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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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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貴妃裝出十分吃驚的樣子說:「呵!誰敢惹娘娘生氣,何不將她驅逐出官或亂棍打死。奴才欺到主子頭上了,實在可氣!」 「妹妹誤會了,奴才們再大膽也不敢給我氣受。」 「莫非是皇上惹了娘娘生氣?」 貞皇后點點頭,「內亂未平,外亂未去,皇上卻不思進取,整日沉湎女色,怎不讓我憂愁呢?」 懿貴妃趁機說道:「外面有一種傳聞,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聽說?」 「什麼傳聞?妹妹請說。」 「宮中有人傳聞皇上私納一名漢女為妃,並把那名漢女藏在暢音閣裡。我對此事已聞有多日了,惟恐沒有此事,是誰無中生有造謠生事詆毀皇上,今天來此就是要將這事告知娘娘,請娘娘查明此事。」 「哦,原來妹妹是為了這事,姐姐也正為此事發愁呢?我已經查明,不是謠傳,皇上確實做了這不應當做的事。」 懿貴妃立即裝出大驚失色的神態,十分不安地說:「娘娘應該早日阻止此事,不然,傳揚出去有損皇家聲譽,對於皇上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若是咱們本族姑娘也沒有什麼,皇上多納幾個妃子是應該,可這女子是漢人可就不同了,祖宗留下的規矩怎好毀在咱們這一代子孫手裡呢?如果因為這事再鬧出什麼事端,就更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娘娘不應猶豫,一切應為皇上著想才對,當年的順治爺的教訓不能不引以為戒。」 皇后感激地點頭說道:「還是妹妹想得周到,應該設法阻止此事,可我們又能怎麼做呢?皇上會不會以為我們心胸狹窄,說我們是妒婦。」 「娘娘主持後宮,事事應當有主見,萬萬不可優柔寡斷,當斷不斷必有後患,若讓皇上這樣維持下去早晚一天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時皇族之中眾叛親離,我們都是罪人了,皇上也會埋怨我們不早早制止的。」 貞皇后猶豫一下說道:「以妹妹之見應該如何做呢?」 懿貴妃略一沉思,仰頭答道:「我們直接請求皇上廢去那漢女,皇上是堅決不會同意的,不如先斬後奏,當皇上知道後,那漢女已被處死,皇上也只好作罷,娘娘以為如何?」 貞皇后沉吟不語。 懿貴妃急了,試探著問道:「娘娘以為應當怎樣做才妥呢?」 貞皇后歎口氣:「我也不知道如何做才合適,但我總覺像妹妹說的那樣做有點太過分了,皇上對那漢女備愛有加,如果我們偷偷給那漢女處死了,皇上發起火來誰能抵擋得了呢?能否想一個更合適的辦法呢?若讓皇族幾家王爺出面勸阻皇上怎樣?」 懿貴妃急忙搖頭,「不妥,不妥。本來這事知道的人很少,這樣做不等於把皇上的醜事宣揚出去嗎?將來皇上還怎能威服眾王嗎?不僅不能化解此事,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貞皇后犯難了:「以我之見,還是裝作不知道為好,隨皇上怎麼做去,只有他不公開納那名漢女為妃就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皇上一向仁慈寬厚,他又特別寵愛那名漢女,難免經受不住那妖女的再三嫵媚,只怕不久就會正式宣佈納妖女為妃了,到那時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貞皇后正在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處理這事之際,忽然有宮女來,說她的娘家侄女碧羅冰玉前來求見。貞皇后一聽侄女來見,不知何事,急忙令人將她帶進來。 碧羅冰玉進得殿來,見姑姑正在同一位皇妃講話,也不管這麼多了,跪下就哭,邊哭邊說道:「娘娘快救命!」 貞皇后嚇了一跳,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站起來說道:「你哭什麼,有話慢慢說,什麼事值得你這般傷心?」 碧羅冰玉這才止住哭泣說道:「侄女的丈夫惹出了大禍,刑部正在追查,可能將他人獄受刑,說不定還要處死呢?」 貞皇后也是十分吃驚,「你丈夫不是左副都禦史程庭桂的小兒子嗎?他怎麼會觸犯法令遭到刑部追查呢?」 碧羅冰玉又哭了,她也不知從何說起。 貞皇后歎口氣,「好吧,等你哭夠了才說。」 懿貴妃知道不便久留,便主動提出告辭。貞皇后也不阻攔,送她走去。 碧羅冰玉終於止住了哭泣,講述丈夫事發的經過。 原來這事竟是朝中人人談論不休的一件科考場上的一件大案。 