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鐵齒銅牙紀曉嵐 | 上頁 下頁
一三


  石料廠外的工棚都是席子搭的。棚外有兵挑著火把看守。兩個夜行人飛快地接近工棚,是洪霞和小月。兩人找到一個隱蔽處。洪霞學布穀之聲,布穀,布穀,布穀。

  洪霞、小月急迫地等著洪禦史的回應。沒有回應。兩人只是看著守兵的火把,沒有什麼動靜。洪霞又叫三聲,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她說:「爹,您該聽見了吧。」

  午夜時分,洪霞和小月悄悄地來到石料廠工棚外。洪霞依照與洪禦史的約定,學了三聲布穀鳥的叫聲。沒有回應,洪霞有些擔憂,再學。工棚內,洪禦史終於聽見了布穀的聲音。洪禦史快爬起來。躺在他身邊的趙二醒著,也起身望了他一眼,洪禦史說:「解手,解手去。」趙二說:「洪先生您小心點,小心點。」洪禦史說:「不礙的,不礙。」

  洪禦史走出石料廠工棚,跟打著火把的兵士說話。洪霞、小月遠遠地看著。洪禦史說:「軍爺,我去解個手。」兵士說:「大兒真多,出來吧,別遠了,越快越好。」

  洪禦史轉過山牆去解手,洪霞、小月看時機到了,沖了出來。兵士剛要反應。小月一欽將他打倒,而後上去補了一刀,再把屍體拉向一邊,稍加掩蓋。洪霞拉起洪禦史就跑。

  剛跑出一段路,洪禦史突然想起那個記錄了尚榮貪贓數字的本子沒帶。洪禦史停下來,說:「霞兒,先別跑。等等,我落了件東西,要緊的東西。」三人停下。洪霞焦急地說,「爹來不及了,快走吧!」洪禦史說:「不行!不行!這東西比我性命重要,那上面記著尚榮罪惡的實據呢,一定要回去取出來!」小月說:「洪禦史, 工棚現在回不去了。 」洪禦史說:「那東西不在工棚在石料廠。」洪霞說:「那快點吧!爹!」三人轉身向石料廠飛奔而去。

  夜幕中,尚榮的兵士在小路上燈籠火把地飛跑著。趕路的轎車中,尚榮撩起簾子,著急地看看路。中軍騎馬經過。尚榮說:「還有多遠。」中軍說:「轉過山就到了。」尚榮說:「越快越好!」說罷下轎換上一匹馬引路狂奔。

  火把兵丁一下子把石料廠工棚圍住了。尚榮下馬。尚榮說,速速將洪德瑞拿下。

  中軍帶著士兵闖進工棚。工棚內,所有的工人都坐起來了。中軍喝道:「洪德瑞出來!洪德瑞出來。」工人中沒人應聲。中軍沖到洪德瑞鋪上看,是空的。

  中軍抽刀架在趙二脖子上,洪德瑞去哪兒了?趙二說,不知道。中軍一刀把趙二殺了,轉身向所有人,問:「洪德瑞在哪兒?」一工人說:「剛出去解手了!」中軍轉身沖出工棚。

  尚榮已發現了剛剛被小月殺死的兵士的屍體。正在火把下用兩指探屍體的體溫,說:「人剛死,沒有走遠。搜!」

  洪霞等三人在石料廠摸黑飛快地尋找著那個珍貴的本子。洪霞問:「爹,您記得准嗎?」洪禦史說:「准!准,就在這啊!那獅子呢?……嗯,看我老糊塗了,東邊,在東邊呢!」三人飛快地在石料的暗影中向東飛快地跑過去。

  兵士說要把石料廠包圍了。洪禦史終於找到了石獅子。洪禦史說:「找……找到了,霞兒,小月快過來幫忙抬一下。」洪霞、小月都站定,看著火把、兵士圍過來了。洪霞說:「爹,別動了,他們來了。」

  三個人都站著。尚榮此時騎在馬上。帶兵把三人圍住了。尚榮在馬上一抱拳,說:「洪大人別來無恙。」洪禦史說:「呸!我一堂堂禦史,不與禽獸說話。」尚榮說:「還是那麼嘴硬啊!好啊!我看你還能撐多久,來人呀!」中軍說:「嘛!」尚榮說:「將三名京城要犯綁了!」中軍說:「嘛!」動手!綁了!兵士往上沖。

  洪霞大喝一聲:「慢!」她拿出扇子,說:「我有當今聖上禦扇在手!誰敢妄動!」嘩地打開禦扇。兵士全嚇住了不敢動。尚榮冷笑;「哈哈!果然有種,洪禦史恭喜你呀!真有一個好女公子!霞姑娘,把那東西收起來吧,值此之時,御林軍來了恐怕有用,一把禦扇怎擋得了兵將刀槍!」洪霞說:「尚榮!你見禦扇不退,罪犯大逆。」尚榮冷笑,說:「哈哈!這等事能嚇得了我直隸總督。軍士們別怕,她的扇子是假的,中軍!將要犯快快拿下!」

