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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尚書門還真讓張由給蒙住了,別說尚書們,就是哀帝跟傅太后,也信了張由的那套謊話。

  張由的謊話是這麼編的:「臣奉旨去往中山王國,本打算精心治療中山小王的箐病,可到那兒一看,滿不是那麼回事!說是中山馮太后用禱告上蒼的辦法來減輕中山小王的病痛,哪兒啊!她是借著這個由頭祝詛皇上跟恭皇太唇您二位哪!祝詛之詞,那個惡毒勁兒,臣都沒法兒跟您二位學舌!臣就納悶,馮太后一個婦道人家,好歹也在先帝宮裡受了那麼多年禮儀薰陶,她怎麼會有那麼難聽的詞兒!唉!跟太后您簡直沒法兒比呀!」

  博太后當時就噴出七八丈的怒火來:「豈有此理!她還當是鬥熊那會兒哪?有人給她撐腰子,盡欺負哀家!現在不是先帝寵她那陣兒了!來呀!給我嚴厲查處這件大案要案!」

  領受這項光榮而又艱巨任務的是禦史丁玄,他倒是想好好賣賣力氣來著,把中山王國的禦者官吏,還有馮太后的兄弟們,好幾百口子全都抓起來審問,弄得沸反連天。可惜就是沒人招供。

  傅太后急了:「這麼重要的案子,弄了好幾十天一點兒進展都沒有,你丁玄是幹什麼吃的?不成,得另派得力人手,務必從速破案!」

  這回是中謁者今史立捧了尚方寶劍去的,史立琢磨著,丁玄這麼弄法是不行,沒抓住案子的要害!不是「祝詛」嗎?您得在這倆字兒上下功夫哇!

  要說史立可比丁玄本事大多了,到了中山王國,先把馮太后的妹妹馮習、弟妹君之以及中山王府的巫者醫師全都圈了起來,嚴刑逼供。沒幾天功夫,楞給整死好幾十人,剩下那些,也都日暮西山,眼看也就要嗝屁著涼。反正就一個原則:不招供就往死裡招呼!

  這一招還真靈,中山王府的巫者劉吾受不了啦:「我這是何苦!本來是幫著中山太后做做法事,為中山小王平息病痛,捎帶著掙點兒零花錢來著,誰想扯進祝詛這件冤假錯案裡去了!硬挺是挺不過去了,再說憑什麼我給她硬挺?乾脆,我招了啵!」

  招?招什麼呀?本來就是沒影的事兒,怎麼招啊?

  劉吾有辦法,不愧是跳大神的出身,信口胡謅的本事挺專業:「大人,您甭費勁了,祝詛這事兒小的我最清楚!我告訴您,中山王府有個醫師,叫做徐遂成,曾經給當今皇上治過病,就是這傢伙,跟馮習、君之倆人嘀咕,說什麼當年太醫脩氏給孝武皇帝紮針灸,孝武皇帝病好了之後,賞了脩氏兩千萬,可塗遂成治好了當今皇上的病,都什麼封賞都沒得到,連個關內候都沒撈著。不如想個法子把皇上殺了,讓中山王龍登九五,這樣鐵定能夠飛黃騰達!大人,您說徐遂成他們的心夠多黑呀!都說醫者仁心,依我看,他們哪有什麼仁心哪!簡直是一顆賊心!不,是叛逆之心!是狼子野心!是……沒安好心!」

  史立喜出望外:「你說的肯定是真話,我相信你!快快快,簽字畫押,本官要的就是這個!」

  拿著劉吾的口供,史立去找馮太后:「您還有什麼說的?劉吾全都招了!您還不補充點細節,也好爭取寬大處理嘛!」

  馮大後氣不打一處來:「一個跳大神的,說什麼你信什麼!既然他全都招了,你還問哀家作甚?」

  史立也狂起來了:「看這樣子您是不打算說實話了?告訴您,我史立認得您是先帝昭儀、中山太后,手中這把尚方寶劍可是有眼無珠!」

  馮太后雖然瞧不上小子的狂勁兒,可他畢竟是奉了聖旨來的,沒準兒真敢來個先斬後奏!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勢利小人,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想到這兒,馮太后也有點含糊,不再跟他硬抗,可如果屈招了謀害皇上的罪過,也不是鬧著玩兒的。馮太厲打定主意,任憑史立軟硬兼施,她就是不鬆口!

  史立急了:「喲喲喲!這不是您的脾氣呀?想當初悍熊上殿那陣兒,您夠多麼勇敢啊!今兒個是怎麼啦?怎麼連這麼點兒小事都不敢承認,您那膽子都哪兒去啦?」

  馮太后到這兒才算明白!什麼奉旨驗案,敢情是傅太后那兒搗的鬼!要不怎麼連挺身當熊這件前朝秘事史立都門兒清呢!他一個小小的官吏,敢跟藩國太后這麼狂妄,沒後臺怎麼可能!

