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鐵齒銅牙紀曉嵐 | 上頁 下頁


  乾清宮內,乾隆正與百官商議大興土木修園林之事,乾隆帝威嚴地坐著。眾大臣默然不語,氣氛頗尷尬。乾隆說:「朕話也說了,錯也認了,眾位愛卿有什麼話說吧。」

  沒人說話。

  和珅輕嗽嗓子,瞄著紀曉嵐。紀曉嵐一出班,他也出班,總之想搶話說,如果紀不說了,他也就不說了。紀曉嵐邁步欲出班,和珅搶出。和珅說:「啟奏皇上,奴才有話說。」和珅以為紀曉嵐也會出來,與自己爭著說。沒想紀曉嵐是假伸了下腿,又退回了,沒動。

  乾隆望著出班的和珅,說:「和愛卿請講。」和珅說:「皇上,因一園林之小事,就罪已而安民怨,足見吾皇坦蕩之心胸。文治武攻之氣度,臣等只有扣心而自問檢討自己,深以為罪孽深重,哪兒還有什麼話說,慚愧,慚愧得無地自容啊!」

  乾隆說:「有和愛卿這番話,朕心也就平和多了,終歸為家園百姓計,你們也不用安慰朕了。好,那就……」

  紀曉嵐出班。紀昀說:「啟奏皇上,臣也有話說。」乾隆不知紀曉嵐要賣什麼關子,遲疑一下,說:「講。」紀昀說:「自古曆律,凡罪便要罰,吾皇胸懷遠大,既已罪己,那就當罰。否則話傳出去,百姓們會說出君王罪己流於表面。」乾隆默念著:「紀曉嵐啊,紀曉嵐,朕不殺你,你還得便宜賣乖了!」乾隆提高嗓音說:「話是不錯,紀學士你出個主意,怎樣罰朕。」紀昀說:「自古刑律,罰者要麼動刑,要麼流放,所謂刑不上大夫,吾皇乃真命天子之身,當然是打不得的。」

  和珅說:「紀曉嵐你太放肆。還想打……打皇上嗎?」乾隆說:「讓他說。」紀昀說:「臣說的是萬萬打不得的,打不得,既不能用刑,只有流放了。」乾隆說:「好!聽你一句話,當流放多遠?」紀昀說:「三千里。」乾隆說:「三千里,好,那國家誰管?」紀昀說:「臣以為普通百姓三幹裡,吾皇貴為天于,龍行虎步,有三百里也就夠了。」乾隆說:「紀愛卿,沒想到你,你還真照顧朕啊!……朕屢下江南,一達千里萬里何足掛齒。三百里,好啊,朕正要出門散心,好主意,朕准了!」和珅欲假哭,喊了一聲:「皇上!」乾隆說:「不必多言,朕問一句話,眾愛卿,哪位願與朕同流三百里。」

  「嘩」地一聲,所有大臣都跪下了。百官齊聲高呼,臣等願隨吾皇左右。乾隆高興。再看只有紀曉嵐站著沒跪。乾隆說:「紀學士,你不願隨朕同往嗎?」紀昀說:「臣該死。」他跪下了,說:「微臣不是不想同往。一是要不了那麼多人,臣不願跪下來說個便宜話,二是臣……請皇上准臣言。」乾隆說:「准。」紀昀湊到乾隆身邊,小聲說:「皇上,您許是忘了,臣因前年不是被您判過流放三千里嗎?」繼而又大聲說:「所以臣知其滋味,私心裡覺著不去也就罷了。」乾隆在心裡說:「哈!小子記仇呢!我判過你三幹裡,你小子今天非也讓我走三百里的路啊。朕怎會捨得讓你不去。」乾隆大聲說:「嗯!倒也是實情,和愛卿。」和珅說:「奴才在!」乾隆說:「你願跟朕前往吧!」和珅說:「願!願!奴才怎可一日不見皇上,真若那樣臣怕是會因思念而生疾,由疾而亡。奴才願與皇上同赴流途,侍奉吾皇於左右。絕不像某些人乃一心向惡!心中無主。」乾隆說:「人不必多,紀學士你也同路吧!」

  紀昀說:「臣……臣蒙皇上抬愛,惶恐之至。要同路,也行,只是有兩件事,皇上應了,臣既萬死不辭。」乾隆說:「哪兩件,說出來朕聽聽。」紀昀說:「一是,微臣自小既抽旱煙,請吾皇恩准,微臣一路可吸煙。」乾隆說:「區區小事准了。」紀昀說:「二是,此出門不比下江南,實乃流放。雖不著國衣,但還是要素衣小帽扮作百姓,一路住行與囚犯同。所以臣怕路上有督導不利,令不能行,禁不能上的地方,敬請皇上踢您身上的一件東西,當尚方寶劍一樣,以便令行禁止。」

  和珅說:「萬萬不可!奴才以為紀曉嵐他有摩越之心。」乾隆說:「朕,心中有數。」乾隆暗想:「小子,我哪天要不當皇上了,先一個跟你換腦子,你總想著法制我呀!」乾隆大聲說:「准,准了!那你就上來挑一件吧。」

