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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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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低下頭來,不吭一聲。 「鎮國之寶喪失,情同國土喪失,你們至今一籌莫展,那是何故?」他的話一頓,如箭的目光朝三人一一射去:「是掉以輕心?還是有難言之隱?」 三人全都明白,此時任你如何巧答,都會招來雷霆之怒。 於是,楊堅的話似是撞在三堵軟牆上。 「蘇威,你似乎忘了自己是此案的主辦。怎能一點主意也沒有?」 「這個……那個……主意倒有一個……」蘇威渾身發抖,語言失控。 「快說!」楊堅大為不耐。 「我……我想,只有讓孫思邈多出力,讓那六個癡呆開口。」 楊堅悶想許久,才下旨召來了孫思邈,說明召他來的目的。 「以藥力強行催那癡呆開口,無異於殺人。」孫思邈道。 「為了長治久安,為了舉國安定,你為朕殺幾個人也不為過。孫先生,你號稱藥王,但畢竟還是大隋的子民吧!」楊堅道。 孫思邈沉默著,心想: ——我一向以救死扶生為天職,豈料一入宮門便成了劊子手! 一種未曾有過的痛苦如沸油般在他心頭煎熬。 「但不知那六個癡呆是否真的與大案有過牽連?若無牽連,豈非死得太枉?為此,草民有個請求:請皇上召一高明術士,請他當眾蔔一卦。若說六人確實與大案有牽連,貧道即刻開方投藥如何?」藥王終於說道。 章仇太翼立刻被召入宮。他因太子楊勇的牽連被配為太史局的官奴,後又被師父王子年廢去雙目,如今由宮人牽引下。緩緩步入殿中。他的鼻子用力吸了幾口氣,忽道:「皇上相召,有何吩咐?」 楊堅隨手寫了幾個字,把紙交給孫思邈,孫思邈又將所書的字條交給章仇太翼。章仇太翼伸開右掌,在字條上摸了一陣,說:「哦,皇上是要蔔測——六個癡呆是否與國寶失盜案有關。」 眾人無不悚然,這瞎子果然手掌識得字。 章仇太翼又以右掌掐算了一陣,說:「無關!這六人與國寶失盜無關!」 「你沒算錯吧?」楊廣問。 「術盡於此,我也不敢自誇無誤。」 章仇太翼朝楊堅一揖,退了出去,竟不用他人扶持,揚長而去。 眾人都想: ——他是真瞎,還是假瞎?怎地又不用人扶了? 錯愕間,搞不清這術士在弄什麼玄虛。待大家抬起頭來,卻發現少了一個藥王孫思邈,他竟悄然隨章仇太翼出宮去了。 章仇太翼在太史局供事,孫思邈卻從此失蹤了。 楊堅根本不在乎孫思邈的在與不在,他的念頭已被章仇太翼的斷言所困:六個工匠與國寶失盜無關!既是無關,問題便是出在宇文愷身上了! 他從宇文愷想到宇文述,又想到太子楊廣。 楊廣感到兩根長鐵釘釘在臉上,那是父皇可怕的目光。 「不知諸位信不信章仇太翼的話?若是相信,那凝陰殿的機密便是宇文愷洩露無疑!」 楊堅的話像冰電般冷銳。蘇威順著楊堅的話切入,肅然道:「把宇文愷抓來,嚴加拷問,不怕他不供出幕後主犯!」 楊廣、楊素都吃了一驚。十八個工匠的迷霧一旦掃清,宇文愷便首當其衝,萬一他經不起拷打,全盤招供出來,那就全完了。 楊素不敢有任何異議,生怕皇上懷疑到自己頭上,連忙道:「對,得馬上抓來,這壞蛋是先朝皇族,那身後的主謀查明之後,正好斬草除根!」 「往死裡打,不愁他不交出前朝遺孽!」楊廣則道。 「前朝皇族男子早已斬盡殺絕,遺個屁?我看主謀不在先朝遺老,誠恐是當朝人物!」 楊堅眼光先從眾人臉上掃過,又問:「諸位以為如何?」 「聖上所見最是英明!」 蘇威答得非常俐落,楊廣、楊素也連忙稱是。 「我看那宇文愷……明日即可逮捕歸案。」 楊堅說完,靠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三人恭肅地一揖,低聲告退。 獨孤皇后帶著湘裙自寢室出來。她不解地問楊堅:「你不下旨立即逮捕,等明天下手,豈不夜長夢多?」 楊堅睜開眼來,冷笑道:「便是明天,朕也不想抓他。