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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沈寶田走出鐘粹宮,左想右想不對勁,難道慈安太后真的知道了我與慈禧太后所做的事嗎?要麼,事情已經過了許久,怎麼現在突然提起來了呢?如果說慈安太后真的掌握了什麼證據也不像,估計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也不知慈禧太后是否知道,我應該去回報一聲,讓慈禧太后早作準備。

  沈寶田見無人跟蹤自己,就繞道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內也是人心惶惶。

  慈禧無意逼死太皇太妃,雖然皇室內各親王貝勒誰也沒有說什麼,就是慈安太后也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但慈禧從眾人說話的態度和表情明白眾人對她十分反感。

  這多日來,慈禧說話,做事的態度較先前收斂多了,唯恐自己再做出什麼過分的事而引起眾人不滿,眾怒難犯,她現在雖然大權在握,但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特別是慈安與奕關係密切,對她不能不是一大威脅。

  今天終於把太皇太妃送進皇陵,慈禧長長出了一口氣,心裡輕鬆多了,等於把自己身上的罪責掀了過去。她好象一個剛剛獲釋的囚犯,重新獲得了自由,又要重操舊業,把幾件一直掛在心上的事料理一下。

  慈禧讓安德海把同治皇上的貼身太監事存宜和跟班太監張德順等人叫到儲秀宮,慈禧毫不客氣地喝問道:「你等知罪嗎?」

  這幾人只是低頭跪著,誰也不吭聲。張德順早就估計慈禧太后不會輕意放過他,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一聽慈禧問話,毫不畏懼地答道:「請太后明示,奴才不知罪!」

  慈禧一見張德順當著眾人的面頂撞自己,她心中憋了多日的火燒了起來,怒駡道:「張德順,你這個沒良心的狗奴才,當初是本宮見你可憐,才好心收留你,也看你對本宮一向忠誠,才把你安插到皇上身邊,想不到你竟背著我慫恿皇上做起這有辱皇家聲譽的事。才剛剛跟著皇上幾天,就覺得翅膀硬了,也敢頂撞起老娘起來,實話告訴你,就是皇上也是老娘手中的麵團,讓他向哪捏他向哪裡去。哼,不要以為快要親政了就神氣起來,親政後這大權也要由我給皇上掌著,你們這些狗奴才,誰敢不和老娘一心,我宰了你們!以後皇上如果有什麼出格的事,敢不報告老娘,小心你們的狗命!張德順!你聽見了沒有?」

  張德順低頭說道:「回太后,奴才實在冤枉,皇上的事奴才哪敢過問,奴才的任務只是服侍皇上,至於皇上幹什麼奴才一無所知。」

  「嘿,你整日服侍在皇上周圍,皇上和那長春宮的一名宮女有苟且之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奴才知道,但皇上不讓奴才說。」

  「這麼說你這小子還是挺忠於皇上的,難道你就不忠於太后了嗎?太后曾告訴你皇上有什麼過分的事應立即報告,你為何知而不報?」安德海從旁邊質問道。

  安德海又湊到慈禧身邊,附在慈禧身上嘀咕兩句,慈禧點點頭,朗聲說道:「本宮今天大發慈悲饒你們這幫狗奴才不死,這是你們咎由自取,慫恿皇上觸發官規所致,死罪免去,活罪不饒,每人重打二十大板,趕出乾清宮,到雜務房幹活去。」

  張德順一聽,心中不免一怔,慈禧太后她說得輕巧,到雜務房幹活去,這等於打入冷宮做苦力,實際上與充軍發配沒有兩樣。只不過這不是到邊境,而是留在宮中罷了,但冷宮中苦力活也不容易做,吃不飽穿不暖不說,每天都是超負荷的幹活。因為凡是到達那裡的人都是觸發宮規的人,實際上就是體力處罰。

  安德海喝令韓來玉、張文亮對張德順、李存宜等人進行杖責。

  那不粗不細不長也不短的木杖正可手,每一仗下去都是一聲慘叫,而每一杖落下都沾滿了殷紅的血。二十大仗下去,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漢也被打得皮開肉綻,只能爬著走。

  正打得起勁,那邊有太監來報,說御醫沈寶田求見,慈禧立即命他進入殿內。沈寶田早已成為慈禧的紅人,這是儲秀宮人人皆知的,慈禧對他是既拉攏又防備,既把他當作心腹,又對他留一手。只要他來見,是每求必應。

