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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根據以上八條罪狀,肅順、端華、載垣三人罪不可恕應處以斬首示眾。」

  鈕祜祿氏皇太后聽罷奕的奏報,點頭說道:「所議罪狀屬實,這三人理應處罪,但看在大行皇帝尚未發葬之際,加恩處斬,將罪魁禍首之人肅順行刑,棄屍街頭,以警他人。對載垣、端華兩人、念及是親王之銜,令其自盡即可。」

  「對八大臣其餘幾人將如何處理呢?」

  鈕祜祿氏略一沉思問道:「妹妹以為如何?」

  「對於五大臣可以革職,加恩發配新疆效力。」那拉氏說道。

  「未免有點太重了吧,依我之見,革職即可,就免於發配吧。」

  那拉氏見鈕祜祿氏不聽從自己的見解,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否定了自己的建議,心中有一絲的不快。

  鈕祜祿氏見那拉氏不言語,就朗聲說道:「將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五人革職,免其發配充軍之勞役。」

  對八位贊襄大臣處理完畢,大學士賈楨、周祖培,吏部尚書沈北霖、刑部尚書趙光、大常寺卿勝保等人又一齊出班遞上奏摺:「奏請皇太后親操政權以振綱紀折,聯名要求兩宮皇太后聽政。

  兩宮皇太后對奕的如此安排十分滿意,欣然接受眾人的邀請,宣佈從即日起實行兩宮大後共同垂簾聽政,然後擇定吉日舉行新皇登基大典和太后聽政大典。

  兩宮大後為了感謝為自己發動政變的同黨,第二天便發出諭旨,重新組建新的輔政領導小組。授恭親王奕為議政王,令其在軍機處行走,並接管宗人府宗令。醇郡王奕正式加封親王頭銜,授步軍統領一職,補授總管內務府大臣。命大學士桂良、吏部尚書沈兆霖、吏部有侍郎寶鋆、鴻臚與少卿在軍機處行走。其餘眾人也都各有賞賜和加封。而平平青雲,一步登天之人就是榮祿,他從肅順的一個門下小官,一躍成為御前大臣。

  在奕等人的建議下,兩宮太后又下令懲處八大臣的熱河派餘黨。

  吏部尚書陳孚恩、兵部侍郎黃宗漢革職永不敘用,併發往邊塞充軍效力贖罪。其他如劉琨、成琦、富績等人也一律革職,對於宮中一些給肅順等人當耳目的太監更是更加懲處太監杜雙奎、劉二壽、王袁慶、張保桂、袁添喜等人全部杖責而死。

  總管太監崔長禮因為見風轉舵及時才勉強保住自己的位子,而李蓮英由一名幹役的太監被提到那拉氏身邊,成為一名心腹之人,和安得海一樣受寵。張德順因幾次送信有功受兩宮太後備加讚賞,但此時的他卻沒有如願以償。他本來希望兩宮太后同八大臣等人內訌,他大哥張樂行就可率領撚子兄弟長驅直入攻下京城,大哥坐了皇上,自己雖然成了太監,就可以服侍大哥和大嫂了。誰知這場內訌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血流成河,堆屍如山,而是一場十分平靜的權力交結,他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與痛苦,只好慢慢打聽大哥的下落再作新的打算。

  刑部大堂監獄。

  肅順無力地萎縮在牆角,沉重的木枷和鐵鐐使他筋疲力竭,他僅僅看過別人這樣戴著好玩,從來也沒有想到這玩藝兒會套在自己脖子上。他曾經問柏葰、柏老兒,戴枷鎖的味兒好受嗎?柏葰也曾反問他,你小子也會嘗嘗戴枷鎖的味兒,不想真的被那老傢伙言中了。

  人們常說這是報應,肅順可不相信這些,他不信鬼不信神,對泥塑的那土堆兒都嗤之以鼻。直到今天,他仍不相信報應,也不承認失敗,自己長得這麼一副聰明絕世的腦瓜兒怎麼會失敗呢?今天的失敗只能埋怨載垣、端華他們幾人,他們不聽自己的忠告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肅順一想到自己落到今天的結局就氣不打一處來,看著載垣和端華兩人戰戰兢兢的樣子,氣惱地斥道:「現在害怕了,當初聽從我的勸告,將他們孤兒寡母幾人全部囚禁起來,我等奪其皇位哪有今天的下場?只怕坐在這監牢裡的是奕、奕等人。哼!別拿出那個熊樣來,就是死,也死得趾高氣昂,轟轟烈烈!」

  端華歎息一聲,「老六,別說這麼多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只能怪我們沒有當皇上的命。」

  「什麼?命?誰有當皇上的命,那劉邦、李世民、趙匡胤、朱元璋就有當皇上的命,只要你把握住時機,用心策劃,總會成功的,這就是命,命不過是無能人給自己尋找的一個藉口,我肅順不信命,只相信自己的聰明才智!」

  恰親王載垣轉過頭,「肅老六,留點精力到閻羅殿上辯護吧,這裡再說也沒有人給我們講情。你聰明?我看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不是你有謀取皇位之心,怎麼會連累我等一同受這罪呢?」

  肅順一聽,可氣壞了,罵道:「你們這樣的人生就賤骨頭,只會給人當奴才,永遠也沒有當主子的份兒。我幫你們謀劃,給你們找一個成為主子的機會,可惜,全被你們這些鼠目寸光,膽小如鼠的人給攪壞了,真可謂庶子不可謀!」

