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順治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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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兒撲哧一笑:「原來皇上您夜不能寐就是為了這事兒呀,那洪承疇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令皇上如此放心不下?臣妾以為他真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啊!皇上您如此禮賢下士,招才求賢之心溢於言表,除非那洪承疇是個冥頑不化的木石之人。唉,他真的這麼不知趣,您還何必心煩呢?要死要活的隨他去吧。」奶已經煮開了,屋裡飄出了一陣淡淡的奶香味兒。大玉兒端起了小鋼鍋,用勺子輕輕地攪著,不時地嘬起滋潤的嘴唇吹著,那神情很是悠閒,其實她的心裡卻暗暗思忖著:「皇上半夜三更的怎麼念叨起洪承疇來了?什麼女色不女色的,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嗎?莫非——」 「皇上,趁熱喝了吧。」 皇太極似笑非笑地盯著大玉兒,看得大玉兒渾身不自在。「皇上,您是不是心裡有什麼想法?這件事情臣妾難道能幫上什麼忙嗎?」 「當然!」皇太極一拍巴掌:「只要你大玉兒親自出馬,一準馬到成功!」 大玉兒已經明白了幾分。皇上如此急不可耐,說明他的確牽掛著洪承疇,而她大玉兒如果能勸降洪承疇,一來了卻了皇太極的一樁心事,二來也可以顯示出自己的能耐,以後有什麼事兒也好開口求皇上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嗎?可是,若她單獨去會那洪承疇,這事傳了出去可不太好呀! 大玉兒眼波轉動,笑吟吟地故意打岔:「皇上這是要臣妾去哪裡呀?難不成是讓臣妾連夜出宮打獵去?您知道臣妾的箭法,只要是妾臣看中的的獵物,便跑不過臣妾的箭頭。」 「是呀,朕知道你的箭法很准,所以想讓你親自出馬去射獵呢!」皇太極嘻嘻笑著,將一碗熱奶喝了。 「皇上准是在動歪腦筋,臣妾才不願意聽呢。」 「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時刻願意為朕分憂解難的嗎?眼下朕便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朕琢磨著此事由愛妃你去辦最為妥帖。」皇太極撫摸著大玉兒柔若無骨的手,儘量避開她那含情脈脈的眼光:「朕猜那洪承疇雖然好色,決不會去愛那種下等女人。可是若讓朕將後宮裡的妃子送與他,這又成何體統呢?眼見得他一心求死,好幾天粒米未進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皇上,您就直說吧,看來臣妾今晚若不答應您,您就會坐到天亮的。」大玉兒直視著皇太極,看著他那有些窘迫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偏偏裝得不動聲色,他心裡越急大玉兒就越占理兒。不管怎麼說,這事可是皇上吩咐下來的,誰敢說個不字? 「這是一條美人計。自古英雄愛美人,那洪承疇也算是個鼎鼎大名的人物了,倘愛妃你溫言軟語地去勸慰他,他也許會真的回心轉意,那麼朕的事業便有了成功的一半!」 「哈!虧皇上會想出這等餿主意來!臣妾多年來一心一意跟著皇上,在宮裡有名有分的,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了。如此一來,倘傳揚出去,卻教臣妾的這張臉擱到什麼地方去?倒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大玉兒故意繃著臉,一副氣惱委屈的樣子。「那洪承疇是什麼東西!不自量力,活該餓死他!」 「是不是?」皇太極的聲音裡居然帶著哭意:「朕知道你會動氣的,且聽朕說與你聽。第一你是個明白人,懂得說漢文,又伶牙俐齒的;第二你是朕的愛妾,是朕五宮後妃中的一個,貌若天仙,德才兼備。這麼一來那洪承疇愈發會明白朕的苦心,他究竟願不願意歸順於朕,只能看天意了。愛妃只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必要的時候再給他一個嫵媚的笑臉,准保可以勾魂攝魄,令洪承疇跪地求饒!」 大玉兒「嗤」地一笑,乜斜著眼睛:「唷,唷,皇上此刻倒說得大方,回頭可不要小氣!