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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桓範斜了一眼何晏,喉管中咕噥出一個字「狗!」便扭過頭去,閉目不語。

  何晏一張粉臉刷地通紅。怒道:「好你個老賊。看是你的脖子硬,還是大枷硬。來人!」

  「不必戴枷了。」司馬懿揮手說,「念他是老臣,不必再受皮肉之苦了。」

  何晏喝道:「老賊,還不快謝過太傅?」

  桓範依舊梗強著脖子,閉目不語。

  司馬懿輕輕歎了口氣。此時,如果桓範稍稍表露出一點臣服的意思,他就會放了他,讓他官復原職。

  他見桓範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便吩咐將桓範帶下。疲倦他說了句:「案子總算有個了結啦。」便微閉雙目,靠在太師椅上養神。

  何晏聽到案子已經了結,心中格登一喜,小心他說:

  「太傅辛苦啦,還是回府安歇吧。」

  「嗯?」司馬懿摹地睜開雙眼,詫異地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何晏心中詫異,嘴上卻小心他說:「太傅沒有讓下官走,下官不敢擅離職守。」

  「噢?哈哈哈……」司馬懿猛然大笑道,「老夫真是老糊塗了。聖上已依準將曹爽一夥叛賊處以極刑,只是……我與聖上議定的共有九個家族該誅三族的。這九個家族……」

  何晏忙接道:「這九個家族嘛,待下官一一算來。」他伸出毫無血色的細長手指,說一個扳到一個,「曹爽、曹羲、曹訓、丁謐、畢軌、鄧颺、李勝、桓範……還有,還有……」

  他擰眉思索著,怎麼也想不出第九個。

  司馬懿笑笑,說:「你怎麼也糊塗了?再想想。」

  何晏腦海中突然掠過一道陰影,訕笑著脫口而出道:

  「莫非還有……下官我嗎?

  司馬懿雙手一拍:「哎呀,你好聰明,正是。」

  何晏一聽,還以為是太傅拿他尋開心。可是再看太傅的神情,根本不象。便急跪下磕頭求饒道:「哎呀,太傅饒命,我一句尊太傅如聖人。這一陣子又如此盡心賣力,還不能將功折過嗎?」

  「哈哈,你說我是聖人?」

  「你是當今無愧的聖人,德比堯舜呀!」

  「是麼?我聽說你的學問最核心的有西部分。一是無為而治……」

  「對,對。太傅如饒我一條命,我寧肯被貶為庶民。」

  「其二是聖人無情。你既認為我是聖人,我豈能有情?」

  「啊?!」這才是木匠戴枷。何晏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聖人無情」的觀點此刻成了自己送命的依據。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何晏眼一花,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十三 誅逆賊蒼天有眼 憐苦女仲達開恩

  〖刑場四周是國現的人山,刑場中間是罪犯的人海;司馬懿審視著罪犯,惻隱之心驅動他赦兔了苦女和金鄉公主;

  號炮驚天,刑場上一片刀光血影……〗

  三月,本是鶯飛草長的季節。一股春寒,使乍暖的天氣,又驟然變冷。天空陰晦,寒風凜冽。寒風掠起塵土,在半空中打著旋兒。在這寒冷的日子,京城洛陽卻像煮沸的開水,天還未明,人們就結伴湧向東市刑場。

  東市已是人山人海。

  刑場四周是圍觀的人山。

  刑場中間是罪犯的人海。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這夥害人蟲,也有今日。」

  「都說曹爽的兩個妾大桂小桂,比東吳的大喬小喬還美哩。我看也不怎麼樣嘛。」

  」那是,落水的鳳凰不如雞。」

  曹爽兄弟三人及何晏等一干人犯,連同他們的家小上千人,跪在那裡,哭啼嚎叫,哀聲震天。

  監斬的司馬懿騎著棗騮馬,繞著刑場上的俘虜,轉了一圈。他每次大戰後,總愛這樣掃視一下他的敗將。頭腦中再現一下交鋒的情景,品味一下勝利的歡樂。

  今天,他又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掃視自己的俘虜,不過卻沒有多少特別勝利的喜悅。在他眼裡,曹爽兄弟實在是幾個行屍走肉,在做了曹氏子孫。還有鄧鈈、丁謐、畢軌、李勝都是自己沒多大本事,依賴父輩的蔭澤,跟了曹爽,才混上高官的,死了實不足惜,倒應值得慶倖人間少了幾個蠢蟲。可惜的倒是他們的家眷,糊裡糊塗成了他們的殉葬品。可這是九律上規定了的,他怎能去改變?

  看那何晏,有那麼點兒本事,卻德行太差。尤其令人討厭的是那兩張薄嘴片兒,終日口若懸河,淨他媽說些高明的廢話,沒有一點兒大爺們氣概。死了也不可惜。

  至於桓範,這老傢伙學識淵博,足智多謀,是個人才。

  更難得的是,他為官清正廉明,與浮華友們的奢靡形成鮮明的對照。只是因為曹真有恩於他,他才死保曹爽。不過,他的可悲不僅在保了一個草包,還在於曹爽並不欣賞他,嫌他倔,嫌他直,嫌他迂,嫌他不會享受。其實,論資歷,論輩份,論本事,他桓範豈肯甘於與何鄧丁之流為伍?有感于他的忠心事主,司馬懿很想把他拉過來。無奈,幾頭牛也拉不轉來。每次過堂,總是搭蒙著雙眼,象打坐養神一般,死不開口。看著他滿頭自發在寒鳳中散亂地飄著,司馬懿無奈地長歎一聲:「可惜。」

  他看到了楊綜。據揭發,楊綜曾勸曹爽拒交印綬,理該斬首,可他想到,楊綜忠心事主,平日又沒有什麼劣跡,應該留他性命,也給旁人樹個忠心事主的榜樣。便下了馬,坐到公案後,拿過死囚名單,勾去了楊綜。他想了想,又勾去了辛敞、魯芝等。還決意奏明少帝,讓他們官復舊職。

  李勝聽到太傅赦兔了楊綜等,就哭訴懇求道:「太傅怎麼不給晚輩一條活路?太傅有病,晚輩還恭恭敬敬地前去探望、送藥,怎麼著,晚輩心中還是有太傅的呀。」

  司馬懿哈哈大笑:「你竟還有臉說呢。正是你的探望,召致了你們的速亡。要說,你對剷除叛逆還有功哩,本太傅不但不該殺你,還應重賞於你呢。」

  李勝忙搖頭道:「不不,太傅只要不殺我,像楊綜一樣留條活命,對勝就是再造之恩了。」

  「你怎麼能屈尊和楊綜一樣呢?」

  「一樣就行。晚輩只求不死,別無奢求。」

  司馬懿冷笑道:「哼!想不到你竟比曹爽還蠢,腦袋簡單的如同孩童。你就別白日做夢了,還是和你的狐朋狗友結伴同行,到陰間去清談神侃吧。」

  李勝一聽,扯著嗓子喊:「太傅,我可是比楊綜強多了。

  楊綜勸曹爽拒交印綬,我卻是主張交印綬的呀!不信,你問間大將……不,曹爽。再說,收監後,也是我首先反戈一擊的。太傅怎麼也得區別對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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