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王猛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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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後,王猛留了下來。苻堅曰:「吾聞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愛卿在朝堂一言不發,現在有何見教?」 王猛說:「朝上眾人之議,鼠目之見,未能遠矣,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陛下切不可以眾言為意。燕國表面雖然強大,然慕容評豈是桓溫敵手?若桓溫盡占崤山之東,推進洛陽,徵召幽州(河北北部)、冀州(河北中部)的武裝部隊,聚積並州(山西)、豫州(河南)的糧食,進攻崤山、澠池(河南省澠池縣),也許不僅是唇亡齒寒,陛下的大事也就完了。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按我們原先計劃的,與燕結盟,與之聯合作戰,先打退桓溫。桓溫大敗之後,必然無力再北犯;而燕國經這場大戰也必然元氣大傷,疲憊不堪,到時我乘其虛而取之,豈非上策耶?」 苻堅大喜,稱讚曰:「知我者,愛卿也!吾從愛卿之見,即發救兵。」苻堅派兩員猛將將軍苟池和鄧羌(時任洛州刺史,接替叛亂被誅的魏公爵苻瘦之職,州治原在陝縣,後移至洛陽市北)率步騎2 萬援軍,穿過洛陽,向南挺進至穎川(今河南禹州市,在許昌地區)。王猛對苟池等交待說:「入燕後,不可貪功邀戰,待桓溫退卻時猛攻之,既有戰果,又保存了實力。應注意勘察地形,畫好地圖,以備來日之用。」 苻堅加任王猛為尚書令(國務院最高首長)。他原來兼任左僕射,是國務院副行政長官,這下去掉副字,扶正了。現在他的主要職務有:輔國大將軍、司隸校尉、尚韋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書令、吏部尚書等。每一項均是要職,這固然顯示了苻堅對他的絕對信任,同時身兼文武,過於沉重的擔子也摧毀著他的身體,才44 歲,但已顯得相當蒼老。 前秦的援軍在苟池、鄧羌率領下向穎川前進,一一按王猛的交待行事,暫且不表。 且說前燕慕容垂挑選了幾位人才領兵出發。封乎與申胤分析起桓溫的戰略得失來。封孚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桓溫貽誤戰機的失誤:「桓溫部隊訓練有素,戰鬥力強大,利用河流,直接進攻,將勢不可擋,一戰而大功成。可是這個桓溫卻讓部隊徘徊于高高的黃河大堤之下,也不積極出戰,我看他沒有什麼必勝之道。」他問申胤:「你看事態將如何演變?」申胤說:「一般人只看到桓溫的名聲顯赫、位高權重、兵多將廣,已登峰造極,以為他一定會取得成功。但這只是看到表面現象,而沒有看到本質。在我看來,桓溫絕無成功的可能,為什麼這樣作結論呢?第一,桓溫貪戀權位,將晉國大權全攬在自己手裡,晉國的朝臣包括他手下的將領不滿他專權跋扈、頤指氣使,所以從內心中不但不希望他成功,而且盼望他失敗,因為他若成功,豈不更加專橫?這些人肯定會想方設法阻撓他成功,這叫內部不和也。第二、桓溫自恃人多勢眾,恃才傲物,已經聽不得不同意見,他的參謀班子固然很強,不乏有識之士,但形同虛設,已不起作用,桓溫有如一具僵屍,其部隊有如一條死龍,大固大矣,但已喪失應變能力。第三、桓溫屢誤戰機,妄想不冒一點風險便等待大獲全勝,這頗似白日做夢,他不肯冒險且不明白危險臨頭,悠然在黃河中游逍遙自在,殊不知河流即將退水,冬季就要來臨,一旦糧草供應不上,用不著我們進攻,他便會自然崩潰,且一敗而不可收。由此看來,桓溫必敗無疑。」 如果說封孚與申胤是慕容垂的得力軍事參謀,那麼悉羅騰則是他的先鋒大將。桓溫在枋頭畏首畏尾地遲疑不進,也許是在等前燕各地起義歸順的消息,就像第一次北伐在灞上等長安內部起義的消息一樣。