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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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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幾句尖酸的話說得奕面紅耳赤,急忙下跪說道:「罪臣奕叩見太后,問聖母皇太后聖安!」 「哼,恭親王,你快起來吧,本宮不敢當,你更不必問一聲『聖安』了,我『安』不了,你能不打上門就好啦。」 奕再一次躬身說道:「罪臣為昨天酒後失態後悔莫及,深感不安,特來懇請太后治罪,請太后發落!」 「如今六爺的權力大啦,翅膀也硬了,想打誰就是誰,這皇宮大內也似乎成了恭王府,想出就出,想進就進,至於治罪,六爺去請示東太后吧,本宮沒有這個膽量,只求六爺不要到我儲秀宮打這個罵那個,本宮就感激不盡了。」 隨著一陣銀鈴般地爽朗笑聲,慈安太后拉著皇上走了過來。 「不要去找了,我來啦。妹妹為何發這樣大的火,誰惹妹妹生氣了?」 慈禧一看見慈安和皇上走來,立刻小嘴一撇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姐姐來得正好,請姐姐作主給評評理吧,恭王明著說是來給我賠禮的,實際上是來耍威風的,他覺得昨日的威風沒有要到家,今日又專門找上門來耍威風了。姐姐,你瞧瞧安德海的臉被打成什麼樣子,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奕是瞧不起咱孤兒寡母,至少是瞧不起妹妹,請姐姐給妹妹討個公道!」 慈禧說完,又急忙抹眼淚。 慈安看看奕,又看看安德海,心中說道:奕你也太魯莽了,你昨天已經鬧了一場,難道今日還要再鬧一場嗎?看你怎麼收場?我只怕也幫不上你的忙。 慈安怎麼這樣巧趕來了呢? 昨天下午慈安就看出慈禧十分不高興,有懲處奕的心。今日奕來宮中請罪就是給兩宮太后一個面子,至於治罪也不過是客氣一下。她那裡好說,而慈禧這裡就很難說了,弄不好兩人還能急吵起來呢?倘若慈禧真的要給奕治罪自己也沒有辦法阻攔,為防止萬一,她匆匆趕來看一看,以便及時從中說說情,誰知沒有踏進宮外就看到這個場面。 慈安問明事情發生的緣由,便笑著安慰慈禧說:「妹妹也不必太生氣,都是自家人,讓六爺給妹妹賠罪吧,至於如何處罰,請妹妹自便吧。不過,妹妹還是先消消氣,等過了幾天再和奕理會。」 慈安先對安德海說道:「安德海,你快去包紮一下吧,所需一切費由六爺支付。」 「嘿,那倒不必,我還出得起這個費用。」慈禧倔強地說。 慈安又訓斥奕說:「恭王昨日闖的禍夠大了,今日怎麼又對安總管大打出手呢?傳揚出去恭王在內外臣工中的形象就受到了損失,引起眾人非議對我們姐妹有害無益,恭王難道不知道這些嗎?」 奕又重新跪下,十分虔誠地說道:「罪臣後悔莫及,一時動怒打了安德海,請求兩宮太后降旨治罪,臣毫無怨言。」 慈安急忙對慈禧說道:「恭王起來吧,妹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會把雞毛蒜皮的事記在心裡。不過,你可要當心,有今天這個教訓下不為例!如果不是怕傳揚出去影響皇室聲譽,今日務必將你治罪。」 慈安話音剛落,慈禧和奕都沒來及開口,站在旁邊的同治皇上先說話了:「六叔無罪,小安子該打!」 眾人都是一愣,只聽皇上又說道:「別人就不用說了,朕每次進宮拜見額娘,小安子都不願通報,一定讓朕給賞錢,少則十兩八兩,多則幾十兩,其他人更是被他敲詐得頭疼,這樣膽大妄為的狗奴才打一頓太便宜他了,依朕之見應該殺頭。」 慈禧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兒子突然說出這番話來,這不是明顯著在拆她的台,讓她面子上無光嗎? 慈禧喝斥一聲:「小小年紀就這麼說話不分輕重,要打這個殺那個,一旦親政後豈不是個暴君?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不好好管教管教你,你就學好啦!」 嘿,慈安一聽慈禧這麼說不願意了,這明明在拐彎抹角罵她嗎?