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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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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別不是什麼腦黃金、生長靈之類的玩藝兒吧?我告訴你,那些東西可不能用,誰知道是真是假,有沒有毒副作用?」 「您放心!別說腦黃金、生長靈了,就是肥田粉咱也不用!咱得動真格的,讓幼主見見真章!」 「見真章?怎麼個見法?」 王莽詭秘一笑:「太后,您是過來人,侄臣我也不瞞您了,侄臣想,不經『人事』,難以成人,應當讓幼主經經『人啊』!」 王政君老臉一紅。她當然懂得王莽說的「人事」是指什麼,但她有顧慮,畢竟劉衎今年才剛一十二歲,這麼早就讓他經歷那種事情,會不會于健康有礙? 王莽看出太后的遲疑,他打算從國家大事的角度闡述自己的道理:「太后,侄臣自幼諳習周禮,您放心,臣不會讓細主去幹那些禮法所不容之事的!所謂「經人事』就是要為皇上選一位皇后!剛才侄臣所說,只是一條理由,還有一條理由更為重要,所以巨才斗膽提出為年僅一十二歲的幼主選立皇后的建議!」 王政君這時來了興致,她很想聽聽究竟是什麼理由促使王莽提出這條建議的,十二歲的孩子,講句不客氣的話,連毛兒都沒長齊呢,給他娶媳婦,這不是笑話嗎? 王莽一副嚴肅凝重的神態:「太后,歷史的教訓值得注意!臣仔細研究了咱大漢孝成、孝哀這幾世國家不安定的原因,除了我以前說過的之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由於沒有出自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婚配也不正當!您想想,孝成皇帝微行出宮,弄了個專門啄皇孫的趙飛燕來當皇后,一直到孝成皇帝大行賓天,也沒留下一絲一毫龍脈!孝哀皇帝更好,本來宮裡有個表姑輩的女人來做皇后就夠悲慘的了,還節外生枝冒出來個小白臉董賢爭寵邀愛,弄得孝哀皇帝幹使勁不出成果,倒惹下一身毛病!咱們可不能讓當今皇上重蹈覆轍!十二歲,早是早了點兒,可這也算是『超前意識』嘛!早點兒選立一位貌美德全的皇后,再把後宮給配齊了,讓皇上在這麼一種氣氛中感受感受,不但能促使他早日成熟起來,說不定,還可以為大漢早點兒留下正統的接班人呢!皇嗣有了。還愁國家不安定嗎?」 王莽施展生花妙舌,終於把王太后的心眼兒給說活動了:「照這麼說,是應該考慮早早著手為皇上選立皇后了。這主意是你出的,想必你已有深思熟慮的方案在胸,就別悶著啦,說出來朕也聽聽!」 「您聖明!方案呢,還只能說是個粗框架,這件事終歸算是百年大計,有很多細節有待進一步商榷。不過,原則倒是大概齊有了,一,根據並應用《五經》的理論,指導這次選後配妃工作,二,要制定婚配禮儀,讓這項工作自始至終有章可循,並為今後的類似行動提供藍本,三,皇后和妃子的人選。要根紅苗正,出身要高貴,最好在商王、周王的後代和周公、孔子的後代以及在長安的列侯正妻所生的女兒中遴選……」 王莽絮絮叨叨白話了一大篇,王政君終於點頭贊成,讓王莽組織得力人手去辦理為十二歲的小皇上劉衎選後配妃的「國家頭等大事」。 這事兒聽起來有點兒荒唐,但在當時,大傢伙兒可全是拿它當作定國安邦的正事兒來辦的。王莽的筆桿子、典章專家劉歆,正擔任著光祿大夫的職務,一聽說有這麼要緊的事情,飯都顧不上吃,就跑來向王莽請命:「安漢公!這麼大的事,這麼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怎麼能沒有我劉秀的份兒?」 王莽見劉歆急吃白咧的樣子.有心要逗逗他,畢竟政務太枯燥,偶爾輕鬆一下,幽它一默也能調劑一下精神嘛:「穎叔兄,您打算毛遂自薦?也成,您得把這一部髯口去嘍,再抹點兒胭脂搽點兒粉,還得學會扭著腰走道兒、捏著鼻子說話……」 「巨君公又拿劉秀我汗涮不是?別說我這個半老頭子沒戲,就是我的女兒劉音,這陣子也剛長牙,哪有參賽資格?」 劉歆是個文人,誠實得可以,當真跟王莽費勁地解釋著,唾沫星子噴了一屋。 王莽拍拍劉歆的肩膀。 「好了好了,穎叔兄!莽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想為這點事出點兒力,對吧?」 「就是就是!當初在黃門郎舍裡,咱們不是說好了嘛,咱們哥兒倆。不管准當權執政,另一個就要拔刀相助,同聲共氣!