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鐵齒銅牙紀曉嵐 | 上頁 下頁


  三人疲憊不堪地向前走著。一家鄉村小館出現在他們視野內,三人同時大喜,又渴,又累,又餓,終於坐下要吃要喝了,乾隆第一個高興。

  乾隆說: 「小二! 小二。」小二應著走來:「客官來了,來了!」乾隆說:「冰水!」小二吃了一驚奇,「冰……水?什麼天呀,喝冰水?沒有!」乾隆說:「玫瑰香露。」小二說:「也沒有!」乾隆說:「鮮榨藕汁。」小二說:「更沒有了!」乾隆說:「你們有什麼呀?」小二笑了笑,說:「這位爺,您不常出門吧!你說的這路喝的,漫說我們這兒沒有了,方圓百里都沒有,皇上的紫禁城裡有沒有都兩說。」乾隆說:「說的也是實話。」

  和珅有些失望,說:「那我問你。有什麼?」小二說:「渴了,想喝水,是不是?」乾隆說:「對呀!」小二說:「那不結了,有!井水。」和珅說:「井……爺……出門在外,也別講究了,咱湊合著喝井水吧,小二,井水三碗!」

  紀昀在邊上一直看著,見怪不怪,口中吟出當年康熙帝的四行詩來:「密林有意隨心響,茂草無知井水清。偶爾喜吟今歲好……」乾隆聽了,為紀昀接上一句:「漫將詩句入新題。」乾隆一抱拳,說:「康熙爺的詩?」紀昀說:「《幹葉蓮池夜間滴之聲》康熙爺當年何等的文治武功,茂草無知井水清,聖上當年也是喝過井水的。」乾隆說:「那咱們不能不喝,喝井水,好,井水好。」和珅望一眼紀昀,不以為然,說:「就你能!喝井水都喝出依據來了,不就一碗井水嗎?還用搬出康熙爺的詩來。」正說著,小二端著井水來了,哈喝著:「井水來了!……三碗您了。」

  小二將碗剛一放在桌上,乾隆見了滿懷豪情,端起就喝,口中還吟詩著一句詩:「茂草無知井水……清。」一口下去,乾隆滿臉苦相。此地久旱無雨,井水又苦又澀。小二見了,說:「客官,有點苦是不是?咱這兒旱了多少年了,缺水,乍喝不慣,久了就慣了!」和珅看著乾隆的苦相也難受,說:「吐,吐,爺吐了吧!」乾隆強忍著將水吞下,說:「啊……沒想到天下還有這麼難喝的水。詩與現實終歸,終歸不同。和二,你,你也請吧,請吧。」和珅應著:「哎!哎!」他捏著鼻子把一碗水喝下,說:「您喝了我哪能不喝,我喝。」喝完了樣子比乾隆還痛苦。

  紀昀抽著煙袋,不急著喝。乾隆哪能放過他,催促著:「老紀,煙放放,喝水,喝水。詩是你讀的,水你怎能不喝?」紀昀說:「不急,不急,這路水鹼大鹽重。打上來先別喝,過一會兒它上邊能結一層水皮。小二!京根葦子稈兒來。」小二把葦稈拿來,遞給紀昀,紀昀給乾隆做著示範,說:「待水皮結起了,用青葦子稈把水皮挑下去,那些怪味就少多,然後將這葦稈吹通。探入水中,既防吸水底之渣,又可得青葦之天然草木氣息,輕吸緩飲,倒能飲出別樣的滋味。……」

  紀昀說著吸著,都弄好了,自己如吃大餐一樣,文雅地吸了兩口,乾隆、和珅饞饞地看著他。紀昀說:「三爺,您也嘗嘗?」乾隆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一吸、二吸。高興。乾隆說:「哎!真的不一樣啊!有股草木的新鮮之氣啊,好喝!和二你也嘗嘗。」和珅邊打著嗝,邊接過吸,邊說:「嗯好!好喝。」紀曉嵐得意地抽煙。