  兵士沖上前來,被小月擋住,小月和兵士打成一團,但寡不敵眾,終被兵士將三人綁了。

  乾隆、紀曉嵐、和沖三人白天被小偷引來的幾個流氓用菜葉子給打了。雖無大礙,卻十分狼狽。加上連日來旅途疲勞,乾隆想小題大做,借此歇上幾天。正在爭論。

  在旅店內,乾隆對兩個大臣說,現在哪兒也不去了!三百里流放,爺日後自然會補。不在此處把那些小偷毛賊抓盡。哪兒也不去了。和珅說:「爺,這話說進和……和二心裡去了。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底下哪兒有遇見事兒躲過去的君主。何況今日在那集市之上。你紀……紀老不是也受了些菜皮,臭瓜之辱嗎?大丈夫怎可坐視不論,更何況君主乎!不走了,抓毛賊。」

  紀昀說:「話都是不錯。但老紀以為人生之事與下圍棋一樣。面臨抉擇無非是大小多少四個字。毛賊雖惡,終歸是小。下個旨意讓地方官辦了,也就辦了,地方官若辦不了削官懲處。 何勞一國之君去抓賊, 難道就為菜皮之辱嗎?」乾隆說:「哈哈,老紀……你雖姓紀但你一點記性也沒有。前日你還跟爺說善不分大小,現在又來跟我理論什麼,大小多少了。好!說菜皮也好,說臭瓜也罷。爺今天別的不跟你論了。就是要在這抓賊?你說什麼也沒用!」

  和珅說:「老紀……你以為你敢直言,有謀略,便是至理名言了嗎?當年孔聖人還要講三人行必有我師呢,何況你一個聖人門下的讀書人。不至於太不知進退吧!三爺,不管他!哪兒也不去了,住店,明天抓賊!」紀昀說:「不可!」和珅說:「紀大煙袋你敢違聖旨嗎?」

  紀昀說: 「正要請出聖旨來。 」說著,放下煙袋把腰裡的扇子解下來。說:「此扇是聖上金殿所付,為的是令行禁止。臣一路上沒拿出來用過,今天才拿出來用一用吧!今天的事兒不管是誰,你們得聽這把扇子的!」乾隆說:「哎!哎!紀曉嵐你總不能不講理吧!」紀昀說:「理一定要講。所謂竊國者侯,竊鉤者盜。現在有偷了國家的大盜放著不管。而去抓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實在有違輕重,有違得失。」和珅:「老紀,你說清楚了,你要帶著爺和我去哪兒!」乾隆說:「對啊!你總不能舉著扇子就跟我們說去抓大盜,你得說清楚了,帶我們去哪兒?」紀昀說:「直隸曲陽。」

  和珅一聽有點明白了。乾隆不解其意,說:「為什去曲陽。」

  紀昀說:「皇上,到了那兒您就知道了。」乾隆說:「老紀,此次原本是爺我罪己之行,自我流放三百里。該不會是爺出門時,你就將一應的事安排完了的吧。講!」紀昀說:「臣紀曉嵐確實為想辦一事而極力主張出京向南,此事紀曉嵐知罪。待回京後請聖上嚴辦。但曉嵐之苦心蒼天明鑒,如若此番曲陽之行無功而返,曉嵐願聽憑處分。」乾隆說:「你……你既慷慨激昂說了這麼多,又耍那把扇子,好吧!就聽你一回,一切待事情完之後再說,倘若你持才而逞智,根本抓不到什麼大盜,爺絕不姑息你。」

  紀昀說:「謝三爺,那咱們現在就動身吧。」

  乾隆說:「這麼著急。現在可是半夜啊!」紀昀又拿起禦扇,放在桌上,說:「晚了怕來不及了。」乾隆說:「好!好!我是好人善人做到底了。和二,動身。」和珅望著扇子,說,「爺……這……這扇子一直放在套中從未拿出來過。您不驗驗。」乾隆說,「那倒不必!東西是我在金殿上交給他的,不會有錯。」

  紀曉嵐出汗,躲過一關。紀昀沖和珅一笑,說:「車已備好了就在門外。」乾隆說:「這回也不走路了,坐車了,全聽你的了。這幾天我這爺當的,就跟照著人家的本子演戲似的。走吧。」

  大路上,紀曉嵐親自在外邊駕著車。大煙袋鍋子磕著馬屁股,飛跑著。車內,乾隆正假寐。和珅說:「爺,三爺……」乾隆醒了,說:「講!」和珅說:「您還……還就真信他呀!」乾隆說:「不信又該如何?」和珅說:「紀曉嵐從來捕風捉影,據臣觀察,他還是想咬尚大人的那點小事兒不放。」乾隆說:「你以為不該咬嗎?」和珅說:「咬也沒用,您忘了,那個洪禦史參了尚大人多少本啊,最後還不是查無實據。您反給他判了個流放。」

  乾隆說:「對對,那個洪禦史!他現在什麼地方。」和珅說:「據臣所知,洪禦史就被流放到曲陽了。」乾隆說:「哼,這事你知道得也不少嗎?和珅。」「臣也是偶然想起,偶然想起。」乾隆說:「偶然,爺倒是偶然想起一事來?……這回其實不是你們陪著爺我出來的,倒像是爺陪著你們出來的。」和珅:「爺,這怎麼話說的。」乾隆:「你們心裡早就裝了別的事兒了!」紀昀說:「二位爺坐好了,過溝了。」車子顛得稀裡嘩啦的。乾隆說:「老紀,你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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