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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老子軟硬兼施,雙管齊下,今天一定要把那個小夫人弄到手!」多鐸眼珠子一瞪,拔馬就走。豪格一聲冷笑,悄悄喊來了一名侍衛,如此這般這般地交待了一番。

  這一日範文程穿戴漱洗之後,便匆匆到宮裡去辦理公務。誰知他前腳一走,背後便轉出一隊豫王府的親兵,他們不由分說,一擁而進,把大學士府中鬧了個雞犬不寧。夫人顏氏不知主人遭何事牽連,嚇得花容失色,渾身發抖。那些親兵見了顏氏,七手八腳地將她推進暖車,簇擁著進了豫王府。

  多鐸正等得心急火燎的,一見顏氏的面,登時兩眼放光,心花怒放。顏氏見了多鐸,情知不妙,在府裡又哭又鬧。多鐸也顧不了許多,喝退了侍衛婢女之後,便將顏氏按倒在塌上,一把扯下了她的羅裙。只見顏氏一雙小腳在榻上亂蹬,多鐸一樂,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腳仔細地欣賞起來。

  原來,滿洲女子多能騎善射,人人是一雙大腳,而中原女子有一個習俗,便是以小腳為美。小腳女子走起路來,更顯婀娜別有韻味。多鐸早有耳聞,故一見了漢人女子,便先要觀賞她的小腳,這已成了風流豫王的一樁癖好了。

  「嘖嘖,又白又嫩又小巧,這一雙寶貝真令本王愛不釋手哇!」多鐸正在色迷迷地胡思亂想著,忽聽府裡一陣混亂,早有兩名太監在門外稟報:「王,王爺,不好了,來,來了幾百名兩黃旗巴牙喇兵!」

  多鐸心頭一凜,知道東窗事發,只好垂頭喪氣地給顏氏陪不是,並送她回大學士府,自己則忐忑不安地等候兄長攝政王多爾袞的發落。

  果然,內侍太監傳多鐸進宮議事。多鐸換了宮服,硬著頭皮走進了大清門,繞過前面的崇政殿,直奔正中的大殿篤政殿。進得殿來,才發覺肅親王豪格等已經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裡了,再往殿上一看,大學士範文程正火冒三丈地看著自己,多鋒不由得心裡發虛,臉色發白了。

  「豫王、肅王,你二人可知罪嗎?」

  豪格一聲冷笑:「小王糊塗,不知犯了何罪?」說著便盯著多爾袞,顯得不卑不亢。

  多爾袞也是一聲冷笑,手一擺,讓內侍太監宣讀他二人的罪狀:「豫王強搶民婦、圖好未成,罰金一千兩,奪十五牛錄;肅王知情不報,罰銀三百兩,以儆效尤。」

  多鐸自是無話可說,乖乖地認了罪受了罰。可豪格心裡卻又窩了一肚子的火,平空被罰了銀子不說,這分明是睿王的報復!「哼,他看我不順眼,我看他也不舒服,我倒要看他還能風光幾天?看他面黃肌瘦又爭強好勝的樣子,不像是個有福之人,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暴死暴亡,我豪格須要沉住氣與他慢慢周旋!」肅王豪格怨氣沖天,對睿王愈發不滿,想方設法地暗中糾結力量,以圖謀東山再起,其實,豪格此舉正中了睿王之計,睿王正苦於抓不到肅王的把柄,無法將他重重治罪,豪格這麼做,不等於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嗎?

  時光易逝,轉眼間就是清明了。先皇太宗的棺梓已經奉安昭陵一個月有餘了。當時,皇太后皇帝各親王郡王貝勒貝子、暨文武百官以及公主格格福晉命婦,都依次恭送。一路上旌旛亭蓋,車馬駝象,非常熱鬧。正是生榮死哀,備極隆儀。

  小皇帝福臨整日無所事事,如今上朝只是應付一下,凡事自有兩位攝政王爺做主,他也懶得理會。眼見得國泰民安,八旗兵又磨刀霍霍,儲糧襪馬,只等塞外草木繁盛便大舉攻明福臨這皇帝當得自由自在的,在宮裡玩膩了,又一門心思想著去外面轉轉,總得找個藉口呀,對了,趁著清明去拜謁昭陵給父皇墳上添土掃墓進香送紙錢,這不是一個絕好的藉口嗎?

