:「曆法?開國之初咱就弄好了呀,後來又修訂過幾次,以十二月為歲首,以雞鳴時分為一日之初,以戊子日代替甲子日為六十天的開始,都改了一溜夠了,怎麼還要改?」

  劉歆微然一笑:「那種改法,目光太短淺,劉秀說的,是制訂一部管它三萬六千年的大曆法,有了這部大曆法,盜賊自然平滅,國祚自然長久,這不是頭等大事嗎?」

  那幾位還有點兒不太明白:「曆法有那麼重要?」

  劉歆費勁解釋:「天運有常,常者,時也,時者,曆也,故古聖帝明君,可無高閣瓊宇,可無美姬妖娃,不可一日無曆法,以順天運也,跟你們說不明白,你們問皇上去!」

  王莽頻頻頜首:「國師說的很有道理!曆法是什麼?是天時、人事結合的產物!一部好的曆法,可以根據天象預測出人間的吉凶禍福,哪天不宜動土,哪天最好別出門兒,哪天娶媳婦兒能得大胖小子,那上頭都推拿得准準兒的!想當初,首造曆法,命南正『重』司天,火正『黎』司地。三苗作亂,廢了這兩個掌管曆法的職務,弄得閏年也算不對了,正月也找不准了,老百姓過日子都沒個依據。到了堯帝,重新把『重』、『黎』的後人找來,讓他們根據日月星辰的運行,找出天時的規律來,教給老百姓。當時定的一年是三百六十六天,用閏月來決定季和年的劃分,這部曆法是不錯的啦,據說當時朝政因此而蓬勃興盛,百業因此而事無不成。堯帝禪位給予的皇始祖考舜帝,不光傳了天下的統轄權,也傳了這部寶貝曆法,他說:『舜哪!天的歷數到了你的手上啦!』舜帝后來又傳給大禹,一代一代,一直傳到周武王。到了春秋年間,史官把曆法給弄丟了,這才有了天下的刀兵紛擾。秦始皇兼併天下,沒空去細推曆法,就定了十月為正月,因為他是水德。結果怎麼樣?二世而亡!曆法這東西忒要緊啦!國師的建議十分必要,予決定,讓太史推算三萬六千年的大曆,把哪年哪月,最好是哪天的禍福吉凶都寫清楚嘍,咱們按照天意去辦事,甭說盜賊不再成為問題,就是匈奴什麼的,也都得乖乖地交出牛羊土地臣服大新!這事兒要抓緊,前線的軍情可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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