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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翁心存更加驚奇地問道:「皇上不是口諭對程炳采從輕發落嗎?他是代弟受禍,程秀都已經無罪釋放,程炳采又為何要處斬?」

  趙光小聲說:「據說是肅順向皇上建議處死程炳采,如果放過程炳采,他獲釋後一定宣揚這鄉試案背後的一些內幕,對皇上和皇后等人不利。」「那程庭桂、朱鳳標呢?」柏葰平靜的問道。

  「皇上加恩充軍邊台。」

  柏葰絕望地大叫道:「皇上決不會至臣於死地的,都是肅順小兒從中撥弄是非害我。」

  無奈、蒼涼悲愴、絕望的聲音在昏暗的監獄中飄蕩著,飄蕩著……

  咸豐八年(戊午1858)的順天鄉試案以主考官柏葰的人頭落地為結束標誌,就在菜市口柏葰等人血灑黃土的同時,刑部大堂的一間秘室裡肅順正在訓話:「把那個京城唱戲的平齡也送上路吧,讓他去閻王爺那再唱出戲,同時也讓他陪陪柏葰老兒一同上路,他們邊走邊唱好熱鬧熱鬧。」

  「還有那個靳祥如何處理?」

  「跟著我做事多年還如此不長腦子,這還用問嗎?他是柏葰老兒的家丁,柏葰都去了陰曹地府,他還能去哪,也一同去為柏葰繼續當家丁。」

  「老爺,還有那個帶頭鬧事的舉子仍在刑部大牢中關著呢?也一同處死嗎?」

  肅順輕輕捋一下稀疏的鬍鬚說道:「如果不是他還不能這麼快除掉幾位對頭呢?說明我的眼光還可以,這人將來也許有用,你把他帶來,我親自盤問一下。」

  不多久,榮祿被帶上來了。他一見肅順欣賞似地觀看著自己,好似一位賣主到了犬馬市場,榮祿不知道自己這條犬馬能否被眼前這位大買主相中,他十分乖巧地向前緊走幾步,甜甜地說道:「小的榮祿拜見肅大人。」

  說著,納地就拜。

  肅順微笑著,「快起來吧,別跪累了。本官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如果不嫌棄就到我府上做事吧?」

  「小的多謝肅大人看得起,小的實在感到榮幸,能給肅大人賣命,是我祖上的福份。」

  肅順點點頭,「聽說你是滿洲正白旗人,姓瓜爾佳氏,還是將門之後呢?」

  「小的感謝肅大人仍能記得我,我祖上雖然都懂些武功,但一直是個騎都尉,哪像肅大人有如此高位?」

  肅順哈哈一笑,「憑你的機靈和聰明才智,只要跟我好好幹,本官保證你將來一定超過你祖父。」

  「小的多謝肅大人謬誇,小的如此愚笨,恐怕不能令肅大人滿意,今後還多多有請肅大人訓教。」

  「好,好!」

  肅順被榮祿幾句恭維話說得心花怒放,得意地望空獨自大笑起來,這是勝利者自娛自賞的大笑。

  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可惜,肅順笑得有點早了。

  三、漢女皇妃

  守衛在大沽炮臺上的將士也是上下一心,眾志成城,擊沉敵艦十多艘,打死打傷侵略軍近五百人,英國艦隊司令何佰重傷,副司令也被清軍擊斃。

  消息傳到北京,咸豐十分高興,神采飛揚地對大臣們說:「過去常說洋人船堅炮利勇不可擋,而今看來也不過如此。我大清朝也擁有了火器營、馬炮營和神機營,雖然還不能與洋人的武器相衡,但我們有著數十萬英勇之師,只要齊心協力,照樣能夠打敗洋人,大沽口一戰就令洋人狼狽而逃。如此說來,洋人根本不是什麼打不敗的神勇之人,朕覺得,倒有點像紙糊的老虎,看起來挺嚇人的。」

  幾位瞭解實情的大臣知道大沽口取勝只是僥倖,實際上也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但誰也不敢給皇上潑冷水,只得唯唯諾諾三呼萬歲,心中卻七上八下,暗暗給大清朝擔憂。

  洋人遭到如此慘敗決不會善罷甘休,正如當年道光爺年間的那場鴉片戰爭,更大規模的戰爭還在後頭呢?