  既然是博太后的主使,這事兒招與不招,甚至說,這事兒有與沒有,都只有一條路,死!與其對簿公堂、受盡淩辱而死,倒不如自行了斷來得體面。

  最後又親了親可憐的孫子劉衎,馮太后終於拿出鬥熊那股勇氣,滿滿一大碗穿腸毒藥,咕咚咕咚,連氣兒都沒喘,全都灌了下去!

  第十五章 南陽蟄居

  馮媛馮太后拿著毒藥當紮啤,揚脖猛灌。史立知道了,趕緊命人搶救:「她可死不得!這是重要案犯,得帶給傅太后親自審問!你門盡力搶救,摳嗓子,灌腸子,說什麼也得留她的活口兒!哼!想死?沒那麼容易!」

  就在馮太后要死沒死的當兒,長安城裡漢哀帝劉欣也正在遭受折磨:「史立八百里快馬報告馮太后祝詛謀巨大逆大罪,這可真給朕出難題!雖說經有司議過,按律當誅,可她畢竟是幸元皇帝的寵妃,也算是朕的祖母,朕怎麼下得去手!再者說,祝詛謀反這事兒,朕瞧著有點蹊蹺,越想越不像真的!算了吧!不如留她一命,廢為庶人,徙往雲陽冷宮!也透著朕慈悲為懷、寬厚為本不是!」

  詔書也寫好了,那邊兒的消息也來了,中山太后搶救無效,於某月某日某時某刻停止了呼吸,結束了她不算太老的老命。

  老對頭既然死了,博太后樂得讓孫子繼續表現他的仁政:「馮媛也真是想不開,有問題交待清楚不就完了嘛!好歹我們也是伺候同一位君王的姐妹,我還能真逼他走絕路?這樣吧!皇上,中山太后死在沒廢之前,還是用諸侯王太后的大禮安葬,喪事辦得風光點兒!不過,涉及祝詛謀反大案的那幫東西可不能輕饒,一個個的,都得法辦!」

  哀帝怎敢違背奶奶的意思?一道詔書傳下去,馮太后的兄弟宜鄉侯馮參仰天長歎:「我馮參父子兄弟,位極人臣,爵至列侯,如今蒙受謀反大逆的惡名,真是冤死了!我們姐弟不敢惜命,一死倒不可怕,怕的是沒法到地下去見先人!」

  怕也得死,不怕也得死,馮參也學了老姐的樣兒,灌了一肚子毒酒,頂著不白之冤去見列祖列宗了。

  馮家另外那些來不及找毒藥酒的,可就慘了,一刀一個?沒那麼痛快!全都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血泊中,那個舉報有功的狂易病患者張由,被賜爵關內候,也不知後來犯沒犯過老毛病。而那個辦案得力的史立則被晉升為中太僕,職責是為皇太后傅仙音掌管輿馬,正好幹這種吹喇叭抬轎子的差事。

  王莽在府中冷眼旁觀,不禁搖頭:「完了完了!就這一件事,定陶恭皇太后算是出夠了風頭!今後還不知道她該怎麼折騰呢!」

  怎麼折騰用不著前任大司馬替她操心,人家早有主意了!

  通過整治馮家這件事,博太后覺出自己說話還是蠻管用的,你看,哀家只不過以恭皇太后的身份遙控一下,就獲得如此豐碩的戰果,要是真能上大漢皇太后的尊號,那不是更帶勁了?放眼朝中重臣,差不多全是我們博、丁兩家的近心腹,又有孫子皇上在未央宮坐鎮,此時不幹更待何時?

  於是定陶這兩個字就成了她的心病,說什麼也得換了去!

  哀帝也實在抗不住老奶奶這股子固執勁頭,既然您這麼在意,照您的意思辦不就得了?

  定陶兩個字終於換掉,博太后改尊為帝太太後,丁後改尊為帝太后。

  博帝太太後還是不滿意:「皇帝皇帝,皇在前帝在後,哀家還是比不上長信宮的太皇太后哇!」

  哀帝不耐煩了:「那您自個兒想個尊號吧!」

  傅帝太太後還真走了腦子:「不如尊我為皇太太後,你娘的尊號就不變了,還叫帝太后,這麼一來也好分。皇太太後是我,太皇太后是長信宮那個老太婆,帝太后是你親娘,皇太后是你那個娘趙飛燕,怎麼樣孫子?」

  哀帝都快給統暈了,什麼帝太太皇太太太皇太的,行行行,太就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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