趕明幾個不高興了,指責起臣妾來,臣妾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放心,你是福臨的母親,就沖著朕的寶貝兒子,朕也會好好待你的。」 「有了皇上這句話,臣妾就是為皇上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了。日後福臨就拜託皇上多照應了!」 「這麼說你已經答應了?唉,愛妃總算讓朕了卻了一樁心事。」皇太極立即覺得困意襲來,他連連打了幾個哈欠,咕噥著:「朝鮮國前些日子送來了一匹玉馬,是由一大塊整玉雕成的,長鬛高蹄,方眼紫鼻,形象逼真,渾然天成。天亮了叫執事房的太監送到永福官來,以後呀,朕大凡得到了由玉做成的寶貝,都送來給你。」話音沒落,已經響起了鼾聲。 大玉兒輕輕歎了口氣,轉身看看窗外,天已經快亮了。男人的心,別樣摸不透,只有這一層上,大玉兒是明白的。男人的氣量大,固然不錯,卻就是論到奪愛,不能容忍,因為這不但關乎妒意,還有面子在內,更何況他是一位天子?唉,事已如此,後悔也是沒用的了,索性牙一咬,去會一會那個不知好歹的洪承疇吧。 大玉兒坐到了桌子前,從容地對鏡梳妝,她的臉上又現出了那種嫵媚的笑容。 原來洪承疇人本剛正,只是有一樁好色的奇癖。他原為明朝的忠臣,也是一位名將,如今被清兵捉住,原想拼著一死,誰知被送人盛京之後,看看跟隨自己的那班總兵官,殺的殺,降的降,自己心一橫,索性等死吧,快五十歲的人了,什麼功名利祿,什麼美酒佳人,全都見識過了,此生心願已了,來生再報大明皇帝的知遇之恩吧! 洪承疇已經多日水米未盡,形容枯槁,長髮散亂,整個人昏昏沉沉似乎快要熬到生命的終點了。偏偏在這個時候,只聽門外叮噹一聲,莊妃提著食盒子走了進來。「呵,這裡雖是三官廟的側房,卻佈置得錦帷繡榻,處處舒適溫馨,看來皇上真是煞費苦心啊!」 莊妃在心裡嘀咕著,用眼神示意烏蘭守在外室,自己一挑門簾閃身走進了洪承疇的睡房。 食盒子裡裝的是用雞湯偎著的參湯,洪承疇多日不食,只能先吃些流食。莊妃拿出了小碗,盛了幾勺子熱湯輕輕地攪著,一時間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呢,難不成洪承疇也會像對待其他的女子那樣對自己視而不見吧? 「唔,真香啊,一定是娘子在熬雞湯,給我補身子了。唉,在家的感覺多好哇,溫馨、舒適,妻子溫存有加,兒女纏繞膝下,索性上疏朝廷解甲歸田吧!」這麼想著,洪承疇嘴唇嚅動,聲音含混地喊出了聲:「娘子,娘子!」 莊妃心裡一動,連忙上前握住了洪承疇的手,柔柔地說道:「官人,官人受驚了!」 「娘子,我好餓呀,您煨的是雞湯嗎?」 「還特地加了根老人參呢。奴家這就盛來給你。官人,你把手放開呀!」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我做了好些個惡夢,生怕再也不能見到你們母子了,現在我有了一種在家裡的感覺,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夢,不信,你睜開眼睛看一看?」 洪承疇有些吃力地睜開了眼睛,神色變了:「你,你是誰?」連忙鬆開了還拉著莊妃的手。 「你這個人真是的,還沒弄清人家的身份,便將奴家的手抓著不放。你看看,都被你給弄紅了。」莊妃將一雙纖纖玉手送到了洪承疇的眼前。 洪承疇自知理虧,急忙又要閉上眼睛,耳旁卻響起了莊妃柔柔的聲音:「洪經略,想家了吧?難道就不想將妻兒一同接來盛京嗎?」 洪承疇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莊妃知道說到了他的痛處,便接著說道:「離家久了,先生不掛念妻小,她們也會掛念先生呀,想必她們早已是望眼欲穿,正等著先生能早日回去,合家團圓共享天倫之樂,唉,她們怎麼能想到先生那麼無情無義呢?這一等,歸期無望,她們肯定會傷透了心……唉!」莊妃邊說邊用眼睛膘著洪承疇,呀,她發覺洪承疇的身子像篩糠似地哆嗦起來,眼角已經溢滿了淚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先生一心求死,倒也不必牽掛著家中的妻兒老小了。該說的該做的我家皇上已經盡力了,先生您這樣不吃不喝的,就是到了陰間也會變成個餓死鬼的。反正是一個死,不如吃飽喝足了再抹脖子。喏,奴家隨身帶來了一把小刀子,是專為在禦宴上切食牛羊肉的,先生盡可以用它來了結自己!」莊妃說著將手中的短刀「噹」地一聲扔到了桌子上。 「好吧,拿來!」洪承疇睜開了眼睛,對莊妃仍然不理不睬的。 「只要他能吃些東西便有機會說服他。」莊妃心裡暗喜,忙又重新盛了碗湯,上面飄著一層碧綠的蔥葉兒。「請吧!」 洪承疇不假思索,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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