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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西蜀雖然死了諸葛亮,但薑維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在涪城緊急調動人馬,派大將費禕率援軍馳援劉敏。費禕按薑維安排,讓劉敏當夜攻打下山,他從後面夾擊魏軍,定可大獲全勝。

  當夜,山上號炮三聲,山崩地裂,西蜀將士如出籠的猛虎沖下山來。

  夏侯玄剛剛人睡,就被驚醒。來不及披掛,便上馬指揮將士衝殺。魏國將士一個個半睡不醒,心中不備,腹中饑餓,象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夏侯玄衝殺多時,才發現是腹背受敵,便不敢戀戰,率一支人馬殺出重圍,直向後營馳來。

  曹爽得知前方營寨被劫,大驚失色,就要親率大軍前去奪寨。剛出大寨,就見劉敏大軍壓來。黑夜中,也辨不清蜀軍有多少,唬得他再不談立功之事,直沖夏侯玄喊:「快快擋住敵兵,快快……」他竟丟下大桂小桂,只顧自己逃命去了。

  誰知,跑出不遠,便被費禕大軍攔住。曹爽只道我命休矣,幸好司馬昭趕到,拼死抵抗。一會兒,夏侯玄也隨後趕來,總算殺退蜀兵,逃回駱穀。

  曹爽回去檢點人馬,十萬人馬已不足七萬,遂仰天長歎:「可惱!蜀軍太狡猾啦,薑維太厲害啦!」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洛陽。自此,曹爽再也不談出兵立功的事了,只是牢牢把持著大權,日日縱情享樂。

  曹芳見曹爽大敗而歸,心中不悅,詔司馬懿進宮商議,要懲戒曹爽。

  司馬師立刻高興地對父親說道:「這是罷免曹爽的好機會。」

  司馬懿搖搖頭道:「不可。罷了曹爽,他會狗急跳牆,造反的。兵權在他手裡,他什麼事不能做出?即使他忍了交權,還有他的兄弟及何晏一夥。我老了,不能給你們留下後患。要掃清障礙,就要徹底乾淨。」

  他見了曹芳,便奏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大將軍打了敗仗,再懲戒也沒用。適當斥責一下也就是了。老臣近來身體欠安,懇請聖恩,恩准老臣告退養病。」他已看到曹爽朝野失信,膿包已經潰爛,只待時機一到,便可徹底挖掉它了。

  十幾歲的幼主曹芳,怎會有三朝老臣的心計?見太傅老態龍鍾、顫顫巍巍的樣子,便關切地吩咐宮人取來十棵高麗人參,賜給他,囑咐他安心休息,頤養天年。

  司馬懿接了人參,長跪謝恩道:「臣蒙陛下隆恩,沒齒難報。為了魏國江山永固,臣懇請恩准犬子司馬師恢復中護軍之職。有他守衛在陛下身邊,就如同老臣守在身邊一樣。」

  沖護軍,四品,掌武官選舉,職權顯赫。

  曹芳聽了,感動的熱淚盈眶,點頭恩准,並提升司馬昭為散騎常侍。散騎常侍為三品,地位十分尊貴。皇帝登殿,可與待中左右扶持,以備顧問,大駕出,則騎從車輿。

  曹爽自以為打了敗仗,司馬懿會借此大做文章,便做了兵變奪權的準備。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司馬懿不僅沒有對他落井下石,反而正式告退。竊以為司馬懿確實是年老不中用了。想了想,帶上禮物假惺惺地登門探望。

  司馬懿沒有料到曹爽會來府探望,忙讓婢女攙扶著起身迎接。曹爽見狀,忙疾步過來,親切地抓著司馬懿的手,皮笑肉不笑他說:「太傅怎麼說病就病了?既是病了,告假將養幾日也就是了,如何就告退了呢?你這一退,朝中大事我還和誰商議呀?」

  說著竟擠出幾滴眼花,撩起衣袖振了搌。就命隨從拿出一個精緻的錦匣,說:「這是我專為太傅精選的五石散,服了可增強體力,延年益壽。我們都希望你長壽百年。」

  司馬懿看也不看那五石散。他壓根兒就不信,就反感這五色的石頭面兒。他認為人要祛病延年,一靠修身養性,二靠五穀雜糧,三靠適當食補。至於食補,他一直崇尚家鄉產的山藥、紅棗、花生、菊花等。他每天都要服食山藥紅棗粥和菊花蜜茶。所以,快七十歲了,仍耳聰目明,精神雋爍。