  「肅順大膽,你怎敢罵人?」載垣叫道。

  監獄門「咣噹」一聲打開,奕捧旨進來,厲聲斥道:「死到臨頭,還在此吵罵,真是死有餘辜!」

  渙渙掃視一下披枷戴鎖的三人,朗聲念道:「戴垣、端華、肅順接旨:戴垣、端華、肅順三人欺下瞞上,矯詔弄權,有謀權篡位之心,雖為贊襄大臣,但違背先皇遺願,以下犯上,居心叵測,經刑部與宗人府嚴議,著將三人處死。太后加恩,載垣、端華賜死,肅順罪孽沉重。罪不可恕,行刑棄市。欽此。」

  奕念罷,命隨行人將白綾交與載垣、端華,並打開他們的枷鎖,令其立即自縊。並著人把肅順押解出牢房。

  肅順邊走邊罵,奕只當不聞,任其大罵,反正你是要死的人,何必再與他一般見識呢?

  肅順坐在通往菜市口的囚車裡,他想起前年自己監斬柏俊的情景。柏葰死前曾大罵,化成厲鬼也要將自己咬死,而今自己落得與柏葰同樣的命運,莫非真是報應不成?肅順對自己的信念動搖了,他又想起和柏葰、奕等人結仇的事來。

  自己曾在柏葰手下做一名小官,憑著他的聰明伶俐,很快取得柏葰的信任。由於他經常出入柏葰府上,不期然和柏俊的女兒丹碧好上了,兩人眉來眼去,互送秋波,從心照不宣到心心相印。肅順也知成為柏葰的女婿對他仕途又是一大促進,就在兩人私訂終身之際,柏葰卻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醇郡王奕,丹碧很快成為王妃。

  父命難違,丹碧嫁到醇王府,但由於和奕沒有感情基礎,奕也整日忙於外事疏漏了與福晉之間的感情。情竇初開的少女哪能奈住深宮的寂寞,再加上舊情難忘,竟和肅順暗中往來起來。這時,肅順也由於柏葰沒有把女兒嫁給自己,認為柏葰瞧不起他,出賣柏葰投靠了奕,成為恭王府的座上客,深得奕的信賴。

  由於咸豐皇上與奕的固有矛盾,咸豐對奕是用他又排擠打擊他,肅順摸透皇上的這個心思後,又出賣了奕受到咸豐皇上的寵愛,從一個門客躍到吏部侍郎。恰在這時,他和丹碧的暗中往來被人察覺,儘管人不敢在醇王面前提起,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奕和柏葰都知道了這件事。

  奕將丹碧狠狠打了一頓,又告到柏葰那裡,說柏葰沒有將女兒管教好。柏葰的老臉承受不住了,教訓了女兒不算,又找到肅順,將他罵了一通。

  奕身為王爺,也是年輕氣盛,哪能受肅順的這個屈辱,但他不好公開與肅順鬥。肅順也仗著皇上的寵倖不把拍俊、奕放在眼裡。

  幾次暗中較量,奕都敗在肅順手中,肅順也更加囂張,仍然抓住機會和丹碧往來,但奕抓不住證據只能白白受這窩囊氣,只好將所有的窩囊氣發在丹碧身上,逼她自縊。丹碧一死,奕不僅得罪了肅順,也得罪了柏葰,正是奕與柏葰有了矛盾,才讓肅順從中各個擊破,先行除去了柏葰。

  奕與肅順的矛盾就這樣一直放著,兩人總是暗中較量。肅順曾想讓奕戴一輩子的綠帽子,當一生的王八,沒想到今天會栽在奕的手裡,而監斬自己的也是奕。

  時間不允許肅順多想下去,他被士兵從囚車上拖下來,披枷戴鎖地站在菜市街口,他剛想直起身站起來,一名劊子手走上前,飛起一腳把他踢跪下。唉,想轟轟烈烈地死也不允許,真是龍遊淺水道蝦戲,虎落平陽遭犬欺,一個小小劊子手也敢對自己吹鬍子瞪眼。肅順閉上眼睛等著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菜市口周圍站滿了人,人們聽大名鼎鼎的肅順被殺,都來觀看,更多的人是叫駡,甚至有個別人向肅順扔磚瓦片。

  肅順的臉已被打傷,鮮血流滿了臉上身上,簡直認不出他來。也許是奕有意讓人羞辱他,故意推了時間。午時已過,肅順仍不聽奕下令開斬,大叫一聲:「奕,你殺了老子也是個王八,也要戴老子的綠帽子!」

  奕一聽,勃然大怒,把令箭一扔,叫道:「斬!」

  一道紫紅的鮮血飛迸出去。肅順只覺雙眼一紅,似乎看到柏葰張開舞爪地向自己撲來……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一(一八六一年十二月二日)

  紫禁城養心殿裡鐘聲長鳴,透出一股祥和之氣,治世之曰。

  鐘聲響後,又在黃鐘大呂般的音樂聲中,兩宮皇太后每人領著皇上的一隻手,並肩走過紅氈鋪地的墀階,跨上象徵皇權的御座,讓幼皇端坐在寬大的御座上。這時,執事太監扯著嗓門喊道:「兩宮皇太后垂簾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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