  沈寶田沒有進得殿來就聽到一聲聲慘叫,不知出了什麼事,本想退出去,遲意了片刻還是進來了,上殿一看是張德順與李存宜等人,便明白了八九分。

  禮畢落坐後,慈禧先問道:「沈御醫整日鑽究醫術,潛心疑難病症研究,平日裡都是召宣才進宮,怎麼今日不宣而至呢?莫非有什麼大事不成?」

  沈寶田點點頭,又回頭看看殿下的其他人,慈禧會意,對安德海說道:「小安子,你著人把這個該罰的奴才拖進雜務房吧,本宮有事同沈御醫相商。」

  眾人退出後,沈寶田才把今天被慈安太后召見並挨訓斥的事重述一遍。慈禧聽後先是一驚,暗暗尋思道:這一定是慈安受了奕的躥掇想整治我,如此說來慈安對那治病一事起了疑心,哼,只要你慈安沒有真憑實據,諒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慈禧安慰說:「沈御醫不必驚慌,你為本宮所做的那事沒有外人知道,慈安不過是在詐你,諒她不敢對你刑訊逼供,你放心好了,有本太后在,這大清朝還不敢有人將你怎麼樣?」

  「太后,那慈安太后會不會暗中將奴才害了呢?」

  慈禧搖搖頭,「慈安並不是想懲治你,她是想以你為突破口尋找證據來對付本宮,哼,只要她慈安敢給我過意不去,本宮決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沈寶田又惴惴不安地問道:「請太后明示,奴才要不要暫且先躲一躲呢?待慈安過了一段時間忘記此事,奴才再回來呢?」

  慈禧思考片刻說道:「這樣也好,你不是經常外出尋訪草藥嗎?這次你就以采草藥為名到你山東老家躲一躲,待我在京城掃平一切後你再回來。但你一定要千萬當心,不可向外人隨便透露一個字,包括給皇上治病的事。」

  「小的明白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請太后儘管放心,慈安太后決不可能從奴才這裡得到一個字。」

  「這樣就好,這宮中的事我會安排妥當的,她慈安也休想有所收穫。」

  慈禧再三告戒幾句才讓沈寶田告退。

  沈寶田剛走,安德海就來了,慈禧又把慈安太后審問沈寶田的事告訴他,安德海吃驚不小,疑惑地問道:「事情已經過了兩年,慈安太后怎麼又重提這事呢?難道她掌握到了什麼蛛絲馬跡?或有人偷偷向她告密?」

  「你所收賣的在慈安身邊的那名宮女是不是出賣了我們?」

  安德海搖搖頭,「不可能,她出賣了我們,她的小命也就沒有,她不會這麼傻。」

  「那事是否被其他人看到了?」

  「也不可能,如果真的被人發現了,也就早就出事了,不會推到現在的。」

  「倘若是那名叫秀珍的宮女無意走漏了風聲洩露出去呢?」慈禧又揣測說。

  「也不可能,倘若是這樣,慈安一定會審訊秀珍的,從她入手,怎會直接找到沈寶田呢?依奴才所見,一定與太后逼死太皇太妃有關。」

  「這有什麼關係?」

  「嘿!關係可大啦,」安德海神氣地說,「正因為太后用杖責死紅豔姑娘,又逼死了太皇太妃,慈安等人看出太后的心太狠了點,她後悔撕毀了先帝遺詔,從撕毀遺詔的前後經過懷疑太后與沈寶田聯手哄騙她,這才召見沈寶田,想從沈寶田入手尋找證據,最終達到懲治太后的目的。」

  慈禧太后一聽安德海分析得頭頭是道,也有幾分道理,便說道:「按你這麼說,慈安會不會暗中監視沈寶田偷偷審訊他呢?」

  「有這種可能,慈安太后不會親自審訊沈寶田就怕她派奕去做這事,如果奕去做這事就不好辦。沈寶田是貪生怕死之徒,只要一用刑,他會把一切都兜出來的。」

  慈禧一聽急了,「這怎麼辦呢?幸虧剛才我同意沈寶田離開京城回山東老家暫躲一躲,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動身?你晚上去沈寶田家一趟,催一催他趕快離開京師,以防動身晚了被奕知道扣住不放。」

  安德海卻說道:「太后,吸取以上幾件事的經驗,做事不能拖泥帶水,更不能留下後尾巴,不如來個徹底乾淨的,讓慈安太后永無對證,太后以為如何呢?」

  「你是說殺人滅口,除去沈寶田?」

  「對,這樣就永無後患了。」

  慈禧急忙阻止道:「萬萬不可,你這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會引起慈安的懷疑。沈寶田是宮中出名的御醫,名聲響遍京城,如果突然死了,不引人懷疑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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