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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正是因為出自這樣的考慮,王莽才把大司徒孔光引為知己,雖然他明明知道孔光不過是個明哲保身的鄉願式的人物,明明知道丁、博、董三家當權時孔光是怎樣曲意逢迎的,還是對孔光推崇備至,不僅保留了他大司徒的三公位置,還任用孔光的女婿甄邯為奉東部尉加侍中銜。這只是因為孔光在王莽二次出山的時候採取了一種緊跟的態度,所以也就既往不替了。

  俗話說不破不立。一大批重要位置被騰了出來,王莽才有可能把優秀人才(或者叫得力幹將也行)給提拔到大漢朝廷的各個領導崗位上去。

  王莽手底下,現在是這麼一批人:

  王舜,王音之子,王莽的堂弟,嗣其父為安陽侯,現任車騎將軍,曾經受王莽之命領車駕迎立中山王劉衎為帝。

  王邑,王商之子、王況之弟,王莽的堂弟,嗣其父、紹其兄為成都侯。

  這兩位被王莽引為心腹。

  甄豐,原任泗水國相、左曹中朗將,現任右將宮、光祿勳,也有迎立新帝之功。

  甄邯,孔光之婿,現任奉車都尉,加待中街。

  這兩位負責糾察彈劾工作、四隻眼緊盯住大小官吏的一舉一動。

  平晏,前丞相平當之子,「明經」出身,負責機要事務。

  劉歆,稱得上是王莽的心腹了,現任右曹太中大夫,掌管典章制度。

  孫建,現任執金吾,掌京師盜賊、考按疑獄等事。

  上面這幾位,雖然官職並不算太高,但對王莽的政權路線理解得透徹、貫徹得認真,成為三大司馬營中的中堅分子,《漢書·王莽傳》中說,「王舜、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領機事,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才。」看來分工是挺明確的哩!

  「如今有了這七八條槍,再加上那些外圍為量,聲勢頗是浩大,推行個方針政策什麼的,也不知道行不行?應當找個碴兒試試隊伍的實力!」

  王莽坐在大司馬府,正這麼琢磨著,可七「主擊斷」的二甄前來請示工作:「大司馬,您倒挺閑在!我們哥兒幾個骨頭眼兒裡都快生銹啦!咱門得幹點什麼啦!」

  王莽趕緊給二位讓坐:「二位請坐請坐!不是王莽圖清閒,大漢這陣兒是百廢待興,要幹的事情太多,真有點兒不知從何入手!其實兩位這些日子一直也沒閑著,辛苦了!」

  二甄得了王莽的慰問,越發要表現表現工作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我們幹的那些個自得了什麼?雞毛蒜皮兒,還不夠一鬧的呢!我們琢磨著,新官上任三把火,您現在除了董賢、去了王立,這才兩把,還欠個一把的債呢!其實,有什麼大事哪用您自己動手?有我們哥兒幾個,您只言語聲就得!」

  王莽看著這兩位,心說,你們也忒急性子了!不過,這種積極性應當保護!於是,王莽故意打了個哈哈:「新皇也立了,丁、傅、董三家的勢力,也肅清得差不多了,王莽見識短淺,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大事要辦的了!新皇剛九歲,你們總下至於急著要為他冊立皇后吧?」

  甄豐是個急性子,頓時嚷嚷起來:「不是立後,是廢……」

  甄邯一扯他的袖子,接過話頭:「大司馬,為新皇立皇后的事,倒不著急,等兩年再說。可是大司馬,丁、博的家,是靠了什麼關係才抖起來的,您比我們哥兒倆清楚!眼下雖說把兩家給轟出了朝廷,可不定哪天他們還會捲土重來!因為什麼?根兒沒拔掉哇!」

  王莽成心要考驗自己的隊伍,他裝出一副糊裡又糊塗的樣子:「根兒沒拔掉?恭王丁妃、定陶傅太后這兩位,不是連骨頭都快爛了嗎?哪兒還有丁、傅兩家的根兒?」

  「哎喲我的大司馬喂!您這是考我們哥兒倆哪?丁、傅那倆娘們兒,死是死就了,可她們的尊號還都沒免哪!照樣一個是什麼帝太后,一個是什麼皇太太後!不說她倆,眼下這未央宮裡不還有傅家的人又成了什麼新太后嗎?大司馬,歷史的經驗可不能忘記呀!這太后一多,婁子就多!都成了太后。那您的姑母,真正的太皇太后說話就不哪麼頂事了!」

  這倆甄也真那什麼,一下兒就把王莽的心事給捅出來了,都沒讓王莽怎麼費事!