慈禧哪裡訓斥皇上,是指桑駡槐。 「我說妹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上怎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又怎麼不學好?請你把話說明白些,誰朱誰墨?我看你才是黑心人呢,想殺誰就殺誰,想提拔誰就是誰,好像這大清的江山是你們那拉氏的,未免太專斷一些吧。」 慈禧見慈安話中帶刺,也不示弱,反咬一口道:「怎麼?我說怎會這麼巧呢?一個先找上門來打,我還沒說上兩句,你們又正好趕到了,一個說一個和,莫非事先串通好來我儲秀宮找茬鬧事的,我那拉氏毫不在乎,如果你們覺得我礙了你們的事,不順眼就乾脆把我廢了吧,殺了更好,這個窩囊氣我是受夠啦。」 慈禧說著哭了起來,邊哭邊說:「真是兒大不由娘,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撫養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幾次得病,不是額娘徹夜不合眼地看護著你,只怕你早已命歸黃泉,哪裡還有今天。如今長大了,卻如此忘恩負義,要把額娘逼死不成?還有你鈕祜祿氏,在病中我為了咱姐妹的情份吃盡了苦頭,如今大病才剛好就……」 慈禧不再說下去,嗚嗚哭了起來。 同治見額娘哭得很傷心,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裡,他看看奕又看看慈安皇太后,想讓他們能說幾句寬慰額娘的話,可自己又不便開口。 慈安一聽慈禧提到她生病中的情景,也覺得十分內疚,這種場合她又不想馬上認輸,一轉身說道:「走,我們走!」 拉著同治離開了儲秀宮。 奕知道這個禍是自己闖下來的,更不好說什麼,默默地跟在慈安太后和皇上背後也走了。 靜悄悄的夏夜。 慈禧端坐在寬大的籐椅上閉目養神,想著自己的心事。安德海站在籐椅背後給她按摩著,從雙臂到肩膀,又從肩膀到脊背。 安德海知道太后在想心事,自從那天他被恭親王痛打一頓後,這多日來太后一直沉默少語,飲食也似乎較往日少多啦。他想安慰幾句,又怕話不得體惹太后生氣,太后那天的難堪多少是因為他安德海引起的呀。 慈禧忽然問道:「小安子,你說我能不能鬥過奕?」 安德海停住了按摩,愣了愣神說道:「奕哪裡是太后的對手,俗話說得好,饅頭再大也是籠蒸的,他奕的議政王是太后封的呀。如果太后認為奕對您老人家不恭不敬,找個藉口把他拿掉不就行啦。」 安德海才真正恨透了奕,他一聽慈禧有心想治奕的罪當然十分高興,又進一步說道:「太后不能不防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大後不提前防備奕一手,只怕將來對太后不利,奕大權在握,此人一向桀騖不訓,目中無人,如今又大肆拉攏朝中大臣,形成自己的勢力,有朝一日定會架空兩宮太后和皇上的,從此人的野心看,是想成為多爾袞第二,也許陰謀更大呢?他一直認為自己本應繼承皇位,由於沒競爭過先皇,心中一直耿耿於懷,先皇在世時從來也沒重用他。倘若他野心不死,有掘取皇權之心,那後果不堪設想,太后應早下決心,防患未然。」 慈禧一聽安德海這麼說,知道他是在慫恿自己治奕的罪,為他報一拳之仇。慈禧也不點破,她也確實想給奕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那拉氏不是好欺負的,便問道:「治奕的罪要把柄,才能讓群臣服氣,必須先有人出面上奏摺彈劾奕的過錯,就像殺勝保一樣,先捏出他十大罪狀出來,也好擺在桌面上討論定罪呀。」 「秦檜殺岳飛於風波亭都可用莫須有的罪名,先殺後定罪,太后為何不先將奕撤職後說理由呢?」 「萬萬不可,本宮不是秦檜,奕更不是嶽飛。奕是雙王頭銜,總攬幾大要職,在王公大臣中享有較高的威望,在洋人那裡也十分得勢。倘若不慎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要精心謀劃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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