  他的老態龍鍾,完全是裝出來的。

  曹爽說了一通話,見司馬懿只是打哈哈,便也自覺得元聊。一抬頭,看到客廳匾額上有一個孽案大字「忍」,寫的龍飛鳳舞,看出是司馬懿的手筆。便無話找話他說:「哎呀呀,太傅這客廳雅致,這匾上的字更絕妙。太傅能否得便為爽新落成的客廳題幅墨寶?」

  司馬懿早就聽說曹爽耗用上萬白銀重修府邸,富麗堂皇,亞賽皇宮,心裡就有氣。此刻他想到這個打了敗仗的將軍,不學無術,還附庸風雅,而他的一夥浮華友也個個是崇尚清談,沒有實際本領的傢伙,便有了主意。呵呵笑著說:

  「大將軍如不嫌棄,懿這就為大將軍獻醜。」

  曹爽高興極了,沒想到這個叱吒一世的英雄,老了也會乖乖地聽他的話。

  家人取來文房四寶。司馬懿提筆飽蘸濃墨,在宣紙上以他隸中有篆的獨特書法,寫下兩個大字:「竹苞」。劃如排雲列陣,直如枯藤老樹,遒勁有力。

  曹爽看了,直點頭叫好。這是太傅把自己比作竹林中破土而出的新筍。雨後春筍節節高,前程無量呀!

  司馬懿擱筆問道:「大將軍可滿意?」

  曹爽連連點頭,咧著大嘴說:「滿意,滿意。太傅的墨寶,筆走龍蛇,柔中有剛。真乃神來之筆呀!」

  曹爽回去,把司馬懿的墨寶精心刻制於客廳上,請來自己一幫浮華友欣賞。

  何晏等人看了,紛紛叫好。

  鄧颺更是搖頭晃腦他說:「更妙的在字外。」

  別人不解地問:「怎麼在字外?」

  「司馬老兒這樣稱頌你,說明他是賣乖討好畏懼大將軍「呀!」

  曹爽得意忘形他說:「行將就木之人,不畏懼我行嗎?我是新筍,他是老枝嘛。」

  正說的高興,突然一聲冷笑,給他們兜頭潑下一盆冷水。

  「哼,愚昧可笑呀,愚昧可笑!」

  大家看去,是大司農桓範。

  曹爽問:「賢兄說些什麼?」

  桓範手指點著「竹苞」二字,說:「大將軍受了司馬懿的糊弄了!」

  「什麼?這字……這意思不是很好嘛。」

  「好!你道他是在誇你新筍?錯了!這是他罵你我之詞呀!」

  「啊?」曹爽一愣。

  眾人不解地問:「什麼?是在罵我們?」

  桓範恨鐵不成鋼他說:「你們呀!再仔細看看。那是說這客廳中在座的各位個個是草包呀!」

  曹爽經他一指點,凝眉細看,可不是。這「竹」字拆開來不是「個個」嗎?「苞」是草頭下面一個包,正應了草包之意。「啊?!這老傢伙,偏要與我過不去!」

  七 何晏問卜解惡夢 管輅神算點天機

  〖惡夢纏身,「浮華友」們感到莫名的驚懼,請來神h管輅妙語解夢,競氣得何晏大罵:「大將軍要去打獵,不可不妨正打瞌睡的老虎!」〗

  從大將軍府出來,何晏一路上不斷罵著自己,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就沒看出司馬懿題字玩的把戲?就沒想想司馬懿會不會為大將軍題字?怎麼竟讓桓老頭一下識破了天機?他越想自己越窩囊,回到家中,躺倒在床上,對嬌妻的百般挑逗,毫無興趣。嬌妻不知道他的心事,竟爬到他身上。他無名火起,一腳把她端到地上。嬌妻又哭又叫。他騰地坐起來,嚇得嬌妻掩面跑了出去。

  他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望著窗紙上樹枝的投影出神。在夜鳳的吹拂下,樹枝搖曳著,在窗紙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影像,一會兒象張牙舞爪的怪獸,一會兒象猙獰可怕的厲鬼……

  忽然,窗影劇烈地搖晃,象一隻只張開的魔爪伸向他,一陣風把窗子刮開。他一激愣,再也躺不住了。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他想像不出,太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怎麼還如此厲害,公然題匾罵大將軍呢?儘管他玩了漢字的拆字遊戲,難道他不怕總會有人或總有一天會被人識破嗎?其實,他既要寫,就是為的讓對方識破,要不,還有什麼意義?那麼,他是不是又要施展什麼鬼賊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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