  王莽不願意把群眾的功勞都攏過來,他一副大夢乍醒的神態:「真的哎!我怎麼忘了孝哀傅皇后這檔子事了?孝哀皇帝這一登遐,她不也成了太后了嗎?她怎麼配!一開始,就不應當讓她當皇后!她跟孝哀皇帝差著輩份兒哪!整個一個以大欺小!你們想想,除了給丁、傅兩家仗腰子,她還幹過什麼稱得上是皇后的事兒沒有?真要刨起根兒來,孝哀皇帝的駕崩她也有責任!當媳婦兒的沒本事攏住自個兒的爺們兒,由著爺們兒在外頭拈花惹草,還拈惹了董賢那麼個屁精、相公、兔崽子,這才讓先帝惹上那叫什麼愛滋病,這種媳婦兒有什麼用?什麼叫太后?那得是母儀天下!給所有的婆婆當榜樣!她連媳婦兒都當不好,還想給婆婆做表率?得了吧她,一邊呆著去啵!」

  王莽這一句話,算是註定了孝成傅皇后的命運,二甄風風火火找筆覓刀子,那意思就要在大司馬府草擬奏章。

  趁著甄豐削竹簡、甄邯研墨的工夫,王莽又找補了兩句:「光廢一個博皇后怕不夠吧?大漢天下弄到這個份兒上,孝成趙皇后,那個專門以狐媚本事迷惑皇上的宮廷舞蹈家,也脫不了干係!你們年輕,也許不知道,趙飛燕姐兒倆幹的壞事一點兒不比傅皇后少!別的不說,什麼穢亂宮闈的,咱都不說,單殘滅繼嗣一條,就夠千刀萬剮的!要不是她們倆害了許、曹二人所生的皇子,咱們至於費那麼大勁上中山國去迎立新皇?不出長安就把事兒辦了!這叫滅龍根、絕國脈!這種娘們兒,天打五雷轟啊!」

  得,省了另打奏章,一塊兒寫上吧!

  這一道奏章,有點兒石破天驚的意思,好嘛,鬥爭矛頭直接四位太后,倆死的倆活的,倆死的是丁帝太后、傅皇太太後,這倆得免尊號,倆活的是哀帝的媳婦兒博太后、成帝的媳婦趙太后,這倆除了免去尊號之外,還得從未央宮裡搬出去,一個歸桂宮,一個歸北宮。

  傅、趙二人免去尊號各歸各宮,心裡都不自在。

  傅皇后是直埋怨自己的表姑傅仙音:「跟您說權力鬥爭您死我活您老不信!當初要是狠狠心,把王莽給宰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還有我那個死鬼老公,後宮那麼些妖姬豔妃你不睡,偏去走董賢的後門,惹了這一身髒病!你倒省心了,往義陵一躺,逢年過節還有豬頭羊頭牛頭伍的祭著,打打牙祭,撇下唔們可怎麼辦?王莽是個得理不讓人的主兒,不信您瞧著,今兒個他能免了我太后的尊號,讓我退就桂宮,明幾個他就能得寸進尺把我廢為庶人!」

  趙飛燕是直抱恨自己的妹妹趙合德:「你說你害誰不好,單去害什麼皇子!你要真想害皇子,倒是幹得機密點兒啊?鬧得四城九門誰都知道!你不會跟宋朝的後人學學,象戲裡唱的,來他一個什麼狸貓換太子?那多嚴實啊!什麼害皇子,沒有!咱那叫除妖滅孽!也是立功!對不對妹子?還有我這個不爭氣的肚子.要真能生個一男半女,咱這太后當著也硬氣不是?看他王莽敢不敢打我的主意!免我的尊號?姥姥!讓我兒子下旨宰了他!這倒好,兒子沒落上,連孫子也給耽誤了!看來這舞蹈是不能練,光顧了勒腰了,把流水線給勒壞了!還沒地兒找人維修去!其實男人最他媽不是東西了,自己沒本事,把國家弄得一團糟,憑什麼老往我們女人身上推責任?什麼紅顏禍水、惑主誤國?你們要惑要誤的,有我們什麼事兒?」

  這兩位橫是都知道這事兒不能算完,王莽決不能夠這麼便宜地就此罷手,兩位的芳心裡就都做好了思想準備,小剪子、耗子藥什麼的早就預備下了,只等王莽走出免她們為庶人的最後殺招來,她們就死給他看!

  王莽這招絕沒讓她們等得太久,快棋賽嘛,超時要判負的。傅、趙二人尊號被免之後不過個把月,廢二後的正式詔書就下來了,倆人不約而同,跑到各自老公的陵園裡大哭一場,兩道芳魂就算飄渺。哀帝算是躲不開他的媳婦兒兼表姑媽,成帝陰曹之中又見著了那位舞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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