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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安德海正陶醉在自己欲望的滿足中,侍衛劉霸拍拍他的肩膀說:「安總管,小弟給你的建議不錯吧,如果不搞得大張旗鼓,風風火火,怎會有今天的榮耀呢?這個年頭就是這樣,人人都是臉朝上的,誰不趨炎附勢呢?只要打著慈禧太后的旗號,別說是小小知府,就是各省的巡撫,總督也要對安總管另眼相看,他們不向安總管進貢朝拜,還要想想自己的官還做不做?」

  劉霸見安德海高興得直咧嘴,又慫恿說:「安總管,下一站就是德州了,過了德州就到了山東境內,聽說山東巡撫丁寶楨是東太后的人,安總管可要小心,如果他不向咱哥們進貢,待回京一定在太后面前詆毀這小子,不讓他有好日子過,最好能拿去他的巡撫一職。」

  「聽說丁寶楨這人很硬,在剿滅撚匪過程中也立過大功,好大喜功,不把一般官員放在眼裡。」

  劉霸笑了,「丁寶楨再硬還能硬過安總管,他不把一般官員放在眼中,總不會也不把慈禧太后放在眼中吧?」

  安德海一想也對,什麼丁寶楨鐵寶楨,他不在乎我安德海總在乎太后吧,我且為太后行事,他敢不進獻修建圓明園的錢財?

  安德海決定在山東一地多敲詐一些錢財,一為太后修建圓明園用,另一方面也為自己修建故居和父母墳墓所用。

  安德海剛到德州,見不像其他地方那樣有地方官列隊相迎,心中很不高興,以為德州知府趙新不知道自己的到來;就派人去德州知府衙門通知。

  其實,趙新早就接到報告,知道安德海的到來,他對安德海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十分反感,故作不知,不去列隊相迎。

  趙新接到安德海的來人報告,知道自己不去不行了,被迫無奈帶著幾名隨從去迎接。

  安德海見趙新姍姍來遲,也只帶著幾名隨從人員前來迎接,沒有大隊人馬,也沒有備上酒肉贈禮,心中更是不高興,一見面就冷冷地問道:「趙知府公務挺繁忙啊,每天日理萬機比太后還忙啊?」

  趙新一聽安德海的語氣帶著不滿,也不示弱地回敬道:「卑職一個小小知府怎敢與太后相提並論,但卑職身為地方父母官,應為當地老百姓的死活操心,每天也少不得有許多地方小事纏身。今日恰好有兩個案子處理,迎接安總管來遲,請安總管多多諒解。」

  安德海見趙新話中有話,對他不軟不硬,有心找他的茬卻又一時抓不住什麼把柄,也只好作罷。

  安德海只好再次抬出太后壓他:「我奉慈禧太后之命前往江南採辦龍衣,順便為朝廷修建圓明園搜集材料,趙知府所在德州財富充足,要多多貢獻,不可推倭不供,以免太后生氣,讓我不好交差呀?太后的脾氣趙知府雖然沒有親身領教,想必也已經聽說過,假如太后動怒,趙知府擔待不起呀!」

  趙新一聽安德海滿嘴無賴之詞,又一口一個太后壓人,心中不服,卻又不敢發作,只略帶不滿地問道:「不知安總管搜集何物用來修復圓明園?」

  「什麼財物都行,上等木材,優質石料,金銀錢財更好,有多少供奉多少。」

  趙新一聽十分生氣地說:「朝廷修復圓明園固然重要,但也要顧及百姓的死活,我德州遭受撚匪連年戰亂,今年又因乾旱而欠收,對百姓的賑濟都沒有錢財,哪有錢財供奉修復圓明園呢?請安總管到別處索取吧!」

  安德海火了。這個趙新真是不識時務,看他的官也是幹夠了,不但對自己態度冷淡,不請吃飯不納供,連太后所要的供奉也敢違抗不交。

  安德海喝斥道:「趙新,你不識好歹,敢違抗太后懿旨,是不想做這德州知府的官了。那好,待我回京後立即奏明太后,將你撤職查辦!」

  安德海向隨行人一揮手,「走,我們走!真是給他臉他不要臉,與我安大爺過意不去,有他好看的。」

  安德海氣呼呼回到船上,下令開船。

  安德海剛走,趙新立即親自帶人快馬給山東巡撫丁寶楨送信報告。

  山東濟南巡撫大堂。

  丁寶楨面對著這多日來送上的公文大怒,幾乎各府縣送來的公文都提到安德海勒逼官府供奉,騷擾百姓,所帶隨從無故打罵差役搶掠財物。

  丁寶楨知道安德海是西太后慈禧心腹太監,在京城就依仗太后勢力勒索官員,凡是要到儲秀宮拜會太后的,一定要給安德海一些跑腿費,不然堅決不給通報,以致京城官員都對安德海恨之入骨。但眾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誰能得罪起西太后呢?恭親王奕因不滿安德海的驕橫跋扈曾打了他一巴掌,被慈禧又哭又鬧罵了一場,後來奕被革去議政王一職也不能不與他毆打安德海一事有關。

