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同治皇帝 | 上頁 下頁 |
九八 |
|
那人一見是勝保喝問,嚇得跪了起來,也不再喊疼,只顧叩頭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再也不說疼了,死也不說。」 勝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揮揮手,「拉過去斬了!」 兩名隨從侍衛上前把那傷兵拉了就走。那傷兵連呼饒命,勝保理也不理,對其他人說道:「有再叫喊疼者,一律斬首!」 這一招果然靈驗,再也沒有人叫疼。一些受重傷的士兵也只能咬緊牙暗自流淚而不敢叫疼。 勝保正要轉身走回自己的營房,一名探馬來報,說多隆阿帶兵從河南來此。勝保一愣,估計多隆阿是奉命增援自己的,但朝廷為何沒有事先通知自己呢? 勝保心中不悅,對通報的士兵說:「讓他進帳見我,就說我公務在身不便起身相迎。」 多隆阿聞報,心中也老大不快,心裡道:這勝保果然驕縱,如今打了敗仗,連出門見我都不同意,如此托大,真是罪有應得,看我如何收拾你這狂妄之人。 多隆阿安頓好自己的兵馬,便率領八個隨從來到勝保營中。勝保見多隆阿進入帳中才站了起來,一拱手說道:「將軍是從河南來援助我們吧,一路辛苦了,請坐吧。」 多隆阿擺擺手,「勝將軍不必客氣,我是奉兩宮太后之命來此剿匪的,請將軍接旨吧。」 多隆阿一抖馬蹄袖,掏出聖旨。勝保急忙跪下接旨。 多隆阿向自己的親兵使一個眼色,這才高聲念道:「欽差大臣,正藍旗護軍統令勝保,自入陝督辦軍務以來矜功恃寵,日即驕淫,督辦不力,屢戰屢敗,著革去欽差大臣,護軍統領等職務,緝拿回京交吏部刑部議處。欽此。」 「不可能,兩宮太后決不會如此忘恩負義將我捉拿問罪!」 勝保大叫一聲,就要站起來,多隆阿厲聲說道:「來人,將勝保拿下!」 多隆阿的親兵上前把勝保捆個結實。 勝保邊掙扎,邊叫喊道:「來人,把多隆阿等人給我拿下,他們是假傳聖旨來奪朝廷兵權的。」 勝保的親兵剛要動手捉拿多隆阿等人,多隆阿又取出一份聖旨念道:「著太常寺少卿多隆阿為欽差大臣,代理勝保督辦陝西軍務,特賜神雀刀一把,有貽誤軍機者,副將以下立斬。欽此。」 多隆阿讀罷聖旨,唰地一聲抽出神雀刀說道:「有諭旨和諭賜神雀刀在此,敢抗旨者立斬不怠!」 勝保的那些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勝保急了,大聲催促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們只管將多隆阿拿下,天大的事我來擔著,還不快動手!」 在勝保的吆喝下有兩名親兵想撲去捉拿多隆阿,不待他們靠近,多隆阿飛身上前兩刀砍死那兩人,他又厲聲斥道:「勝保,不敢抗旨不從,慫恿屬下造反,罪加一等!如果還想活命的話,就老老實實到京城叩見皇上與皇太后,請求寬大處理,不然,死路一條。」 勝保自覺自己並無大錯,就是解到京中交刑部與吏部議處也只會降職任用,決不會處死。而自己真的抗旨不遵,那罪狀就大了。想至此,勝保歎息一聲,也不再言語。他的親兵一見勝保同意押解回京伏法,誰還自討苦吃呢?都放下手中的兵器。 這時,勝保才猛然想起兩宮太后下旨將蔡壽祺調回京師的事,心中著實吃了一驚,莫非蔡壽祺這小子將自己出賣了,向慈禧告密,說自己掌握她的一個秘密,要不兩宮太后怎會猛然下旨解除自己的兵權呢?就是敗了幾仗也不致于拿回京師議處。可是轉念一想,又十分不可思議,自己和桑巴特談話時蔡壽祺根本不在場,他決不會瞭解自己知道那個秘密。唉,無論怎樣回京再說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自己掌握慈禧的秘密,諒她不敢對自己怎樣,一定是自己的那封信惹了禍。但是,勝保心中又有點惱怒奕起來,別人不說,你我可是同盟者,兩宮太后要拿我問罪你不會不知道吧,為何不給我通個信,讓我心中也早早有個準備,不致束手就擒。就是抗旨不遵,只要能平定回民暴亂也可將功補過。究竟是自己的那封信惹的禍,還是自己打了敗仗遭的禍,勝保一時也摸不清。 多隆阿將自己的兵馬與勝保的兵馬合併一處,對勝保部下一些罪大惡極的人也—一逮捕,並把勝保的隨軍眷屬也一同押解回京。 恭親王府 奕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他邊擺弄著廊簷下的鳥兒,邊想著心事。 西太后有點太過分了吧,剛剛殺了一個何桂清,怎麼又要將勝保治罪呢?不是勝保在關鍵時刻站在自己和太后的立場上,鹿死誰手還難以預料呢?說不定肅順能把兩宮太后逼得毫無權力。如今掌握了大權,反過來又要拿有功之人治罪,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唉,自古當權者都是只可同苦而不能同甘,為什麼呢?奕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雖然勝保有些過錯,如今又連吃敗仗,給太后一個把柄,但也不致於捉拿問罪,將他降職使用,以功補過不就行了? 