桓溫先生左等右等等不到所希望的果實,於是派前燕的降將段思作嚮導準備北進。豈知這位嚮導降晉,不過是為了保住官位,現在讓他打頭陣,哪有思想準備?戰戰兢兢地向北前進,碰到慕容垂的將領悉羅騰。此人雖當文官,是國務院助理執行官(尚書郎),卻有軍事謀略和一身武藝,接戰不久,悉羅騰將段思生擒活捉。 這裡桓溫此次北伐以來,第一次遭受失敗。但段思不過一員降將而已,對桓溫實力並無大的損害,所以桓溫先生並不在意。他未曾想到,或者說不願意想到,這一失敗只是他戰略錯誤所造成的徹底失敗的一個開頭。但接下來的失敗,才使他不得不大吃一驚。他派往河南、河北一帶作戰的將領李述,是已經滅亡的後趙石氏帝國的將領,對這一帶地形爛熟於胸,且有謀略,武藝高強,誰知與前燕部隊一戰,竟被悉羅騰和虎賁中郎將染幹津(染幹,複姓,津,名)陣前斬首。 兩戰皆敗,桓溫的部隊士氣大挫。桓溫先生於是慌了手腳,開始佈置撤退。他命豫州刺史袁真攻擊譙郡(安徽省毫縣)和梁國(河南省商丘市),然後開鑿石門(河南滎陽縣北),開拓黃河與睢水之間的運河,以運輸糧秣。袁真奉命攻下了譙郡和梁國,可開鑿運河談何容易,工程浩大不說,燕軍豈可坐視?慕容垂令范陽王慕容德派兵襲擊。袁真又要開河又要迎戰,被攪得焦頭爛額,結果是運河沒挖成,兵馬卻損失大半。 此時,郗超和申胤預料之中的桓溫的噩運到來。糧道不通,軍糧告罄。九月十九日,桓溫留下一個毛虎生當都督東燕四郡諸軍事兼東燕郡長,下令部隊焚燒艦船,從陸路撤退。其驚慌失措之狀,與一個大統帥的身份相距甚遠。 桓溫從枋頭(河南浚縣淇門渡)退到倉垣(今開封市西北),一退700餘裡,唯恐燕軍在河流中放毒,令部隊打井汲水。臨渴掘井,其艱苦可想而知。前燕各部隊本想爭相追擊,被慕容垂制止。慕容垂對部隊說:桓溫用兵一貫謹慎,撤退時一定會將最精銳的部隊放在後面斷後,等著我們追擊。所以我們只能拉開距離跟著他們,等到他們放鬆了警惕,我們再狠狠打擊。慕容垂在桓溫撤退時,早已派范陽王慕容德急行軍秘密越過桓溫部隊,在襄邑(今河南睢縣、開封地區)東方山澗中埋伏等待。 慕容垂率騎兵每天遠遠跟著桓溫的部隊,桓溫開始還走得從容不迫,後衛隨時準備與追擊之敵作戰。見好幾天沒有慕容垂的動靜,桓溫誤以為慕容垂已不敢追,下令部隊放開腿子倍速南撤。慕容垂一看戰機已到,動員部隊火速追擊。慕容垂率領的騎兵部隊終於在襄邑(睢縣)追上桓溫主力,東晉軍突遭打擊,全無鬥志,只顧南逃,誰知又中慕容德的埋伏。慕容垂與慕容德前後夾擊,一戰殲滅桓溫3萬人馬,殺得屍橫遍野,屍體堵塞了道路。桓溫僅帶2 萬人繼續南逃。 再說前秦借給前燕的2 萬大軍,苟池、鄧羌按照王猛的交待,一直不主動交戰,而在燕國版圖上機動,把地形偵察得一清二楚。在桓溫撤退之前,苟池、鄧羌將部隊帶到譙郡(安徽毫縣)待機。桓溫在襄邑(睢縣)大敗後,只顧南逃,未想到在譙郡(毫縣)還會有敵軍,結果被苟池率軍突然攔腰截擊,又被殲1 萬餘人。山東一帶已經投降桓溫的將領和地方官,在桓溫南撤後孤懸敵後,被慕容垂輕而易舉地一一消滅。 桓溫直逃到山陽(今江蘇市淮安市)才穩住陣腳,清點殘兵敗將,僅剩1 萬人左右。他親自帶出去的5 萬餘人,其中4 萬丟在了北方,或被殺或被俘。桓溫自帶兵以來,這是失敗最慘的一次。老傢伙面子拉不下來,便把罪責推給部下。免了冠軍將軍鄧遐的職,將袁真貶為平民。理由是袁真攻下譙郡(毫縣)和梁國(商丘)後,未能開鑿石門(河南滎陽縣北),修通聯結黃河與睢水的運河,從而使糧運斷絕。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桓溫交給袁真的上述任務是根本沒法完成的。桓溫如此文過飾非,將戰爭失敗責任推給下級,讓下級當替罪羊的做法,激起了下級的強烈不滿。袁真上書朝廷,申辯原委,要求平反,哪知沒有桓溫點頭,朝廷什麼事也辦不成,袁真一怒之下,佔領壽春(今安徽壽縣)投降前燕,請求支援,同時派人到前秦王國建立聯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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