  丁寶楨不滿安德海的所作所為,對慈禧太后的一些做法也十分反感。

  那是在掃平中原撚子作亂以後,丁寶楨和李鴻章、左宗棠、瑞麟等人回京領賞。一天,慈禧太后單獨接見了丁寶楨,正在談話之間,有傳事太監來報,說有一太監昨天晚上不小心,把一隻玉壺打碎了,請求太后裁決。慈禧隨口說道:如此粗心的奴才留之何用,拉出去亂棍打死。丁寶楨一聽,當時心裡就咯噔一下,過去傳聞西太后心狠手毒,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西太后果然毒辣,今後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被她抓到什麼不是,何桂清、勝保都是自己的例子。

  丁寶楨面對這些控訴安德海文書正在思考對策,傳門官進來報告,說德州知府趙新求見;丁寶楨估計也一定是與安德海的事有關,立即傳他進來。

  趙新進來說道:「卑職參見丁大人,有要事相告。丁大人一定聽到奏報有關安德海高懸三足烏杏黃旗勒索財物的事吧?」

  丁寶楨一指案上的一堆文書說:「我正為這事苦惱呢?各地控告書如雪片般飛來,而安德海卻依仗西太后的勢力到處招搖撞騙,一點也不把各地方官放在眼裡,人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哼,昨天安德海在德州時向我勒索財物,下官給他一個閉門羹,氣得安德海在德州也沒停留就灰溜溜地開船走了,要報告慈禧太后將下官革職問罪呢?請丁大人為下官想想辦法?」

  丁寶楨一拍桌子說道:「做得好,就應該這樣,本官支持你,如果太后怪罪下來,本官給你頂著,要革職問罪把我丁寶楨也一同算進去!唉,可惜有些地方官太趨炎附勢,不能都像趙知府這樣敢於頂撞安德海,倘若人人都不向他低首屈服,安德海也就乖乖地溜走了。」

  「丁大人準備怎麼辦呢?是下令山東全省各處官員不聞不問任他囂張,還是下令將他捕獲正法。丁大人應該明白我大清朝的祖制,太監出都門半步,人人都有權誅殺,難道我們這些拿著朝廷俸祿吃著皇糧的朝廷命官就眼睜睜看著一個閹人如此為匪作歹嗎?」

  丁寶楨歎息一聲,「趙知府不畏權勢,敢於頂撞奸佞的精神可嘉,但趙知府也不能意氣用事,要注意策略。安德海打著太后的旗號,又以為皇上採辦龍衣搜集修復圓明園材料的名義斂財,我等在沒有弄清楚確實情況以前,萬萬不可輕易動手。倘若安德海有皇上皇太后的特諭呢?我等隨便把安德海抓住了豈不冒犯了朝廷的聖諭,這個罪責可擔當不起啊。」

  丁寶楨畢竟比趙新在官場混的時間長,做事考慮得多一點。

  趙新卻說道:「我朝自順治年間就有限制太監參政弄權的十三塊鐵牌,康熙朝時再次規定限制太監干預政事,當今皇上皇太后對祖制不會不知吧,怎會主動違背祖制讓安德海私自出京呢?下官以為,一定是安德海經過慈禧太后的默許私自出京的,決沒有皇上諭旨。只要安德海沒有聖旨,無論是經過誰的默許都沒有用,我們有權將他捉拿處死,就是報到西太后那裡也沒有辦法,只能怪安德海命短自己找死。」

  丁寶楨聽趙新分析得有理,但他仍然有所顧慮地說:「儘管我朝有不許太監私自出京的先例,但規矩是人定的,人可以立規矩也可以廢規矩。我朝不是也沒有太后聽政的先例嗎?兩宮太后不照樣聽政?」

  趙新有點失望地說:「這麼說我們無法制裁安德海,任他橫行下去啦?」

  丁寶楨思考一會兒說道:「本官有一個萬全之計,一方面我們派人通知沿途各府縣密切注意安德海行蹤,派人盯住安德海不讓他跑過山東,必要時以好酒好菜招待,也捐贈些財物,拖住他緩行;另一方面採用夾單密奏的形式,八百里文書飛遞進京,先奏請恭親王與慈安太后,請求東太后旨意,如果東太后讓我們拘捕安德海,我們就立即動手,如果東太后也不同意我們對安德海採取行動,這事也只好不了了之,我們也拿他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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