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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趕到拿耳朵一掃聽,乖乖嚨地冬,韭菜炒大蔥,什麼女僕啊,敢情那就是大司馬的元配夫人!

  就這一下,朝野上下可就開了鍋了:王大司馬太摳門兒了,也不知道捯飭捯飭自個兒的夫人,楞讓她穿得那麼寒酸!大司馬還號稱是精通周禮呢,連人是衣馬是鞍都不懂!咱大漢朝,女人的裙子長度和身份地位是成正比的!裙不過膝算什麼?那是下賤卑微僕婦的打扮!

  當然也有人從正面理解,認為王莽這種儉樸節約才是社稷之臣的崇高之處呢!光知道在任上撈錢,打扮大老婆小老婆,也許還有不是老婆的老婆,那他媽叫什麼本事?有本事您把老百姓弄富裕嘍好不好?

  還有一種人更是可惡,偏說王莽這麼做是故弄玄虛,嘩眾取寵,顯示他多清廉似的!當官兒的不能讓自個兒家先富起來,那算什麼官兒?那西瓜官兒當著還有什麼哏?別學他!誰學他誰他媽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反正不管人家怎麼說,王莽還是我行我素,照樣儉約,照樣把賞賜和邑錢全都拿來資助那些貧寒的士人們,王夫人照樣還得繼續穿那條粗布短裙。

  王莽也是公務太忙,實在沒心思去搭理那些飛短流長,說就讓他們說去吧!王夫人也不是沒提出過置辦幾件禮服的動議,可一提到經費問題王莽就瞪眼:「又要亂花錢!你跟我這麼多年,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我頂討厭鋪張浪費!尤其是當官兒的,一鋪張,難免就要在別地兒想轍,貪污、受賄就他媽全來了,你是成心要我被老百姓罵死!」

  嚇得王夫人再也不敢提這碴兒了。其實王夫人還是挺滿意的,自己這個老公,除了手頭緊點兒,還真沒當官兒的那些臭毛病,別看他正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歲數,拈花惹草的風流韻事一次都沒鬧過,不像別的大官兒,仗著權勢,以為位高那方面的本事也跟著見長,不自量力,七老八十了還要弄幾個小蜜玩玩兒,也不怕累著!

  王莽上任快一年了,這一年裡,他是勤勤懇懇,不知疲倦地忠於職守,手底下還攏了一批賢能之士,充任自己的屬官,大司馬的工作還真弄得有聲有色。

  當然,百忙之中,有時也還得抽空跟夫人親熱親熱,敦一敦人倫。除了偶爾一兩次許是因為公務忒累,不能令夫人暢意之外,其他時間表現還挺努力、熱情,王夫人有點兒受寵若驚:「巨君寶刀不老,初衷不改,令妾自感動!不過,大司馬夙夜操勞,還得保重貴體,不要在妾身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

  王莽望著通情達理的夫人,也挺感動:「夫人真是賢慧!莽以外親得掌國柄,戰戰競競,唯恐力不從心,誤了朝廷大事,正要摒除冗務,全力以赴,夫人這樣理解我,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倒沒太考慮朝廷大事,那是老爺們兒的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關心的是丈夫的身子骨:「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公務又忙,還真得節制點兒,加強點兒自我保健,別跟皇上似的,沒日沒夜地在後宮身上下功夫,聽說現在又在尋覓春藥呢!」

  王莽開始還笑眯眯地聽著,見夫人說出後一句話,不禁板起面孔:「唗!這種話能胡說嗎?別聽信謠言!這關係到皇上的聲譽!」

  王夫人並沒胡說,這話也不是謠言,成帝這陣兒真是在借助藥力補償自己的不足呢!

  原來成帝自打得了趙氏二美,左擁右抱,日以繼夜,在溫柔鄉里縱情淫欲。

  如果光是趙氏姐妹,成帝苦則苦點兒,仗著宮裡生活待遇極其優越,營養方面跟得上,倒也能勉力應付。可人家是天子,專寵二美之餘,怎麼也還得照顧到方方面面。如此一來,天子的身子骨可就有些頂不住勁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何況又屆半百之年,哪裡經得起如此戕賊?春閨之中,不免時不時地交一張白卷,弄得二趙心意不暢,就有饑言諷語吹向力不從心的倒黴男人。

  二美不滿其實還是次要的,成帝自己也覺得,美好的青春不能就這麼快地付諸東流!皇上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上天既然把帝位賜給朕,朕不好好幹對得起天地良心嗎?而好好幹這三個字,當然首先是指充分享受皇上才有的吞併天下美色的獨特權利——愣要說這是義務也不為過。

  成帝的心事,被近侍小太監唐金看破了,這唐金只是個閹奴,煩惱根既已蕩然無存,本不當在這種人生大事上有什麼敏感性。可這人哪說來也怪,哪方面越是不行,越是愛打聽、關心那方面的隱秘,這不能算是人類的臭毛病吧!唐金心眼兒賊靈,一瞧成帝每夜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就明白皇上是在什麼問題上有了麻煩了:「皇上,您甭發愁,奴才有個主意,包您重振雄風、再現神威……」