  乾隆說:「紀……老紀,我今天說句真心話,你……你其實是最不討爺我喜歡的一個人。但你知道爺……啊我有時又特別地離不開你。知道為什麼嗎?」紀昀說:「願聞其詳。」乾隆說:「你呀,常可在人束手無策時,突發奇思妙想……說句你愛聽話啊,叫化腐朽為神奇!所以你這人啊討厭歸討厭,但人卻不可或缺。」紀昀說:「三爺過獎了,三爺過獎了。老紀為人若做到不可或缺真就不錯了。讓人喜歡終歸不是為臣之道吧。」

  和珅聽紀昀最後一句像是在諷刺自己,不能容忍,說:「雕蟲小技,哼還當真了。行了,別謝了,不就一根葦稈嗎?這……」

  和珅不高興,紀昀一聽還要氣他,紀昀說:「雖是小技,但不像某些闊佬,每遇此時就會大喊大叫,吐,吐了吧!貌似關懷備至,其實乏術得很。葦稈雖小可逢治國之時,它便是通統求變的根本啊!」和珅說:「哎!老紀……喝碗苦水還說起治國興邦的事兒來了,酸且不自知,牽強得很……小二上菜。」紀昀並不退讓,說:「雖是小技而見大道,你想牽還牽不出來呢!小二,上菜。」小二來了,望著乾隆、紀昀與和珅,不知上什麼菜才好。

  乾隆餓急了也等急了,說:「小二,告訴廚下不用多弄菜啊,有二十個菜就夠了。」和珅也急了,自己隨著小二去了廚房,片刻出來了,一手拿個蘿蔔,一手舉個白菜, 說: 「三爺,三爺,二十個菜咱別想了,能湊出兩個菜來。」乾隆說:「兩個……那也勉強吧,有肉有魚也就行!」和珅說:「都沒有。」乾隆問:「那我們吃什麼?」和珅說:「兩個菜,蘿蔔炒白菜,白菜炒蘿蔔。」

  乾隆不悅:「這也叫菜嗎?」紀昀說:「真正的菜,老百姓每天能吃上白菜蘿蔔天下也就太平了。」說完,閉上眼睛抽煙。乾隆說:「老紀,這你有什麼法子嗎?」紀昀說:「沒有,巧媳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乾隆一行三人吃完了蘿蔔白菜上路了。三人在莊稼地中間的小路上穿行。紀曉嵐抽著大煙鍋在前邊走,乾隆、和珅在後邊跟著,邊走邊打嗝。

  乾隆說:「不出來真是不敢相信,朕治國這麼辛苦,百姓們吃的只是蘿蔔白菜嗎,和……二。」和珅打一個嗝,說:「爺……您說,我聽著呢。」乾隆與和珅耳語:「朕畢竟不是老百姓,這麼吃下去,朕怕有點吃不消啊!」說著內急要上廁所:「哎呀!不行,說來就來了。朕要方便。」乾隆說完便要鑽莊稼地。

  和珅說:「您慢著,慢著。我陪您去,我陪您去。我這兒也鬧起來了。」

  洪霞和小月坐在一輛馬車上,從大道上過,洪霞看見乾隆與和珅正狼狽地往莊稼地裡鑽。眼剛一收回,一下看見了在路上邊抽煙邊走的紀曉嵐。紀曉嵐的那個拴在煙杆的玉墜一閃而過。洪霞一驚,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洪霞說:「小月!」小月問:「洪姑娘怎麼了?」洪霞說:「剛才我好像看見那玉墜了。」小月說:「在哪兒啊?」洪霞說:「在……在那個抽煙人的煙杯上拴著呢!」叫小月伸頭往外看,看到的是滿地的莊稼,說,「不會吧。也許你看走眼了,抽煙人煙杆上拴的都是煙荷包。」洪霞:「是……嗎?……它可真像。」小月說:「洪姑娘是太想你的親人了。」洪霞說:「怎能不想啊?我爹為了國家倒落個家破人亡,母親就那麼一下急死了。我爹現在怎樣還不知道呢!」