  果然不出所料,英法艦隊在大沽口慘敗的消息傳到倫敦和巴黎、引起了西方資產階級的震怒,新的侵略戰爭又開始了。

  一八六零年(咸豐十年)六月

  英國派額爾金、法國派葛羅為全權大臣,率領英法聯軍二萬五千多人,戰艦二百多艘進逼中國,準備一舉攻下北京,佔領清王朝首府,強逼大清朝接受一系列事先準備好的條約。

  咸豐急調僧格林沁、勝寶、桂良、瑞麟等人趕往天津救援,又命兩江總督曾國藩和兵部郎中左宗棠督辦江南軍務,以防南方反軍趁機北上作亂。

  儘管咸豐自認為調兵遣將得心應手,前方後衛佈置周密,但告急文書仍雪片一般飛來,他有點招架不住了。

  每到緊急關頭咸豐都有怯懦、動搖、後悔的心理,這幾乎是他性格的一個重要方面。面對各地傳來的告急文書和一個個城鎮失守的消息,咸豐又後悔了,後悔上次大沽口之戰將洋人打敗,也後悔自己聽了讒言而產生的迎戰決心。

  後悔也沒有用,必須想法度過此難關,咸豐在養心殿召開了軍機大臣會議,讓眾人給他想個退敵的計策。

  參加討論會議的有兵部尚書穆蔭、吏部左侍郎匡源、禮部右侍郎杜翰、太僕寺少卿焦佑瀛、吏部尚書陳孚恩、戶部左侍郎文祥、戶部尚書周祖培、肅順。此外,還有惠親王綿愉、恰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醇親王奕等人。

  眾人剛坐定,咸豐就急不可待地說:「眾家王爺愛卿,夷人入侵猖獗,京城危在旦夕,朕召爾等來此,就是商討退敵之計與守城大策,請眾王爺及各位大臣們給朕出謀劃策,各抒己見,暢所欲言。」

  眾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先開口,也確實拿不出什麼好的計策來,如果真有奇謀良策又怎會等到現在不拿出來呢?咸豐讓他們想奇謀出奇策,那是在趕鴨子上架。

  咸豐見眾人只是傻乎乎地坐著,誰也不講話,惱了,一拍禦案斥責道:「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爾等都是朝廷重臣國家棟樑,怎麼在大敵當前之時,一個個都成了啞巴,果真是黔驢計窮,江郎才盡了嗎?」

  咸豐這麼一說,有幾人坐不住了,知道再不發話就不行了。

  軍機大臣、戶部左傳郎文祥站了起來,「臣以為,當前之勢,戰也敗,和也敗,二者都是敗,與其最後戰敗,不如先求和,也許還能保住京城。同時,還可節省兵馬,以備江南反賊趁虛作亂。萬一我們被洋人打得大敗,洪匪再趁此北代,大清之勢就更危了,自古雲:攘外必先安內。如今內亂未平,外患如何抵禦?當務之急就是求和談判,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咸豐一聽,覺得有理,但他不願主動提出說求和,他想讓大臣們一致贊同求和,自己最後順水推舟也同意求和,那樣,即使有駡名也可推給大臣們身上。

  眾人見咸豐不表態,以為皇上不同意求和,仍希望上次大沽口之戰的奇跡出現。因此,兵部尚書穆蔭主動說道:「談判求和是下下策,對於敵人卻是求之不得的事,萬萬不能做。《孫子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洋人不費力氣就可取得他們所希望的特權,他們當然樂意了。京津一帶尚有幾十萬兵勇所在,不在戰場上見分曉就甘願屈膝投降,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不等穆蔭講下去,桂良反問道:「穆尚書有把握打勝嗎?萬一戰敗,我方受損較大,南方再起而鬧事,我們還拿什麼抵擋呢?」

  穆蔭立即駁斥說,「戰,未必能夠取勝,但我們也可重創洋人,打擊洋人的囂張氣焰,給談判爭得一定的時機,讓洋人也知道我大清朝也不好慧的,提苛刻條件時也要考慮考慮我們能否答應。至於桂學士所說的南方反賊北伐作亂大可不必擔心,有兩江總督曾國藩以及胡林翼、左宗棠、李鴻章等人駐守江北一帶,諒太平妖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何況他們的北伐大軍早已被僧王全殲。」

  陳孚恩也站了起來,連連擺手說:「打不得,打不得,穆尚書之言純粹是匹夫之勇,不能自以為自己是兵部尚書就可以大談用兵之道,那是不自量力,拿雞卵與頑石相碰,自取滅之。請穆尚書不必在此紙上談兵,拿大清朝的國運作兒戲。」

  怡親王載垣也說道:「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還是和為上策,保住京師,保住祖宗的牌位要緊,萬萬不可讓洋人毀了祖宗的牌位,否則,我等都是千古罪人了,死去也無顏面對先人。」

  眾人又七嘴八舌地爭論多時,最後都基本傾向于求和為上策。

  就在咸豐準備敲定求和之計時,肅順力排眾議,提出自己的看法。

  「從洋人這次人侵的規模和氣勢看,上次大沽口取勝的希望可能性不大,也可以說必敗無疑。但現在離求和尚早,就是我們主動提出求和洋人也未必答應。」

  咸豐連連點頭,「肅卿言之有理,但應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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