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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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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壽禧一聽太后已經答應給他提升,十分高興,急忙跪謝說:「多謝太后提契,卑職一定不辜負太后的厚望,願為太後效大馬之勞。」 慈禧這才說道:「蔡大人,摺子雖然上了,但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早早做好思想準備,不能被人打個措手不及。」 「何事?請太后明示!」 「周祖培說你雖然在摺子說奕有四大罪狀:納賄、驕盈、攬權、徇私,但缺少真憑實據,無法給奕定罪,周祖培和倭仁將和你對質,你能夠拿出那幾大罪狀的憑證嗎?」 「這——」蔡壽祺撓撓頭,「請太后指點?」 「你先回去仔細想,整理一下材料,做到心中有數,今晚我再派安德海給你送去具體的實例,只要你熟記於心,臨場不忙,對答如流就足夠了。」 「謝太后指點,卑職決不會讓太后失望,無論他們問什麼,卑職都會給他們從容的答覆。」 慈禧點點頭,讚賞地說:「好,本宮就欣賞蔡大人這樣的人,幹大事就要有膽有識,有魄力有心計才行。只要蔡大人聽話,今後會讓蔡大人到達滿意的位置。」 蔡壽祺會心一笑,又謅媚說:「卑職能有今天全靠太后栽培,卑職所到達的位置越高,給太后出的力也會越大,這點請太后放心好了。」 慈禧見蔡壽祺官不大,對官場的套數卻十分精通,又叮喔幾句便放心地讓蔡壽祺回府了。 體仁閣。 周祖培和倭仁等內閣大臣正在和蔡壽祺對質。 周祖培先說道:「蔡大人的膽子不小啊,身為七品小官參劾當朝三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議政王,勇氣可敬,可敬!」 蔡壽祺有了慈禧給他撐腰,他私毫也不畏懼地說:「蔡某官不大,但是朝廷所封,職位不高,拿的卻是國家俸祿。有句格言: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那七品知縣也是小小芝麻官卻敢搬動一品誥命夫人,這是公理所在。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論他是多大的官,只要違背江山社稷利益任何一個有大義之人都有權彈劾,也應該彈劾,我們不能置國家社稷的利益不顧,做一名趨炎附勢的小人呀!」 嘿!這話可把周祖培與倭仁氣壞了,他們心裡道,這話用在你蔡壽祺身上倒十分貼切,卻想不到是你指責別人的話語,實在是天大的笑話。 倭仁氣哼哼地說道:「蔡大人做了幾年翰林院編修,又到過下面軍營中鍛煉幾年,如今當上了日講起居注官,口才練得不錯。蔡大人如此博學多才,如今才當上這麼一個小官,實在委屈蔡大人啦。」 蔡壽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笑說道:「倭大人也不容易啊,如今雖然當上了文淵閣學士,可也是脫了幾層皮,有幾次顯些丟了腦袋,就是到了今天這個高位也未必就坐得那麼坦然吧?昨天兩宮太后還同蔡某提及二位大學士呢?讓蔡某向二位大學士多討教一些,說二位大人都年事已高,新舊交替也是自然規律,自古雲『鐵打的衙門紙做的官』,誰又知道自己能為官多久呢?」 蔡壽祺這幾句話令周祖培與倭仁暗暗心驚。昨天他們對蔡壽祺上這道參劾摺子是否受太后指使尚存疑慮,如今一聽這話便什麼都明白了。 倭仁看看周祖培,周祖培會意,他心裡道:你倭仁剛剛當上大學士幾年,年紀還稍輕一些,又深得東太后的信任,還想多幹幾年,怕得罪兩宮太后,我周祖培雖然害怕得罪兩宮太后,但和奕交往多年又是好朋友,總不能對之聽之任之吧,多少也要為他開脫一些罪責。奕要是倒臺了,我們這些他的同黨也不會有好日過呀。 周祖培於是問道:「蔡大人,你上奏參劾恭親王四大罪狀:納賄、驕盈、攬權、徇私,對每一罪狀是否有真憑實據?倘若沒有憑證,有人指責蔡大人是在誣陷恭親王可對蔡大人十分不利啊?」 蔡壽祺不慌不忙地說:「卑職如此小官每日只能在宮廷內同皇上和皇太后隨便聊聊天,哪有資格和恭親王一起共事,對於恭親王的所作所為只是聽到種種傳說,若讓下官對每一罪狀都拿出確鑿的證據來這實在是為難下官。二位大人請想,恭親王所做的那些事又怎會隨便讓外人知道呢?只有他的近臣與家人才一清二楚,二位大人不妨尋問一下他們?」 呵!這話可把周祖培與倭仁氣壞了,你蔡壽祺聽風就是雨,憑空上摺子,自己又無憑無據卻讓我們去找證據,哪有這個道理?但周祖培與倭仁又不敢說蔡壽祺是誣陷奕,因為蔡壽祺的摺子符合太后打擊奕的用意,他們敢說蔡壽祺是誣陷,太后就敢說他們是奕的死黨,企圖打擊忠誠正直的大臣最終倒黴的是他們。 周祖培只好問道:「你風聞到恭親王做了哪些事夠得上四大罪狀?」 蔡壽祺這才將那些背得滾瓜爛熟的材料重複一遍:「卑職聽說恭親王接受李振安的賄銀才提升他為午門提督的,其他恭親王接受賄銀的事宮中也傳得很多。至於說恭親王驕盈下官就是不說二位大人也明白,體和殿封賞宴席上恭親王醉酒失態引起兩宮太后不滿,儲秀宮門前毆打太監安德海,這都是人人共知的事。」 