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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幫假洋妞舞到後來,突然全都齊齊地停住了動作,靜靜地等待著什麼。劉奭正要問董良娣這是怎麼回事,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董良娣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停頓了片刻,一陣更加激烈的胡樂奏起,舞女的隊伍向兩邊一閃,簇擁出一位絕色佳人來。

  這佳人用紗巾蒙住臉面,所謂的絕色只是由她的身材判斷出的。她的上衣很短,只蓋住胸部,雪白而柔軟的腹部卻完全暴露著,下身穿的不是漢朝女子通常所穿的長裙,而是一條薄如蟬翼的紗絝,修長的玉腿隱約可見。

  佳人腰肢款款扭動,一步一步地向劉奭席前舞來。到了近前,她的動作更加狂放,雪白的肚皮和著樂聲劇烈地顫動著,連那鑲了一塊紅寶石的肚臍,也一上一下地跳動著,紅寶石與雪膚相映成趣,在燭下閃著奪目的光芒。

  劉奭的呼吸急促起來,酒精也恰到好處地起了作用,令他的血脈賁張,一種衝動油然而生。

  而那佳人似乎對劉奭的反應了如指掌,更加露骨地用舞姿煽動著那個可憐的男人。

  劉奭終於無法忍受了,他吼叫一聲:「佳顏,快停下來。」

  那佳人正是董佳顏董良娣,她見自己的計劃已經奏效,忙取下紗巾,誘惑力極強地對劉奭送去一波媚眼,嬌聲問劉奭:「殿下,是不是還要盡一盡餘興?」

  劉奭一把攬住她光溜溜的腰肢,急切地:「快,快扶我去寢殿!」

  劉奭這一句,頓時燃起董佳顏的無限希望,她趕快命太監宮女們停止宴樂,全力以赴去執行中心任務。

  劉奭腳步踉蹌,被董良梯親自扶到軟榻上,坐在榻上,他的呼吸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董良娣吩咐宮女們為太子寬衣,劉奭聽任那一雙雙纖弱的手解去他的絲綜,脫下他的衣衫。

  董良娣動作很快,早就把自己剝得乾乾淨淨,擺了一個自以為非常妖媚的姿態,在軟榻上迎接著那個被她迷倒的男人。

  宮女們全都知趣地退了出去,春光迷漫的寢殿中,只有軟榻上的一雙鴛鴦,正要戲弄那一泓春水。

  強健的和纖秀的兩個身軀開始互相吸引,四隻迫切而熱烈的手,在尋找著各自的目標。

  這一切都是無言地進行著的,仿佛他們都已經忘記了原定計劃中的那項討論活動。

  董良娣的手在劉奭的胸前觸到了一樣東西,她看見,那是一塊心形的王佩,用細金鏈兒穿著,掛在劉奭的頸間。而這時候,劉奭已經找到了一個最佳角度,正準備以君臨天下的氣度,徹底征服身下這個美麗的女人。

  這個美麗的女人已經在迎接他的征服了,可是,就像溺水的人在沉入深潭的一刹那總要抓住什麼東西一樣,董良娣下意識地抓緊了那塊心形王佩,拼命地拉了一下。

  只有一下,但卻像拉下了控制帷幕的繩索一樣,劉奭的征服中止了,好戲,就被這一拉,給拉得半途閉幕了。

  因為那塊玉佩是司馬慧送給劉奭的,而扯動玉佩的動作,通常只是司馬慧的專利,董良娣這一拉,讓劉奭想起了司馬慧。

  「慧兒!我怎麼能忘記和她的約定?今晚我本該與她共度良宵的呀!」

  劉奭猛然想起了司馬慧,這對董良娣來說,意味著她的計劃全盤落空。

  但六師已興、大軍已發,劉奭這個性格柔弱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下令撤軍,斷然拒絕榻上這個對征服表現出無尚歡迎態度的玉體橫陳的被征服者。

  必須有一個藉口,一個不需要冠冕堂皇但卻又是切實可行的藉口。

  畢竟是太子,劉奭很快就找到了這個藉口,這個藉口是如此絕妙,甚至都不需要用語言來進行粉飾。

  劉奭狠狠地打了一個聲震屋宇的酒嗝,喉部略施伎倆,把董良娣精心設計的美酒佳餚從五臟六腑中嘔吐出來,洋洋灑灑地噴射了董良娣一頭一臉,然後,像一切醉酒者一樣,非常自然地翻身下馬,放倒了自己。