朕這是求之不得。正要讓盜書人做很多的夢。湘裙,你明白嗎?」 湘裙搖搖頭。 「小婢明白,」從室內又走出了紅葉:「皇上是放長線,釣大魚!」 「你,你這就到蘇威府中,傳朕密旨。」 「小婢遵命!」 楊堅又肅然道:「此事只有我們四人知道,該不會洩密吧?」 一匹黑駿馬閃電般掠過河東的土地,登山涉水穿林過澗。 這不是平常的馬,乃是故上柱國王世積贈給左衛大將軍元宇的千里快馬,號稱為白蹄烏。後來王世積謀反案發,元宇罷官,皇帝楊堅將白蹄烏沒收,轉賜新太子楊廣。若非事出非常,太子楊廣豈能讓旁人動用他的寶馬! 白蹄烏終於在一條羊腸小道上駐了腳,那是不得已的事,因為,前頭有一隻大公牛攔著,大公牛圓瞪雙目,很是生氣,白蹄烏則仰首長鳴,向對方示威。馬主人沖著牛背上的少年喝道:「讓路!」 牛背上的少年望著左手入雲的峻嶺,又望瞭望右手下邊的懸崖,再望僅容牛身的小道,然後攤開雙手,意思是: ——此地明明是無路可讓,你問得好傻! 「再不讓我要衝過去了,撞下懸崖莫怪!」 少年瞟對手一眼,心道: ——對上了,四十多歲年紀,大官兒模樣。 少年微微一笑。 「笑什麼?你以為我不敢將你撞下去?」 「我不懷疑你的膽量。」少年又是一笑:「你能把宰相高熲拉下臺,再把太子楊勇拉下去,撞死一個放牛娃算得什麼?只不過今日你不敢,你一沖過來,咱們就同歸於盡,不信,你就試試看!嘻嘻,千里馬也有走投無路的時候!」 中年官兒心裡一涼: ——來者不善,似乎把我的底細都摸透了。 他不禁問道:「你是誰?」 「我,姓張。」 「我也姓張。」 「張文詡張先生是你何人?」 「我家叔叔。」 「那好極了,原來是自家……」 「誰是你自家人?」 「我姓張名衡,字建平,張文詡是我族兄,論輩份你是我的族侄。」 「張衡?張建平?」少年搖搖頭:「沒聽我家長輩說過。」 「你仔細想想,一定聽說過的。」 「我……」少年似想非想:「似乎是有一張衡,年紀和我一般,才十五歲,便進入太學受業。那時周武帝死了母親,卻要出去打獵。那少年張衡扣住周武帝的馬頭,對他說:孝服在身,陛下豈可亂來!擋了皇帝的駕,於是一舉名聞天下。只可惜,這少年張衡不久便夭折了!」 「不,他沒死,他就是我!」 「真的?」少年一笑:「你騙人,你,我看是冒牌貨!」 「這也難怪,我離家後就沒回來過,我跟沉重學《三禮》,學《鬼穀子兵書》。」 「如此說來,那張衡真的沒死?」 「你既然知道有人將高熲、太子楊勇拉下臺,怎能不知我張衡?」 「不,將高熲、太子勇拉下臺的那是太子楊廣呀,怎會是你?」少年大搖其頭:「人家楊廣,他為了當太子鋌而走險,昧著良心,還情有可原;你呢?你為了什麼?找死嗎?我們家族怎會有這麼蠢的族叔?我看你不是我們家族的!」 張衡有點生氣了,怒斥道:「我沒空同你磨牙,我要找張文詡族兄,快讓開!」 「怎麼讓?把牛推下懸崖?」 「不錯。」 「為什麼不把你的馬推下去?」 「我這是千里馬!」 「我這是萬里牛!」 張衡心急如箭,眼看天大的事要誤在這小子手裡了。他萬般無奈,忽地想起當年出使井州,落在紅葉手中的狼狽情形,心想: ——我張衡自負天下無雙,怎地盡折在女子、兒童手中? 他只得懇求道:「好兄弟,我有天大的急事在身,我賠你牛……」 「不,我賠你馬!」 「我這是太子的寶馬,千里馬白蹄烏!」 「我這是萬里牛,一色黃!」 「你真的不讓?」 「你真的有天大的急事,那你說來聽聽看,若是實在該讓,再說吧!」 「好吧,我今日算栽在你娃子手下了。事情是這樣的:四川蜀王楊秀圖謀不軌,具體情形文詡兄知道。」 「我叔叔怎知四川的事?」 「文詡兄與蜀王的下屬劉士元相交莫逆,那劉士元看到蜀王圖謀不軌的跡象,心自不安,寫信來河東,求教于文詡兄。」 「此事你從何得知?」 「這是河南王的侍讀崔續說的,崔續是文詡見的朋友,不會空穀來風。」 「既然你知道這麼清楚,找我叔叔幹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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