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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令狐愚聞聽,急問:「將軍此話怎講?」

  「未將是想,怕丞相不會放過你吧?」

  令狐愚猛然驚醒:「哎呀,我怎麼又愚了?怎麼就沒想到呢?你說,本州該怎麼辦?」

  張式詭詐地眨眨三角眼,神秘他說:「大人可曾聽到東郡白馬河出現了妖馬?」

  「好像聽到議論,但不真切,將軍請詳細講講。」

  「前一陣,白馬河夜間躍出一匹妖馬,從軍營旁邊跑過,它一叫,引得軍中眾馬一齊呼應。第二日,在河邊看到那馬的蹄印,竟大如鬥。」

  「將軍說這是何意思?」

  「嘿,後來就有民謠傳唱:『白馬素羈西南馳,其誰乘者朱虎騎。』這前後一聯繫,大人還不明白嗎?」

  令狐愚最怕別人說他愚,這次也真不愚了,立刻醒悟道:「朱虎?這不是楚王曹彪的字嗎?」

  「正是。」

  「明白了。本州這就去找太尉商議去。」

  「王大人剛升為太尉,只怕他……」

  「放心。他是本州的舅舅。即使想法不一,也不會怎樣。」

  他當下趕到壽春王淩治所。憤憤然說了要為恩公報仇,擁立楚王曹彪的事。

  王淩說:「為舅剛剛被天子進為太尉,假節誡。你不願背恩,為舅豈敢背恩?「王淩原是揚州刺史,是漢司徒王允之子。他有勇有謀,在抗擊東吳進犯中立有大功,剛剛被進為太尉,擔負著鎮守淮南的軍務。

  令狐愚說:「論舅舅的才幹,可為大將軍,此次升遷,不過是太尉。蔣濟病重,才想到了你。現在朝中,少帝年幼,受制于丞相,不堪為王。甥看楚王曹彪年富力強、智勇雙備,不如擁立他為帝,定都許昌,則中國有興。」

  王淩猶豫不決。他自知司馬懿不好對付,文韜武略,天下無雙,自己根本不是對手。自己年屆八十,位居三公,還圖什麼呢?可是又禁不住民謠「白馬素羈西南馳,其誰乘者朱虎騎」的誘惑。這說不定是天意哩,若自己擁戴楚王登基成功,就是丞相,子孫也可榮耀了。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這時,兒子王廣自京都來壽春公幹,便試探他說:「現東郡一帶到處流傳楚王曹彪應自馬顯聖之吉兆,便有人欲擁彪反懿。我兒在朝中為官,不知可否聽到什麼?」

  王廣在朝中只是個校對文書的九品小官,但頗聰慧,有見識。他聽出父親有異心,便說:「曹爽驕奢失民,何晏虛而不治,丁、鄧、畢等專權改制,失盡民心。他們被誅,純屬咎由自取。父親萬萬莫要盲從謠言。廢帝立彪,實是自招禍端。」

  王淩無語。

  令狐愚不死心,派張式究州、白馬之間,與曹彪聯繫。

  曹彪興奮不已,躍躍欲試。對令狐愚許願封官。可笑令狐愚高興過度,暴病身亡。

  翌年,王淩見熒惑星聚於南斗星,自信:鬥中有星,當有王者興,便決計擁立曹彪。他一邊抓緊與曹彪商議,一邊派部將楊弘與新任充州刺史黃華聯絡。

  黃華為人正直,很看不慣曹爽的驕橫和何晏之流的浮華,崇尚丞相忠耿報國,是當今至德至賢至智至勇之人,怎肯反對司馬懿?他與楊弘有很深的舊交,便曉之以利害,勸說他不該跟著王淩背反。