  滿心熱望的董良娣,被當頭澆了這一盆冷水,芳心的難過可想而知。就像一個早已與敵國勾結,日盼夜想敵軍來攻的奸細,眼看大軍潰退、鋒銳盡挫那樣,真是死的心都有。

  可再難過也無計可施,只好先顧眼前這位太子再作道理。

  「殿下醉了,快來伺候!」說完,先取衣服給自己披上,之所以是「披」而不是「穿」,完全是因為她還心存一線希望,希望太子的酒很快能醒過來,這樣省得過一會還要再脫,耽誤時間。

  隨時應召的宮女們一陣忙亂,先取香湯將兩位身上臉上的汙物洗淨,又取醒酒湯為太子醒酒。

  在強烈的酸梅湯的刺激下,劉奭不得不醒了,但他實在不願意再待下去,他怕在董良娣身上消耗了太多的能量,無力再去面對熱盼中的司馬慧。

  於是他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穿上衣服就要出去。

  可能是由於心情過於急迫,也可能真的是由於酒醉初醒的虛弱,他跟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董良娣看他穿衣要走,一顆芳心冷到了零下,可是劉奭這一踉蹌,頓時又使她產生了三分希望。

  「殿下太虛弱了,不要急著走,先用點小點心,補充補充營養,順便也好休息休息。」

  劉奭也不好堅持馬上就走了,只得把一顆急不可耐的心先穩一穩,且看董良娣還有什麼花招。

  董良娣玉手一招,兩份夜間營養快餐火速送到。

  這些當然是早就準備好的。原本是供兩位激烈「臥談」之後的補充彈藥之用,沒想到臥談沒按計劃進行,正好用來延滯劉奭的去意。

  美食家的夜宵也毫不馬虎,乾乾淨淨的食案上,晶瑩剔透地放著幾盤蘇州糕點,什麼江米小兔兒、小貓兒,做得十分逼真,顏色也非常漂亮。

  而正中央,則放著一盆湯汁,滑如羊脂、白如乳漿,隱約間還有一股甜香之氣襲人鼻竅。

  劉奭略嘗了嘗那湯汁,覺得非常可口。

  「湯汁叫什麼名目?」

  董良娣詭秘一笑:「這是宜子宜孫湯。」

  「宜子宜孫湯?味道倒也不錯,只是不知道用什麼貴重東西做的?老實說,你取的這些菜肴名目,實在讓人撲朔迷離,不知其所以然。」

  「殿下真會拿我們開心,什麼貴重東西,不過是豆餳(xíng)罷咧!」

  豆餳,實際上就是我們今天說的豆漿。西漢年間,淮南王劉安喜好道術,經常召集一些方士煉製長生不老的丹丸,各種原料和煉製方法都試遍了,結果仙丹當然還是沒能煉出來,不過倒「煉」出了一種鮮嫩甘美的食品,那就是「豆腐」。西漢的達官貴人,多以肉食為主,自從豆腐問世之後,他們的餐桌上便增添了可以排解肉食的腥膻和肥膩的佳品。至於豆腐的推廣、普及,成為百姓食品,那還是後世的事,當時制豆腐、磨豆漿的方法,還只限于少數諸侯王府邸中小範圍流傳,董良娣既有美食家之稱,又期冀以自己在宴樂方面的一技之長博得劉奭的歡心,自然想方設法弄到了豆腐系列食品的製作秘訣,這才讓劉奭嘗到了在當時難得一見的豆餳。

  「這就是豆場?果然味道好極了!」

  劉奭又喝了一匙,仔細品著滋味,然後又問董良娣:「不知為什麼叫它『宜子宜孫湯』呢?」

  董良娣先不直接解釋豆場命名的由來,卻輕啟朱唇、款搖螓首,念出了一首詩:「朝耕東畝,夕耘西墒。
  借彼春露,育我豆秧。
  豆葉繁繁,豆蔓綿綿。
  如我閨思,夙夜留連。
  豆英蕤蕤,豆實累累。
  如我子孫,百代不頹。
  如我子孫,百代不頹!」

  念罷,嫵媚一笑:「殿下,可解此詩之意?」

  劉奭熟讀詩書,文學功底不淺,當然很快就領悟了這首詩的含意。看起來,詩中描寫的是農人種豆的情景,實際上,這是一首隱喻愛情的詩篇。像什麼朝耕夕耘,春露閨思之類,都強烈地表現出詩歌作者的愛情嚮往。而且這種愛情,已經延伸到對下一代的急切盼望,「如我子孫,百代不頹」,簡直就是希望多子多孫,像累累的豆實那樣,嘀哩嘟嚕一大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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