  乾隆把身上的,扳指呀,香袋呀,王佩呀,扇子呀都放案子上了。紀昀慢步上寶座。看著別的都不要,看扇子好,開合一下,自己用扇子打了下自己的頭。好疼。

  紀昀說:「臣就選了這件吧!」乾隆說:「拿……拿走!何時起程,去哪個方向?」紀昀壓低嗓音,說:「皇上!那可不能說,到時只我們君臣三人知道!任何人不可以對外人道。」

  百官愕然。乾隆說:「好,退朝!」

  其實,紀昀讓乾隆流放三百里,另有目的。洪禦史因查望春園被誣陷,此時在曲陽縣有性命之虞。紀昀自知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營救他,便想借皇上之力。但如何才能帶著乾隆往曲陽縣走上一遭呢,紀昀在心中暗暗思慮著。

  紀昀在書房的桌子上展開一幅自繪的地圖,小月在房內幫助紀昀收拾書架。紀昀說:「這次要不是你去得快,我真成了刀下鬼了。」小月說:「也多虧了那次太后賜我的這塊玉佩,把那個太監給嚇住了。紀老師,你說這次是不是又是和珅搗得鬼?」紀昀說:「這次是紀昀自找的,皇上說我是指桑駡槐、賣直取忠。」小月說:「這是不是和裝傻充愣差不多?你罵皇上什麼了?」紀昀說:「我敢罵皇上嗎?我只是借作詩進諫,說說皇上為了修園林,遷了百姓的祖墳,犯了眾怒,又花了那麼多銀子。」小月說:「做得對呀!」紀昀說:「那要皇上高興不高興了!有一個叫洪德瑞便是和我做了一樣的事,也差點掉了腦袋,流放到曲陽縣砸石頭去了。」

  小月說:「紀老師是打算救他了?」紀昀說:「還是小月聰明。你馬上想辦法在京城幾個大妓院中,找到已經充當官妓的洪禦史的女兒洪霞姑娘,帶她去曲陽縣,去見她的父親。你看這是曲陽縣……」紀昀在地圖上指給小月看,說:「她的父親有生命危險,你要想辦法保護他們父女倆。我帶皇上也去曲陽縣,與你一明一暗相配合,借皇上的力量救他們父女於水火之中……這可是死也不能對外人道的天機啊!」

  小月說:「皇上怎麼會聽你的往南走,去曲陽呢?」紀昀說:「我有我的辦法。你快去準備一下,找洪霞姑娘吧。記住,路上要多一個心眼,要多加小心!幹萬不可洩露天機!不可洩露你我的密謀!」

  紀昀走在街上,那杯經過乾隆恩准的大煙袋冒著煙。紀曉嵐抽著煙邊走邊考慮著如何才能帶乾隆去曲陽縣,他必須想出一個良策。紀昀的視線落在一個算命攤上,他靈機一動坐下來要算一卦。

  術士望一眼紀昀說,寅午戌見卯,巳西醜見午,申子辰見西,亥卯未見子。術士邊念邊撚指頭,說:「這位先生,不好啊!」紀昀問:「怎麼不好?」學術說:「您是不是要出門。」紀昀說:「這還用算,剛才不是爺我跟你說的嗎?」術士說:「嗯!對,是您跟我說的。你要出門,這四柱八字給您推出來了,你命中現了桃花煞了。」

  紀昀問:「牆裡桃花,牆外桃花。」術士說:「您要出門,自然是牆外桃花了。」紀鳴說:「不可能!」術士說:「怎麼不可能!卦裡是這麼現的。」紀昀說:「不可能。我們是三個男子出門,一人牽制一人,三人相互牽制,鎖著陰陽結呢,有桃花也進不來。你算得不准。」

  紀昀說完起來要走。術士說:「哎!先生,先生准不准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您好歹給點卦資啊!」紀昀說:「不准,根本不准,我憑什麼給你卦資。」術士說:「哎,你這人怎麼不講理呀!你還沒出門呢怎麼知道不准。再說了卦資,說好了的怎麼也得給點呀!」紀昀說:「想要卦資啊!也成!我問你個事,你要教給了我,我多給你錢。」術士說:「什麼事呀!那得是我知道的。」紀昀說:「你必定知道,來,來,來您聽我說:比如三人不一心,要出門,一個想往南一個想往北一個想往東,怎麼才能讓三人都往南了。」術士說:「這個呀!太簡單了。抓鬮啊,來附耳,附耳。」

  紀昀笑逐顏開。

  聽說皇上要出行,尚榮又慌了。他是直隸總督,皇上出行必經過他的領地。若是在出行路上再遇見洪禦史……尚榮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尚榮擔驚受怕地來找和珅,在和珅的書房內,讓和珅再給他想想辦法。和珅聽完了尚榮的擔憂,不以為然,說:「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你想啊,你是直隸總督,從京城不管往東西南北300 裡地,都出不了你直隸,你想讓皇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可能呢?看,讓皇上隨便地看。這回皇上在你的地面上不是視察是流放。他能看見什麼?關鍵是紀大煙袋,他……得了一把扇子。尚榮說,那是不是不好辦了。」和珅說:「你聽我說,好辦,好辦。他為什麼要扇子呀,就是憋著給皇上苦頭吃呢。他給苦頭,咱給甜頭。還不用什麼大甜頭。只要吃好睡好,皇上必承你的人情,到時再升兩級也是個順理成章的事。依我看,此次對你,是個絕好的機會。」

  尚榮說:「就怕他往南走。」和珅說:「為什麼?尚榮,往南走必走曲陽。這修園子的石料啊,刻石啊都從那兒而來,還有那個洪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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