  成帝看看這個六體不全連說話都女聲女氣的東西,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你懂得什麼!你連梨都沒嘗過,還想著改變種梨的方法?」

  唐金哪裡服氣:「沒吃過豬肉,奴才還沒見過豬跑?您還別信不過奴才,奴才明天就把洞房春丹獻到聖駕面前!」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什麼丹?」

  「洞房春丹!」

  「洞房春丹?聽這名兒倒有點意思,就是不知道靈不靈……」

  唐金一看成帝有了興趣。勁頭立馬兒上來了:「靈!靈著呢!先生那幌子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說是『洞房春丹,久戰不泄』!」

  「說得邪唬,別是走江湖賣假藥的,給朕來個霧裡看花、水中撈月吧?」

  「不會不會!那先生是蓬萊島的方士,按著島上秘不外傳的方子,用水火養成這副仙丹妙藥,要不是這兩年島上周饑荒,先生才不會把這仙丹外傳呢!人家還留著自個兒用呢!」

  成帝就有八分信了:「他家妙用,不是凡人理解得了的,只是,這洞房春丹究竟妙在何處,有沒有人親身試過呢?」

  這話剛出唇,成帝就覺出不對勁兒了,唐金一個小太監,洞房春丹這種藥的妙處,他又怎麼說得清楚!

  沒想到唐金還真說清楚了:「怎麼妙法,這個大概只可意會,無法言傳。反正奴才看到,有個八十多歲的老爺子,上門向先生致謝,說是他新買了一個小妾,洞房之中,頗有怨言,誰知用了先生的仙丹,老爺子青春立刻重現。」

  成帝一笑:「唐金,這你就上當了!現在作買賣的,都時興雇托兒,你焉敢斷定,那老頭兒不是先生雇來的托兒,幫他促銷的!說來說去,春藥這種東西,還是得親身試過才知靈與不靈!」

  唐金連忙回稟:「奴才試過!」

  成帝眼睛瞪得跟鈴擋似的:「你……試過!你!」

  唐金撲通跪倒:「奴才該死!奴才有罪!奴才自小父母雙亡,家境貧寒無以為生,十六歲那年,奴才自己動手,淨身入宮,以求溫飽。也許是方法不當,也許是臨時手軟,奴才的孽根割而未淨,有時還有那麼點兒蠢蠢欲動的意思。也是奴才閑極無聊,買了他一九仙丹。誰知才咬了那麼一小口,便口舌生熱,孽根暴長,堅如鐵戟,等了有一兩個時辰也不見疲軟之象,可把奴才嚇壞了,想起先生說的,要泄之時,飲兩口涼茶便妥,這才趕緊找涼茶灌下去,倒是管用,奴才是刑余之身,泄是沒東西可泄,所幸那孽根漸回原狀,才算救了奴才一命!奴才想,世間有此神奇之物,焉能不報皇上知道,這才拼著一死,實話實說,萬望皇上念奴才一片忠心,恕奴才死罪!」

  成帝眯著眼睛盯住唐金:「你小子沒有穢亂朕的後宮?」

  「沒有沒有!打死奴才也沒那個狗膽!奴才也就是自個兒跟自個兒尋個樂子,宣洩宣洩而已……」

  成帝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唐金,朕念你為朕排憂解難,出自一片赤誠,姑且饒你死罪!」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先不忙謝朕,辦正事兒去要緊!朕命你戴罪立功,速去尋找那先生,有多少存貨咱全包圓幾了!今晚要把洞房春丹獻到朕的面前!」

  「今晚?皇上,那先生雖說這二年一直在長安賣藥,可保不齊這會兒搬沒搬家,于他們這一行的,講究的是打一槍換個地方!無論如何,您得寬限小的一兩天,明天,明天奴才一準兒讓您用上仙丹!」

  「明天?那今夜怎麼辦?還要朕去忍受那些難堪的譏諷麼?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要急朕之所急!」

  唐金眼珠兒轉了轉:「要不,奴才上次買的那丸,才咬了一小口,您要不嫌奴才髒,今晚先拿它救救急?」

  「也只好如此了,快快拿來朕用!唐金,如果仙丹真如你所說那麼靈驗,如果你明天真能多多獻上仙丹,朕放你出宮,還要委你個官兒做做,你要是還有本事,也可以娶個漂亮媳婦過日子!可是,如果你辦不好這件事,那咱們兩罪並一罪,你小子就算死定了!」

  洞房春丹果然非同凡響,雖然成帝只用了唐金剩下的大半丸,也足讓他在趙合德面前抖了半宿的威風,趙合德未免對成帝的突變表示驚異。成帝起先還想保密,架不住豐潤美人軟磨硬泡,終於吐露真情。

  趙合德攛掇成帝:「唐金立此大功,您就該封他個官兒做做!」

  「是說了,只等明日他獻上仙丹,朕會按照仙丹數目,有一丸就封他一石的官兒!」

  唐金不負重托,走街串巷,終於把先生找到,好說歹說,掃幹了先生的存貨,獻到未央宮。

  數了三遍,一共是二百九十八丸,成帝一高興,差的那兩丸忽略不計,湊個整兒,算三百丸,當場給了唐金一個三百石的官職,到一個不到萬戶的縣去當上了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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