「那麼攬權和徇私呢?」倭仁問道。 「恭親王食雙王俸祿,為軍機處首揆,又身兼內務府總管,宗人府宗令,弘德殿行走和總理衙門大臣,集軍權、政權、財權、族權和外交大權於一身,這怎不叫攬權嗎?」 「嘿!蔡壽祺,你也不是不知道,恭親王的這些大權都是兩宮太后加封的,怎能說他是攬權呢?」 「太后加封給他,他應該有自知之明,知難而退,見好就收,難道我朝就沒有一人能夠擔當恭親王這五大權的其中一職嗎?他為何死死抓住不放,讓更有才能人掌管一職呢?」 周祖培和倭仁也覺得蔡壽祺言之有禮,至於徇私就不再尋問下去,他們明白,在大清朝的官場上,想找到一個不徇私的官員恐怕都找不到。人們常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一點也不假。乾隆朝的劉鏞一向被認為是青天,都說他一生為官幾十年,到頭來兩袖清風,也只是一個比喻說法。而其實,劉鏞的清廉是相對於貪得無厭的和坤講的,與和坤比起來劉鏞算是兩袖清風,但他的家產又何止十萬雪花銀呢? 恭親王身居要職,雖食雙王俸祿,但那點微薄的收入如何夠恭王府開支的,接受的賄賂,利用手中大權撈取點個人小利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身居高位、親朋好友偶爾找他行個方便開開後門也是常有的事。 周祖培和倭仁知道想在蔡壽祺身上作文章為奕開脫罪責是不可能的,太后的意志誰敢違抗呢?可是,讓他們拿出處罰奕的方案來他們也決不會幹的,明哲保身是聰明之舉。 等到蔡壽祺走後,周祖培同倭仁商量說:「倭大人,蔡壽祺是受太后所指使上這一摺子是顯而易見的,咱們得罪不起太后也得罪不起恭親王。太后把難題交給我們,要借咱們的手處罰恭親王,這是拿咱當刀耍咱不能同蔡壽祺一樣卑鄙無恥!太后把球踢給咱,咱重新踢回去,至於太后如何懲處恭親王就與我們不相干了。」 倭仁也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這樣,兩人又慎重商量一番才上了一個摺子: 皇上皇太后啟:蔡壽祺參劾恭親王奕四大罪狀:納賄、驕盈、攬權、徇私,對答中蔡壽祺均系風聞,無確鑿證據。蔡雖不能指出實證,恐未必盡出無因,納賄非外人所能見到,至驕盈、攬權、徇私必於內廷召對時所流露,難逃聖明洞鑒,黜陟大權操之於上,裁減事權以示保全懿親之處,恭候實斷。 慈禧太后接到周祖培與倭仁的摺子,氣得拍案罵道:「兩個渾蛋真是老奸巨猾!」 慈禧無奈,罵歸罵,既然責任又被推了回來,自己不得不主動去做,要麼不做,要做就幹到底,不把奕推下臺決不罷休! 慈禧拿著周祖培與倭仁的摺子來到鐘粹宮,慈安接過摺子一看,這是他早就料到的,慈安說道:「妹妹,既然蔡壽祺均系風聞,又拿不出真實證據來也就算了,只當作給奕敲個警鐘吧,我等幾天再召見他一次,訓斥他幾句,讓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妹妹以為如何?」 慈禧一聽可不樂意,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挖空心思就是要懲治一下奕,而慈安僅僅要求訓斥幾句就算了事哪行? 慈禧建議說:「姐姐請三思,蔡壽祺雖是風聞也是事出有因,納賄徇私是私下暗中所為如何拿出證據呢?奕還沒有傻到接受別人的賄賂四周宣揚的程度吧?這事當然查無實證了。至於驕盈、攬權這就不必說了吧?姐姐不能不當心,奕身居五職,總攬五大權在我朝自開國以來也是罕見。與其將來出現大權旁落的局面,不如防患於未然,先將奕的幾大特割減一二,姐姐以為如何呢?」 「這——」慈安仍覺得為難,「妹妹,奕的五大權也是咱姐妹加封的,並不是他自己奪取的,奕雖擁有這幾大權,但行為尚且端正,並沒有做出什麼過份的事來。如今南方長毛剛剛被剿滅,北方撚匪仍然猖獗,立即將有功之人裁撤,會不會今朝臣心寒,認為只能同咱姐妹同苦而不能同樂,將來誰還甘願為咱姐妹賣命呢?以姐姐之見,暫且把這事壓下,等過了一段時間,天下太平後再同奕商量一下,讓他主動讓出幾項大權,總比咱們姐妹刀槍相逼要好吧。」 慈禧有點火了,不耐煩地說道:「姐姐,你是太仁慈了還是一心只想袒護著奕?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仍然不願著實將奕治罪,你居心何在?是不是對奕產生了愛慕之情?或者你們兩人背後——」 「住嘴!」 慈安氣得面色鐵青,嘴唇發抖,大喝一聲。 慈禧更加得意了,冷冷一笑,放肆地說道:「心裡無事不怕鬼敲門,為什麼我一提起這事你就發火,莫非心裡有鬼,背後真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我才明白,你口口聲聲為大清國著想,而實際上不過是袒護自己的心上人。」 慈安霍地站了起來,走上前兩步,舉起巴掌就朝慈禧臉上打去,巴掌舉到半空又停了下來,氣急敗壞地喝道:「那拉氏,你給我滾,滾!」 慈禧沒想到慈安會發這麼大的火,也站了起來,連聲說道:「好,我走,我走,無論你怎麼袒護奕我都要治他的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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