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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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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金恨死那先生了!您幹嘛不多生產點兒仙丹,我要是買回來幾千丸怕不當上丞相、封成列侯了? 不管怎麼說,縣太爺也是一方父母官,比在宮裡伺候人強多了。唐金歡天喜地上任去了,因為他這個官兒來得不太光彩,是從「鳥」上得來的,再加上小子作威作福,老百姓背地裡都罵他「鳥官」。 成帝有這二百九十八龍洞房春丹仗腰子,膽氣頓雄,大有氣吞山河之意,除了趙氏二美之外,連後宮那些平時頗受冷落的佳麗也都輪番幸遍,都說天子龍體健壯,咱大漢江山可算穩住了。 可是成帝卻不知道,那些佳麗們也不知道,這洞房春丹,是靠了辛燥的藥石之力來調動成帝的力量,所謂剜肉補瘡是也,有點兒拆了東牆補西牆的味道。急功近利的結果,是使成帝的龍體越發虧空,平日裡哈欠連天,連裝模作樣翻一翻奏章的力氣也提不起來。 好在有那個不知疲倦的王莽大司馬替他料理國事,成帝才不至於要日夜操勞,才有可能專注于後宮。 由於成帝的荒淫無度,他的龍體已經被掏空了。他再也挺不住了。他居然倒下了!昏死了。 王莽一干重臣聞訊趕到,風流天子已然僵挺,王太后、趙皇后等人大放悲聲。 王莽自然也悲從中來,哭了表兄一場。未央宮裡頓時淚飛如雨、嚎聲如雷。 哭著哭著,王莽想起來了:「太后,皇后,列位大人,咱們老這麼哭也不是事兒啊!皇上既已棄民而去,逝者已矣,咱們活著的.還得為他老人家料理後事啊!」 王太后淚眼朦朧:「侄兒,不,大司馬,朕驟遭喪子之痛,方寸已亂,你身為大司馬,又是大行皇帝至親.就命你典理喪事!怕你一人忙不過來,命三公中的另外二公協助你一塊兒忙活——對了,三公中朕只見到大司馬你和大司空何武,為何不見翟方進翟丞相前來吊哭?」 王莽一聽就知道老太太這心傷得可以:「還翟丞相哪?二月間他就暴亡,這會兒恐怕屍首都臭了!」 「朕哭糊塗了,翟丞相既死,可有人接替?」 「啟奏太后,大行皇帝生前已指定左將軍孔光繼任,本來預備今日個拜相的,這不突然出了這麼檔子大事,給耽誤了嘛!」 王太后一聽,敢情丞相還空著呢,一朝的首輔大臣,哪兒能空缺呀:「大行皇帝既有遺命,可速召孔光進宮受領相印!」 孔光急急忙忙領詔進宮,見著成帝的遺體趴下就哭,王莽心說都什麼時候了,還哭個沒完? 「孔大人,哭兩聲就行了,您沒見太后那兒正捧著策文印綬,等您赴丞相任呢?」 孔光止住悲聲,就在成帝靈前拜受了相印。這也是個不吉利的丞相,上任頭一件事,就是料理國喪! 王莽、孔光、何武三公,回去安排國喪不提,單說王太后,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兒:「好好一大活人,怎麼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皇兒平時這身子骨還行啊,除了閨房之中有點力不從心,沒別的毛病啊?對了,聽御醫說,皇兒死得很難看。這裡頭一準有貓兒膩!」 一道詔命連夜發出,命王莽、孔光會同掖庭令,火速查明成帝起居及暴崩等一切原因。 王莽、孔光哪敢怠慢,連忙湊到一塊兒緊急蹉商。 王莽捧著太后詔命仔細研究:「孔丞相,太后用的可是暴崩兩個字,這裡頭大有文章呢!您記不記得,上個月您的前任翟方進翟丞相死于府中,用的也是一個暴字?」 這孔光是孔老夫子的嫡系第十四世孫,家學淵源,學問精深,當然明白這個暴字的含意:「大司馬言之有理!據光所知,故翟丞相手下有個議曹叫李尋的,因見今春熒惑星穿行於二十八宿的心宿,主傷大臣,上書請翟丞相趕緊想轍。翟丞相哪有什麼趨吉避凶的良策?覽書惶惑,不知所為。不到數日,郎官賁麗奏請天象告變,急須移禍于大臣,也就是在高級官員中找一個替罪羔羊,才能確保聖駕平安。大行皇帝當時就想到了翟方進,召進宮去把『天意』這麼一說,就有讓他自裁的意思。翟方進也是惜命,回家拖了一整天,也沒採取什麼行動。大行皇帝急了.這事兒怎麼能拖呢?拖來拖去,老天爺就要降災給皇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賜下一封冊書,冊書的具體內容是……」 王莽接口:「先帝的冊書說:『皇帝請教丞相:君有孔子的智慧、孟賁的膽氣,朕一向與君同心一意,期望著能把國家治理好。