  「清明祭祖這是好事,幼主可以帶著侍衛前去。」鄭親王濟爾哈朗表示贊同。

  「不過,近來我八旗兵丁為備戰攻明,已日夜操練,恐抽不出太多的兵馬來護送幼主出城呀。」多爾袞面帶憂慮之色,似乎是在為小皇帝的安危著想。

  「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興師動眾的,我只帶幾個貼身太監和侍衛就行了,微服私訪嘛。」福臨一心想出去透透新鮮空氣,立即不假思索地說著。

  「這個……」多爾袞徵求著濟爾哈朗的意見,「恐怕有些不妥吧!小皇上是天子,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倆攝政如何向臣民們交待?」

  「那就按以往皇上出巡的規模讓兩黃旗派出500名巴牙喇兵沿途護衛,再派朝中的一些大臣陪侍在左右,幼主以為如何?」濟爾哈朗看著福臨。

  「不,不用。這樣就不好玩了。我曾隨先皇出巡過,一路上除了巴牙喇兵,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有什麼意思?」

  「那就依幼主的意思,派五十名巴牙喇兵侍衛幼主祭祖!」多爾袞總是一錘子定音。

  「好極了,正合我意!」福臨嘻嘻笑著,多爾袞的嘴角也現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

  「海公公,這回一路上我可以練練擲飛鏢的功夫了。對了,你再教我幾招吧?」福臨出了篤政殿,興致勃勃地對內侍太監海中天說道。

  可海中天卻不像福臨那麼興奮,反而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皇上,奴才只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呀,生怕辜負了太后娘娘的重托!」

  「嗨!你就是愛瞎想。好了,今晚早些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兒個一早我們就出宮!對了,那個很會養馬的小公公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的話,他是由睿王爺推薦入宮的,說起來與奴才都是一旮旯兒的人,他叫兀裡虎。」

  「嗯,就讓兀裡虎也跟著吧,一路上好好喂著我的坐騎。」

  「嗻——」

  「我兒福臨,你可不能這麼貿然出宮啊。」孝莊太后一把摟住福臨,淚眼朦朧。

  「皇額娘,咱們母子好不容易見著一面,你哭什麼嘛!」福臨一生氣掙脫了母親的摟抱,偎到在奶娘李氏的懷裡。

  「都怪額娘不好,額娘不哭了,」孝莊後邊說邊掏出絹子擦著眼睛。「兒呀,你身為一國之君,出巡怎麼能只帶幾十名侍衛呢?這兵荒馬亂的,額娘不放心哪!」

  「不怕,有海公公跟著我,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再說,這些日子我也跟他學了幾招,額娘你看,這是飛鏢,這是腰刀,這是弓箭,全是尖尖的鐵頭,可厲害呢!」

  「唉,皇兒你有所不知。如今大明國內混亂不堪,關內的人都往關外逃,盛京城外的響馬劫匪多如牛毛,萬一,萬一這弓箭走了眼,還有,聽說那漢人手裡還有火槍、火銑呢,那些個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額娘左思右想,攝政王這麼做甚為不妥。」

  「他!」福臨的臉上有些無奈:「我只是不喜歡他,說不出來什麼原因。總覺得在他的面前有些不自在。額娘你說,他憑什麼在我面前指手劃腳的,口氣又是那麼威嚴?」

  「這……」孝莊後愣了一愣,她可沒料到他們君臣之間會有這樣的情形?「因為你還小嘛,臨朝總得由他出面來處理政事,所以你便覺得看他不順眼,是不是?」

  福臨點著頭,又覺得不是這樣:「可鄭親王與我說話的口氣就跟他不一樣,我心裡反倒覺得與鄭親王更親近一些。」

  孝莊後歎了口氣:「皇兒,額娘只盼你快些長大,早日臨朝便不會有這些煩心的事了。怎麼著睿王爺是你的叔父,他會盡力幫助你的。」其實孝莊後對此心裡也沒有底,她只能儘量安慰兒子。

  「我看未必。對了,額娘你幹嗎一見他就又說又笑的?你身為太后,何必要去奉承他一個攝政王?」

  孝莊後猛然一驚:「這孩子目光好厲害!」臉上立即泛起了紅潮。她竭力掩飾著:「孩子,額娘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你,這一點你且莫忘記。來,坐在額娘身邊,聽額娘與你細說。」

  「額娘,等我出遊回來再說吧。我想早些睡,明天一大早就得動身呢。」福臨說著哈欠連連,伸著懶腰。

  孝莊後忍不住又要流下眼淚了,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兒子的主意,便也只得抹著眼淚出去了。

  「多爾袞究竟安的是什麼心呢?」孝莊後回到永福官,輾轉反側,冥思苦想著。她剛剛與烏蘭以及宮裡的侍女太監們一起請了薩滿媽媽,祈求天神保佑兒子福臨一路平安。這時已是夜深人靜之時,可她卻困意全無。

  孝莊後本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深知自己的兒子是如何登上大寶,又在扮演著怎樣的一個角色,但她卻無力改變。她自念孤兒寡母,還得事事仰仗著多爾袞。只要能翼護著自己年方沖齡的小兒子,小心地在政治漩渦邊緣行走,不要落人那渦漩之中,不成為政治鬥爭和宮廷鬥爭的犧牲品便是萬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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