事情是這樣的: 今年即咸豐八年(1858年),按農曆叫戊午年,是三年一科的大考之年。 三月份,順天府鄉試在京城的貢院舉行。按照大清朝的科舉考試制度,鄉試取的就是舉人,中舉之後就有做官的資格。舉人再進行科考就是殿試,考中的就是進士,有幸者即可奪得狀元之位。 直到九月份,順天府的鄉試結果才出來。發榜那天,數千名舉子雲集貢院門前,自古科考好似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金榜題名者少,名落孫山者多。皇榜剛一貼出,讓眾多的舉子大吃一驚,結果太讓舉子們出乎意料,許多人認為應該考取的卻名落孫山之外,而一向認為毫無可能的人卻榜上有名。 眾人圍在榜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特別是那些落榜者更是憤憤不平,都說今年科考有假,一定有人從中舞弊,這些人也只是隨便說說,卻又找不出證據來。 忽然,一個落榜的舉子大聲嚷道:「這裡一定有假,咱們何不到府學抗議去,要求重新科考。」 他這麼一說,其他舉子一呼百應,紛紛湧到府學門前,把府學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府學督監只得派人去請巡城禦史孟傳金帶人驅散鬧事的舉子。 孟傳金帶人趕到府學門前,只見眾人高喊著,有的舉起了標語、旗子,上面都是抗議今年鄉試的句子。孟傳金縱馬來到眾人面前,大喝一聲:「爾等手無縛雞力之人竟敢聚集府學門前鬧事,真是不要命了,還不快走開,今年考不取可以再考,何必在此滋事?若要怪只能怪自己胸中沒有文墨,應該回去苦學才對!」 他話音未落,那名帶頭鬧事的考生站出來答道:「禦史大人不瞭解內情何出此言傷人?你說我等胸無文墨,那榜上之人都是滿腹經倫嗎?以在下之見,榜中有許多人還不如我們這些落榜的人呢?甚至有許多不通文墨之人也能考取舉人豈能服得眾人?」 孟傳金又喝問道:「讀書之人不得胡言亂語淆亂乾坤,否則將你逮捕入獄。」 那人冷冷地說道:「淆亂乾坤之人應是主考大人,他們不分好歹,胡亂判卷才應逮捕入獄呢?」 孟傳金惱了,「你口口聲聲講主考大人胡亂判卷,請拿出證據來,否則,本官立即將進大堂嚴懲。」 「我雖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但我知道這榜上許多人根本做不出一篇像樣的文章,他們為何也能榜上有名,這不是舞弊就是主考大人胡亂判卷。」 「榜上之人誰不通文墨?」孟傳金緊逼一句。 「據我所知,那考中第七名的平齡僅是一名登臺唱戲的戲子,甚至不知道筆是怎麼拿的呢?還有那第十九名的李旦華,也是遊手好閒之徒,不學無術之人,甚至第五名的兵部尚書陳孚恩陳大人的兒子陳景彥也沒有什麼真才實學。」 孟傳金見這人不像說謊,打量了他一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敢跟我去禦史大堂對質此事嗎?」 那人朗聲答道:「大丈夫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姓瓜爾佳氏,名叫榮祿,滿洲正白旗人。如果大人敢於參劾今年鄉試有弊,小人甘願到禦史大堂與你對質,如果大人沒有這個膽量,讓小人到你的禦史大堂又有何用?」 孟傳金被榮祿問道一時語塞,他在眾人面前也不想被這些讀書人嘲笑,於是說道:「好吧,你隨我去禦史大堂說清其中的弊端,本禦史立即向萬歲爺參劾這事,請求複查試卷,也給眾人一個說法。」 榮祿隨孟傳金去了禦史大堂,其餘考生在孟傳金的安撫下—一散去。 孟傳金回到禦史大堂,從榮祿那裡詳細瞭解了今年鄉試的情況,也覺得個別地方有詐,立即上書皇上要求複查。咸豐帝便將此事交軍機處議定,特派情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兵部尚書陳孚恩、禦史侍郎孟傳金等人負責查辦此事。 今年順天鄉試的主考官是軍機大臣、文淵閣大學士柏俊,這副主考官就是左副都禦史程庭桂和戶部尚書朱鳳標。 事情實在巧,貞皇后侄女碧羅冰玉的丈夫程秀是程庭桂的次子,今年也正好參加鄉試。父親是副主考官,兒子恰好參加考試,哪有不考中之理。 如今東窗事發,程庭桂已經被逮捕入獄,幸虧程秀早一點得到消息逃出了家門,才沒有被捕。但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無奈何,他才偷偷溜回家讓妻子入宮請求娘娘給他說情。 貞皇后見侄女器成了淚人,安慰說:「事到如今,哭也沒有用,先想個辦法讓刑部免于追捕程秀才行。」 碧羅冰玉急忙叩首說道:「只有姑姑才能救得了程秀,請求娘娘向皇上求情,免去程秀的罪過,刑部就不會追捕程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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