  乾隆與和砷兩個人蹲在莊稼地裡解手。乾隆說:「嗯……和大人。」和珅應道、「哎!皇上。嗯……」和珅蹲在地上使勁。乾隆說:「要是老百姓過的都是這日子,朕忙著修園子,是不是真是種罪過。」和珅說:「皇上,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就這個巴掌大的地方窮,再往前就不窮了。富極了,有魚有肉吃。」乾隆說:「你怎麼知道的。嗯……」和珅說:「說出來,您可別跟紀大煙袋說啊!直隸總督尚榮那小子有孝心,他原以為您呀往東啊,往北。這會兒知道您往南了,必定會好好安排。」乾隆說:「他知道了,那就好,那就好!別總吃蘿蔔白菜就行。不是怕苦,我這肚子不慣那些東西……」

  紀昀站在莊稼地邊上向裡面探望,喊著:「三爺!你們怎麼還不出來呀!」和珅回了一聲:「來!來了!你別過來,遠著點啊,臭!」紀昀喊:「再不出來可趕不上住店了啊!聽見沒有……和二。再不出來,我……我要扇子伺候了。」說著話從套裡抽扇子,拿出扇子一想。不對。是假的,趕忙又裝了回去。紀昀自語,「忘了,忘了。假的,不能露。」

  和珅整理著衣裳走出莊稼地。和珅說:「老紀,拉屎你也管。可見你有把扇子了,一抬頭看見紀昀正慌亂裝扇子,有點起疑,說,既然拿出來別裝回去了,拿來我扇扇吧。」紀昀說:「你扇,我都捨不得扇。快走吧,天黑了!走!」和珅說:「看把你珍貴的。……不會是假的吧?!」紀昀終歸有點慌,說:「假!是假的!假的才不給你呢。」和珅望著紀昀壞笑。

  徐二帶著一個胖廚子,擔著一堆廚具,還有一個像男人的瘦廚娘走進一家鄉村小店。徐二進店就坐下了。夥計忙招呼徐二:「客官來了。」徐二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夥計一看錢,眼直了,慌忙找掌櫃,喊:「掌櫃!錢……錢先生來了,不對,錢和先生來了,你出來下!」

  店掌櫃出來了,誠惶誠恐地看著那錠銀子小心坐了下來。徐二問:「掌櫃的貴姓。」掌櫃說:「免貴姓王。」徐二說:「王掌櫃,你這店一年有多少銀子賺。」掌櫃說:「哪掙得下錢啊!也就維持個吃喝。餘不下個銀子!」徐二說:「這是十兩銀子,你拿著了。」掌櫃剛要拿又覺燙手,說:「這位爺您先把卡兒說清楚了吧。」徐二說:「沒什麼事,今明兩天,這兒要住二位客人。」掌櫃問:「女客?」徐二說:「男客。這三位客人到了,你別管。看見了嗎?」徐二一指胖廚子和廚娘,說,「這是我帶的廚子下人。一應吃住由我管。掌櫃說,行,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徐_二說:「拿著吧。事呀!」掌櫃說:「謝客官。我收了。」

  徐二與掌櫃正說著話,洪霞和小月在鄉村小店外的院子裡下了車。小月抱著琴拿著包袱,對車老闆說:「車老闆兒啊!把牲口卸了住下吧。明兒一早再走。」車老闆問:「姑娘咱要去哪兒啊?」小月說,「明早告訴你!洪姑娘咱們走。」

  小月、洪霞抱著東西走進小店。小月說:「有人沒有啊!」夥計望著她們,說:「這不都是人嗎?」小月說:「有人不招呼客人。你是夥計呀,過來,接東西,找那樓上頂乾淨的房子收拾一間啊!被褥得於淨啊!茶水給我們送上來。」夥計說:「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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