可是君當上丞相至今十年了,災害不斷,老百姓備受饑餓之苦,加上瘟疫水災,死亡無數。章門關、函谷關的關門鑰匙不翼而飛。 國家的守備形同虛設,盜賊比比皆是,官吏殘害良民,刑事案件一年多過一年。上次君上書時也說過,現在吏治不整,貪官污吏充斥于道,要麼是朋比為奸、官官相護,要麼是爾虞我詐,絲毫看不到忠君憂國的精神!君說的是事實,可追究起來,這又是誰的責任呢?看看君的政績,瞅不見輔助朕躬造福天下使老百姓安居樂業的一點跡象!前一陣郡國穀物雖然豐收,可老百姓還是有很多衣食不繼的,離鄉背井的流民也還沒能各回家園。這些情況朕都給你記著呢!朕知道,國家的用度這幾年不該有太大的變化,文武百官的支出都有一定之規,君也不拿算盤好好執拉扒拉,一味聽下面吵吵說經費不夠花的,君也會想主意,還真有臉提出什麼東西都增賦稅!一會兒城郭邊上的空地也收稅,一會兒馬牛羊那些牲口也上捐,更可氣的是,你倒算准了啊,一會兒一變,弄得朕也搞不清到底都增了哪些賦稅!就君這種隨波逐流的高級官員,怎麼能輔佐朕躬?怎麼能領導群眾?還想老賴在高位上,就憑您的本事,行嗎?說免了您吧,又有點兒不太落忍,您趕緊想主意,堵住作奸弄科的源頭,把國事當作您自己的家事那麼上心!朕特命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宮苑裡養的肥牛一頭,您好好琢磨去吧!』孔丞相,這賜相牛酒的典故您知道吧?」 孔光點點頭:「牛酒這東西,賜給誰都是好事,唯獨丞相不能沾這東西,賜相牛酒,就是說丞相不稱職,暗示他該自裁呢!這可是大漢的慣例呀!」 王莽低聲猜測:「大行皇帝不會不知道牛酒的典故,我想翟方進也一定門兒清!」 孔光嗯了一聲:「嗯!據可靠情報,翟方進當時見到先帝賜的牛酒,就知死期已到,硬著頭皮,取出鴆酒一杯,咬牙吞下,即刻倒斃!先帝知道翟方進已死,詔告天下,用的就是『暴亡』兩個字!」 說到這兒,孔光倒吸了一口涼氣:「太后詔書上說先帝暴崩,莫非是在暗示你我,先帝之死是有人弑君?」 「不錯!而且這個兇手,很可能就是……」 「趙合德!」兩個人不約而同喊出了這個名字。 嫌疑犯既已確定,弑君大案不容遲延,當下二人挑了一個最不講情面的屬吏直奔昭陽宮,拉下臉子好一通盤查。 趙合德雖未用毒弑死成帝,但她在那一夜中,確是她親手將七八丸洞房春丹化給成帝服用的,如今對成帝之死自己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今王莽孔光派人詳詰嚴問,眼看那些春閨秘事無法再行隱瞞,趙合德還算知羞,心想你們也別再問了,天下除死無難事,我死給你們看不就完了? 好在成帝還沒走遠,趙合德一縷芳魂緊趕慢趕,總算在鬼門關前趕上了成帝,倆人到陰曹地府接著去尋找洞房春色。 了了這檔子大案要案,王莽、孔光等人接著操辦國喪。 蓋棺定論,先得給大行皇帝上個溢號,而上溢號又得先明確大行皇帝一生的行狀如何。這下子可難為群臣了,大傢伙兒冥思苦想,除了微行出宮、寵愛二趙,還有其他一些荒唐事之外,愣是沒想起大行皇帝有什麼事蹟能夠得上美溢! 王莽一生氣,大傢伙兒集思廣益,就在一塊堆兒使勁兒想!想不出來誰也甭想回家吃飯! 有道是人急了上房,狗急了跳牆,餓得大夥兒臉都綠了的時候,終於有人想出來了:「什麼叫微行?微行就是不願意興師動眾!不興師動眾,老百姓就不受驚擾,這不就是『安民』嘛!寵愛二趙不僅,這寵愛只限於二美本人,她們的親戚最多也才封個虛爵,沒有一個在朝為官的,相比較之下,王家一門出了十侯五司馬,這說明什麼?說明先帝立政有方,知道該用什麼人.不該用什麼人!既安民,又立政,快翻翻溢法,安民立政的事蹟該上哪種美溢?」 稀裡嘩啦大家一起翻:「有了有了!『安民立政曰成』,就上先帝溢號為孝成皇帝!」 孝成皇帝,簡稱成帝,列位看官請記住,在封建社會裡,皇上的溢號都是死後才產生的,像這位成帝,還有以前的元帝、宣帝等等,他們活著的時候並不這麼稱呼。筆者寫這部書,為著方便起見,才「提前」使用了帝王們的諡號,列位明白就行了,不必太較真兒。不過對這種歷史常識,筆者自信還比較注意,但凡書中人物言談話語提及當時在世的帝王,筆者絕不讓他們嘴裡叫出帝王們死後才有的溢號,咱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的文學碩士,別讓大家笑話咱不是?閒話休提,咱們接著講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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