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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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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燦星落中天】 (公元375 年)六月,秦清河武候王猛寢疾,秦王堅親為之祈南、北部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偏禱河、岳諸神。猛疾少療,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圖陛下以臣之命而虧天地之德,開闢以來,來之有也。臣聞報德莫如盡言,謹以垂沒之命,竊獻遺扻。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聲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堅覽之悲慟。秋,七月,堅親至猛第視疾,訪以後事。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沒之後,願勿以晉為圖。鮮卑、西羌,我之仇敵,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言終而卒。 ——《晉書卷一百十四。載記第十四·苻堅下》 關東六州慶升平,十分天下七歸秦; 亂世哪得盛世出,功在史冊第一人。 天命之年失天命,遺言苻堅履薄冰; 天才已隨天宿去,空掩史書空涕零。 苻堅將關東六州原前燕版圖,交付王猛全權治理。王猛精選官吏,勸課農桑,興辦學堂,減輕賦稅,不及一年,六州大治,人民安居樂業,地方百業興旺。 照說,王猛可以安安穩穩地當他的超級封疆大吏,事實上的「關東王」。但是,王猛感到如坐針氈,惶恐不已。在公元371 年底,即滅燕後的一年,他給苻堅上了一則奏章,曰:「過去(即一年前),臣所以馬上接受陛下的任命,都督關東六州,而不怕任務繁重,工作艱難,是因為六州剛剛收復,許多事情還沒有走人正軌,軍事上的事刻不容緩。因此,臣竭盡全力統領軍隊,心甘情願地為陛下效犬馬之勞,廣布陛下的恩惠和權威,時刻不忘陛下交給我的重任,兢兢業業地履行陛下賦予的職責,正所謂受命于兵荒馬亂之時,以治理出今日的太平盛世。現在,陛下的恩德已若天高,威名達於八荒,教化惠及四海,海內出現太平盛世。所以我想說幾句心裡話,讓開這個極其重要的職位,請陛下派賢德的官員來代替我。朝廷選拔任用官吏,本來該有關部門管,應讓他們各司其職,怎麼可以讓我一個人說了算呢?如果任用不當,豈不毀了陛下的名聲?東邊的各少數民族政權的事,不是我一個人的能力所可以辦好的,請陛下派有才能的外交人才來辦理,以彌補我的不足。如果陛下認為我還忠誠,還有那麼一點點功勞,可以讓我當一個州的刺史,我當竭力盡職,以報答陛下。徐州方向剛剛與我們接觸,願歸順陛下,江淮一帶的防務也很重要,處理以上事務以及治理六州、選拔府尹郡守縣令的權力,從現在起我應停止執行。而政務軍務不可一日停頓,請陛下速作指示,臣期期以待。」 王猛的這篇奏章己講出了他當時受命和現在要求辭職的理由。他以職責太重、權力過大要求辭職,似乎是為了表達對苻堅的忠心,使之不至於懷疑事實上的「關東王」。公元371 年,前秦帝國的版圖一共有八個州,苻堅直接管的只有秦、雍兩州,剩下的都由王猛管理。誠如王猛在奏章中所言,在六州剛剛收復時,委託一個人來收拾爛攤子是可以的,但一旦將攤子收拾利落了,再受信任的臣屬也不敢再貪戀這個四分天下有其三的位置。無疑,這是王猛要求辭職的一個重要理由,從他要求只當一個州的刺史,可以看出他意在解除苻堅的疑心。 苻堅看到這折奏章,歎道:「王景略真乃大忠也!」他也將王猛的辭職信(奏章)當作了一種自我保護,一個向皇上表白忠心的方式,拿起朱筆,批復道:「朕與愛卿之間,從大義上講是君臣關係,但從私人情感上講比骨肉兄弟還要親密,即使拿齊桓公有管仲、燕昭王有樂毅、劉玄德有孔明來比,朕認為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為領袖人物,最辛苦的事是選拔人才,而得到人才之後便可以舒舒服服地休息休息。現在,我既然將六個州的治理全權委託給你,關東之事,朕就用不著再擔心了。我這樣做,並非對你特別尊崇,而是朕自求安逸享受也。有道是攻城掠地不容易,要守成也很困難,如果任用的人不當,禍害就會發生。這樣,不僅是我的憂慮,也是你的責任。因此,我寧可將宰相的位置空著,而以陝城(河南省陝縣)為界,把東部中國,分給你治理,可惜你沒有理解我的一片誠意,讓我感到有些失望。實行新政,亟需新的人才,應該選派的應該儘快選派。等到東方接受教化,社會安定之後,再請你身穿衷龍繡袍,榮耀地回到京師。」 苻堅寫好批復,讓一位高官——侍中梁讜到鄴城(河北臨漳)宣旨。王猛只得繼續履行「關東王」的職務。 其實,王猛所以要上疏辭職,並非真的只求當一個州的刺史,而是迫切地希望回到朝廷。他上疏的目的,固然是要消除苻堅可能產生的疑心,但更有一層沒法講出來的理由:在滅燕之後,苻堅一天一天地驕傲起來,變得相當固執主觀,很多好的意見也一點聽不進去,如此發展下去,國家將會出現危險。苻堅聽不進別人的意見,但對王猛尚能言聽計從。他覺得,如果他在長安,苻堅也許會少辦一些錯事。接到梁說送來的禦旨之後,王猛感到,現在不是苻堅對他不放心,而是他不放心苻堅了。他自己見到的情形以及從長安傳來種種消息,使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梁讜作為欽差大臣前來傳旨,王猛少不了要設宴招待。酒過三巡,王猛問起長安的情況,「陛下還打獵否?」 王猛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兩個月前,即公元371 年10 月,苻堅到鄴城視察時,打獵打上了癮。當時,苻堅拉著王猛,躍馬西山,帶著數百名騎兵以及獵鷹獵犬,圍獵野獸。苻堅親自射殺飛禽,槍刺走獸,每有所獲,必喜形於色,哈哈大笑。他與將士比試弓箭刀槍,興之所至,流連忘返。晚上也不願回城,與將士一起圍著篝火,燒烤禽獸,喝酒吃肉,唱歌看戲,得意忘形,睡在帳棚之中。王猛多次想諫阻,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始終沒有機會開口。苻堅每天打獵,連續達半月之久,把什麼天下大事、國家社稷全拋在了九霄雲外。 這天又要出發,隨行的戲劇演員王洛攔住苻堅的馬頭,跪下道:「天下人都把希望寄託在陛下身上,而陛下卻忘了自己的職責,長期在野外打獵,樂而忘返,如果一旦有突發事件,皇太后和國家將如何是好?」苻堅聽了王洛的話,開始吃了一驚,繼而覺得他說得有理,贊許道:「一個戲劇演員,能有此見識,不一般也!」他聽從勸告,下令結束打獵回宮。到了鄴城原前燕皇帝的皇宮,王猛對苻堅說:「打獵確實不是什麼重要的國家大事,王洛的活,請陛下不要忘記。」苻堅發誓說:「從此之後,朕再也不打獵了!」他下令賞給王洛綢緞100 匹,提升他當「官箴左右」(格言官)。梁讜聽了王猛的問話,明知王猛是想起了苻堅在鄴城打獵的事,回答道:「自鄴城還長安之後,近兩個月中,陛下未曾打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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