  楊弘說,他何嘗願意?只是太尉威逼,被迫無奈罷了。

  黃華見楊弘並無謀逆之心,便說:「丞相平素對王淩不錯,這次又薦升為太尉,王淩實不該謀反。為今之計,我們不如向丞相密報,以保社稷平安。」

  楊弘點頭道:「好,小弟一切聽你的。」

  他們便聯名寫了密信,交心腹飛馳洛陽報與丞相。

  司馬懿接到究州密報,將信將疑。派人傳來王淩之子王廣。王廣想不到父親真的要謀反,便把先前令狐愚與父親密謀擁立楚王曹彪之事,和自己的規勸一五一十講了。司馬懿不敢遲疑,立即進宮奏明少帝。

  少帝驚恐,責令司馬懿親率大軍討伐。

  司馬懿怕王淩挺而走險與東吳勾結。為穩住他,奏請少帝傳詔,念王淩拒吳有功,赦免其罪。司馬懿又特意讓王廣送往壽春。

  司馬懿親率大軍來到黃河,上了戰船,扯滿鳳帆,順流直下。

  途中,司馬懿不放心,怕大軍逼近,驚動王淩。又親自修書,好言軟語勸告王淩。

  順鳳順水,大軍九日便趕到甘城。

  王淩想不到事情敗露,十分驚慌,接連收到少帝詔書和丞相手節,見措詞溫和,加之兒子王廣的勸諫,自知不是對手,只好乘坐小船去迎接司馬懿。他站在船頭上,讓部下縛了雙手;身後站著捧著印綬、節誡的掾吏。

  王淩的小船行到丘頭,迎上了司馬懿的船隊。

  司馬懿端坐在樓船上,遠遠望見王淩的狼狽相,放下心來。令主簿乘小船過去為王淩解開繩索,退口印綬、節誡,並婉言慰藉。

  王淩見狀,認為已被聖上赦罪,也受到丞相的諒解,心裡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完全消除了疑慮。感激涕零地命軍士劃動小船,去靠近丞相的樓船。他要上樓船向丞相當面謝罪感恩。

  可是沒等小船劃動,就被司馬懿抬手喝止。王淩一陣茫然,遠遠望著神情嚴肅的丞相說:「下官愚鈍,誤人歧途。丞相只須一紙相召,下官便會自縛了去洛陽,怎麼敢勞丞相親率大軍趕來呢?」

  司馬懿冷冷他說:「你恐怕不是一封書信就能請得動的客人呀!」

  王淩一聽,心裡涼透了。嚎喘他說:「丞相書上說的可以赦免下官,莫非要不算數?丞相豈不是有負於我?」

  司馬懿斬釘截鐵地回道:「我寧願負你,不願負國家。」

  一揮手,幾艘小船圍了上去,挾了王淩小船行到岸邊,下船綁了,準備押送京師。

  王淩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難逃。但又不死心,要試探一下自己是否還有生還的希望,便向押送官索要棺材釘。這是民間習俗。如給了棺材釘,就是要你必死。

  押送官稟報丞相,司馬懿毫不猶豫地一擺手,「當」的一聲,一枚長長的棺材釘扔到王淩的腳下。

  王淩望著腳下的棺材釘,感到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感到徹底的絕望,仰天長歎:「天哪!我這是何苦呢?在活八十春秋,到頭來身與名俱滅。可悲啊可歎!」

  他僕伏於地,以口銜起冷冰冰的棺材釘,頂著地,猛地將釘吞下肚去,了卻了生命。

  司馬懿毫不憐惜,率大軍進入壽春城。

  王淩部將張式等參與謀反者,聽說王淩自盡,紛紛自首。

  司馬懿二話不說,凡是跟著王淩謀反的,無論主從,概不赦免,一律滅三族。

  楚王曹彪被從白馬押來。

  司馬懿當面宣讀詔書道:「楚王彪,國之至親,作藩於外,不能待奉王度,表率宗室,而謀幹好邪,與太尉王淩、究州刺史令狐愚勾通逆謀,圖危社稷,有悻忒之心,無忠孝之意。宗廟有靈,將以何面目以見先帝?朕深痛心你自陷罪辜。現有司奏,你當受到刑法治裁。朕念你是宗室國親,不忍戮於市井,故遣使者賜書,你自己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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