奕始終覺得兩宮太后同意將勝保解職問罪的真原因是勝保要求兩宮太后封他為親王。勝保的要求儘管有點過火,但這也是你兩太后曾經為了拉攏人親口許諾的,如今不願兌現就算了,也不必以治罪的形式給勝保敲敲警鐘呢。 奕又隱隱約約覺得兩宮太后,或者乾脆說西太后如此堅決處置勝保的原因似乎不止於此,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了害怕在外帶兵的大員不服殺一儆百,還是借著勝保來給自己敲警鐘呢?人人都知道勝保是自己的死黨,難道太后害怕自己權力過大,又有勝保這個軍事同盟,將來難以駕馭,才先剪除自己的羽翼,然而削弱自己的大權呢?要真是這樣,一定要小心謹慎,決不能給兩宮太后抓住什麼把柄。自己能夠擁有今天的位子確實不容易,如果再像先皇對待自己那樣高興時用自己不高興時一腳把自己踢開,那自己豈不太笨蛋了,這一腔治國之才又何處施展呢?必須收斂自己的行為,以退為進,以安求穩,以靜制動,保住自己千辛萬苦爭得的權力。當然,勝保也萬萬不能倒臺,他畢竟是自己的同盟者,關鍵時刻會給自己做砥柱的。 再過兩天不見太后發出捉拿勝保的諭旨,自己送出的信勝保就會知道。勝保只要按自己信中說的去做,挨過這一段時間,待平定了回民暴動也就沒有事了。奕正想著,猛然聽道女兒的說話聲:「阿瑪,你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 奕放下手中的鳥兒轉過身,看了一眼女兒:「榮榮,你怎麼知道阿瑪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呢?小小年紀胡亂猜測大人的心事。」 榮榮仰著青春而可愛的秀臉說道:「榮榮每次見到阿瑪侍弄這些鳥雀時都陰沉著臉,眉毛擰成團,話也少說,飯也少吃,還好肯發脾氣。而阿瑪在平日裡是從來不關心這些鳥兒的,因為阿瑪很忙,無暇顧及這些,只有當阿瑪遇到不愉快時才會靜下來找鳥兒談心。」 奕撫摸著女兒的頭,他不得不佩服女兒對自己觀察得細緻。也的確這樣,平日裡公務纏身,哪有心思放在這些無聊的事上,只有自己心煩時才會邊鬥鳥兒邊思考問題。 「榮榮,你希望阿瑪成為一位人人都拜倒在門下的朝廷權臣嗎?」 話都說了出來,奕才意識到不該同女兒談論這些,她必定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等奕想下去,只聽榮榮十分認真地說道:「阿瑪,榮榮不想讓你成為權臣。」 「為什麼?」奕頗感意外。 「阿瑪已經是皇室親王了,擁有常人所無可相比的富貴。如果不滿足,仍然用心攫取各方面的大權必定招人嫉妒,譭謗阿瑪,三人成虎,難免阿瑪不因權而招禍,累及自身及家人。知足常樂,水秀于林而風必摧焉,阿瑪不經常這樣教誨女兒嗎?為什麼事情落到阿瑪身上就自己忘記了呢?莫非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奕突然覺得女兒長大了,仔細端詳著女兒,好久才歎息一聲說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榮榮看著阿瑪一臉無可奈何的愁容,關心地問道:「阿瑪,莫非你與兩宮太后發生了不順心的事?或者兩位太后是阿瑪權勢太大有心收回部分權勢?如果那樣阿瑪也不必太過強求,功成名退才是智者的選擇,古人都能做到阿瑪為何還不如古人呢?」 「榮榮,大清朝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阿瑪想施展才華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不然,如何對起祖上在天之靈呢?阿瑪是宣宗成皇帝的謫傳啊,如果大清的江山在阿瑪眼中破敗下去,阿瑪是罪臣啊!」 榮榮理解地點點頭,「那阿瑪就應當和兩位太后搞好關係,多為兩宮太后著想一下,儘量順從兩宮太后的意志做事,也適可而止地取悅兩宮太后才行。」 奕剛要講話,有傳事太監來報,說慈禧太后在儲秀宮召見恭親王以及恭王福晉和格格、阿哥們。 奕一聽讓自己的家人全進宮,十分驚慌來問傳事太監:「請問太后召見有何吩咐,能否提前打個招呼,我也有個思想準備?」 那人神秘地一笑,「太后在宮中召見自然是好事呀,恭王爺何必多心呢?小的告辭了。」 奕看著那太監離去的背影,仍然琢磨不出太后突然召見全面的目的。榮榮十分平靜地說:「阿瑪,既然太后召見就去是了,常言說,是禍躲不了,是福推不掉,進宮之後再見機行事就是。」 奕訴全家來到儲秀宮,奕諾夫婦早已等在那裡了。慈接太后一反往日的嚴謹,破例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地對奕夫婦說道:「大家等了好久,就等著你們全家的到來呢?」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