巨君問太后提的建議,我們都聽說了,我想,這麼一件利國利民的事兒,我劉秀說什麼也得參與參與,這才叫哥們兒嘛!是就在京城裡頭選,還是上外地出差去,您就吩咐吧!我劉秀打起背包就出發!」 王莽略一思索:「那些個活兒,讓他們幹去!莽打算委託穎叔兄幹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咱們這次選後配妃,挑選名門閨秀,倒還在其次。關鍵在於要制定一套有關婚配的禮儀制度,不光是皇上的大婚,就是王公列侯之間的嫁娶,也要嚴格地按這套制度來!這才是真正的百年大計呢!穎叔兄,咱大漢朝中,數你學識淵博,上通古,下明今,這個任務交給你,是再合適不過了!」 劉歆使勁兒點頭:「沒錯!知我者,巨君也!您放心,我要不把這事兒弄得丁是丁、卯是卯、鹽歸鹽、醋歸醋,算我白念這麼些年書,算我是棒槌!」 劉歆回去苦思冥想、搜墳據典,終於弄出洋洋灑灑的一套婚配禮儀來。而其他大臣也不甘落後,後妃的候選名單一份一份排著隊經安漢公的辦公室裡送,沒幾天工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莽不敢怠慢,夜以繼日審閱各部報上來的候選名冊,看著看著,他看出問題了:「怎麼各部呈上來的名冊裡,都把我王莽的女兒列在第一?還列了不少王氏族中之女?這可不大對路!我提這個建議,可不是沖著我的女兒去的,這麼一來,天下人不就該背地裡罵我王莽假公濟私了嗎?不成,得跟太后彙報彙報!」 王太后倚坐在軟榻上,聽內侍朗讀王莽的奏章:「臣王莽自己既無德行,女兒材質又很低下,怎能與眾女一道參加選後?請大後明確詔示有關部門,不要再把臣女列入候選名單……」 王太后一擺手:「不必念了!安漢公這是在避嫌。不過,他的考慮有道理,王氏家族的女兒,是我的娘家人,理應排除在外。念在安漢公一片誠意,就照他的意思辦吧!」 王太后的詔書一下,漢宮內外頓時亂了套。 王莽這天正好有事要進宮請示王太后,侍從備好了車駕,王莽從從容容上了車,直奔長樂宮。 王莽自打受了安漢公策命之後,享受的是僅次於天子的高級待遇,每次出行,趕不上淨水潑街、黃土墊道,一路綠燈是最起碼的,首輔嘛,肩負著關心國家安危、民族盛衰的重任,每一分鐘都比金子還要貴重,不給他綠燈給誰綠燈?可今天怪了,車駕駛上長安城主幹道沒多遠,就開始嘎嘎悠悠嘎嘎悠悠,半天走不了一裡地,離宮門越近,就越走不動。 王莽性急,探身往外一看,壞了! 也不知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宮門外石板地上,黑壓壓密叢叢跪了好幾千號人,從服色上看,有郎官、有儒生,還有不少短打扮的平民百姓,隔得遠,也聽不清他們在呼籲什麼,反正是嘈雜一片。 車是沒法兒靠過去了,王莽讓侍從過去打聽打聽。到底出了什麼個,惹得這麼多人糜集宮門? 王莽心裡直犯嘀咕:「看這架勢,是在搞什麼靜坐示威呀!可到底因為什麼呢?沖我來的?這幾年,雖說國家遭了點兒天災,也出了幾檔於人禍,可是,最困難的時候部挺過來了呀?我也想了不少辦法,用了不少心血,按說民心該安定啦!不至於呀?再說,就算我有什麼到與不到的,我不也讓手下屬官廣泛徵求朝野意見了嗎?平時對提意見、提建議的,也都是好吃好喝好待承,沒搞過什麼打擊報復穿玻璃小鞋吧——原則問題例外。」 王莽這邊兒狐疑不定,那邊兒,侍從官可急了:「起開起開起開!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在這兒胡來?快散嘍,快散嘍!阻塞交通,影響了朝廷公務,看你們有幾個腦袋!」 這侍從官也是.平素裡跟著安漢公,狐假虎威慣了,以為他自己就是安漢公呢,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心想嚇唬嚇唬,這幫人還不作鳥獸散,還打聽什麼?費那勁呢! 可萬萬沒想到,宮門外這幫人楞是不理他這茬兒,照樣堵在那兒,只當沒他這麼個人。 這時侍從官的自尊心可是極大的傷害,怎麼著?宰相家人還七品官呢,我是安漢公的貼身侍從官,這幫小子連正眼都不帶夾我的? 也是仗著自己的特殊地位,侍從它拿著雞毛當令箭,單槍匹馬要驅散這幾千口子人。 小子一身蠻力,推一個倒一個,搪一個歪一個,倒是執拉出了一條人向胡同。 可不頂事,倒了的,又立起來,歪了的,又正過來,人肉胡同,沒一會兒工夫又合了縫了,反倒把這小於給裹在了核心。 大冷天兒的,愣把小子給折騰出一身臭汗,一半兒是急的,一半兒是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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